蒿里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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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霄宫高手众多，除却在老一辈的江湖前辈里面赫赫有名的穆云、玄默道长、宫飞扬等天机榜前三十的绝世高手，下一辈的弟子中也有惊才绝艳的年轻人，其中，尤以穆云的四个亲传弟子胡芦，林琢，华羽池，云开为最。
    四人之中，葫芦是大晋朝国都洛阳神京落魄潦倒的木匠之子，也是最早跟随云霄宫主穆云修习武功、游历江湖的开山大弟子，至今已有十多年了；华羽池是穆云故交铸剑山庄庄主华无觞的独子，五年前拜在了云霄宫门下；云开的身世与华羽池大同小异，他是数年前惨遭灭门的逍遥谷一脉最后的传人，为了复仇而成了穆云的弟子，其父逍遥谷主也曾与云霄宫的诸多老人有旧，因其天资卓越，又有逍遥谷一脉的武功在身，很快也成了云霄宫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这些事情，在云霄宫门派中都是人尽皆知的，但唯有林琢，他的来历，身世，甚至武功家学，到处都透着诡异，是一个谜。
    林琢是五年前的三月来到的云霄宫，只比排行第三的华羽池早了两个月，那段时间正是云霄宫在立派之后，经历了短暂的蛰伏期，开始大肆招收门人弟子的时候，他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了云霄宫，成了穆云的二弟子，同时因为心思缜密，又成了云霄宫执法堂的副堂主，主掌门派刑罚之事。而在李念尘的印象中，这个来历神秘的年轻人在身怀一身不俗武功的同时，还似乎有一种倔强不下于他的心性，虽然他平时面上一直带着一种平淡温和的笑容，但在一年前，他却决意进入玄冰古洞修炼，这个看似简单的决定，却让包括李念尘在内的许多人心惊不已。
    原来云霄宫主穆云一身武功独步江湖，武林中含有敌手，只因为他修炼的独门绝学《阴符经》是传闻中一代仙师鬼谷子的传世秘籍，有鬼神莫测之能。秘籍武学篇中曾有言，在极寒无比的冰泉之中修炼内息，进展可一日千里，而钩吾山中，正好有一处名为“玄冰古洞”的地方，中有灵泉，终年冰寒凛冽，正是一处绝佳的修炼之地。
    但正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世间的任何事，欲有所得，则必有所失，逆反了武学常理而得来的强横内功，非但极阴极寒，而且后患极重。终日寒气袭体，只会对自身经脉损伤甚大，换言之，即是以阳寿换取内力，何况纵使有人有此大毅力大决心愿意一试，也未必能成功，平白的耗损生机，因此整个云霄宫中除了林琢从没有人敢这么一试。
    也就是在此的一年之后，林琢出关之日，竟似换了一个人一般，从原先的体魄健全变得重病缠身，伤寒不断，而原本隐隐环绕身侧的内功气息也尽数不见，而在李念尘的眼中，这分明是武功废了一大半的症状，虽然还有“弹指神通”这等以巧破力的绝技在身，对付李素影这种完全没有打斗经验的小姑娘毫无压力，但比之从前终究是差了许多，于是在这次下山的任务中，他也尽量护卫其侧，避免他被一路上的山贼盗匪打伤，但对于伤寒疾病之类，李念尘却是无能为力。
    是以，李念尘一听到林琢此刻在门口与骚扰自家妹妹的那些人起了冲突，顿时又惊又怒，忙不迭赶过去。
    林琢站在李宅门口，清晨初升的朝阳带着淡淡暖意照耀在他的身上，他眯起眼睛，朝阳下的明华城充满了勃勃生机，城中到处来往的商贩、行人，给这座中原大城带来了非同凡响的繁荣，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响遍了整个城池。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尚在人世。
    冰冷的气息顺着经脉游走遍全身，随即隐没，在温暖日光下很快被驱散，林琢抚胸，咳嗽声轻了许多，他感觉比几天前卧病时好多了。
    街头的拐弯处，突然走来了几个人。为首的一个少年，锦衣华服，腰佩长剑，趾高气扬，后面跟随数人，有一个老者，一袭紫袍，神色倨傲，气度不凡，其余是一些身材强壮的汉子，以林琢的眼光看去，也是个个都会些功夫的练家子，只是不知道这些人来到这里目的何在。
    林琢思忖间，这些人走到李宅门口停下，那少年远远看到了林琢，先是一愣，随即面上露出不善神情，林琢看到，只觉莫名其妙，心底暗暗留神提防。
    一群人走到跟前，那少年冷冷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李家门口？”
    林琢皱了皱眉，反问：“我认识你？”
    那少年冷笑，他身后有一个汉子立刻狐假虎威道：“我家公子何等身份尊贵之人，岂是你能结识的？”
    林琢咳嗽了几声，平静说道：“那，管得着吗？”
    那少年皱眉，面色阴沉，看了旁边一眼，他旁边那个紫袍老者会意，冷哼道：“小辈无礼，还不给公子赔罪！”说话间，他猛地一挥袖，强横劲气席卷而出，直迫林琢。林琢眼神一凛，在他挥袖的一瞬间，似是不经意地向旁侧走了一步，只这一步，却是平平淡淡，然而当那股掌风几乎是擦着他的衣服而过的时候，那紫袍老者的脸色顿时一变。
    那骄横少年却没有丝毫所觉，他仍然带着一种颐指气使的神情傲然道：“让开，本公子要进去！”
    林琢不耐道：“你谁啊？”
    那少年一副倨傲神色，还要说些什么，紫袍老者手一伸，挡住他的话头，沉声道：“这位是狂风剑派的少掌门莫子玉莫公子，老夫是敝派长老陈长休，阁下究竟是谁，出身何门何派，能否见告？”
    如果林琢是本地人，那么一定会知道眼前的这两个人都是明华府当地非同一般的存在。
    狂风剑派的掌门名为莫朴，一身武功虽不及长乐帮帮主卓凌飞这等天机榜上客，但在整个明华府地界的江湖中也是有名的高手了，狂风剑派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他门下诸如酒楼、茶楼、赌坊、武馆之类的产业不在少数，可谓是日进斗金，身家丰厚，连带着整个门派的人都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于是，作为在门派中地位崇高的掌门之子与长老，自然也是明华府中一般平民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然而林琢多年来一直在门派中修炼，几乎很少下得钩吾山来，是以他的表情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在听说了这些人的身份名字之后，他反问：“你们有事？”
    那倨傲少年，也就是狂风剑派掌门之子莫子玉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他的随从中，有的是长于察言观色的谄谀之徒，于是当即有一个汉子走上一步，摩拳擦掌，一脸凶光道：“好你个小子，不知道好狗不挡道的道理么，连我们少掌门的路都敢挡，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恰好此刻林琢抬头看看日光，心想时间就快到了，李念尘怎么还不出来，完全没有去管那汉子说了什么。
    那汉子见自己被无视，气得浑身发抖，面上挂不住，大喝一声“小子看拳！”他冲上去就是挥拳一击，精壮臂膀在林琢面前一晃而过，现出了醋钵大的拳头，那紫袍老者陈长休没有阻拦，毕竟他也想试探一下这年轻人的真实实力。
    那汉子出手虽不快，却也不慢，拳至半空，重重落下，就要打在林琢身上的时候，只见林琢袖子一挥，带的他整个人一歪，他忽的只觉一股巧劲翻转而来，不知怎的，拳风一歪，打在了旁边石墙之上，坚硬石头震得他呼痛不止，看看手上，刮破了好大一块皮，血流不止。
    莫子玉和陈长休同时变色，莫子玉是气得不行，陈长休却是面色凝重，那个不知名的年轻人分明是在即将被拳头打中的一瞬间用了一种极高明的卸力功夫，将那汉子的攻击整个翻转卸到了旁边石墙上，莫子玉和那出手的汉子武功不高，看不出来，他身为狂风剑派有名的高手，却是看的真切。
    莫子玉上前一步，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剑刃闪烁着灿烂日光，显是不凡，他冷冷道：“原来也是个练家子，不知道可敢与小爷比划比划？”
    陈长休大惊：这年轻人武功诡异，莫子玉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去挑衅，显然是不妥。他刚要阻止，却见这时候李宅大门“吱嘎”地开了，随后出来的正是李念尘、李素影兄妹两人。
    李念尘先到了林琢旁边，小声问道：“师兄，没事吧？”
    林琢平静道：“无妨。”
    李念尘这才放心，于是转过身来，面色不善地看向了莫子玉。
    那边的莫子玉却怔住了，他的眼中仿佛没有了别人，只看着缓缓跟在李念尘身后的李素影发呆，清晨朝阳下，黄衣劲装的少女长发飘飘，身姿窈窕，绝美容颜上带着几分英气，更是动人。他惊喜唤道：“素影，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李素影的面上顿时笼了一层寒霜，她的眼中，厌恶之意不加掩饰流露而出，她冷冷地截道：“莫子玉，别这么叫我，本姑娘和你没那么好的交情！”
    莫子玉张了张嘴，欣喜的神色一点一点黯淡了下去，直到这时，他才忽然注意到了李念尘，面色顿时阴沉了：“素影，他是什么人？”
    “老子是她大哥！”李念尘面带冷意，走到莫子玉跟前，忽然伸手重重打了他一巴掌，他动手时，已是运上了内力，其势之快就连陈长休都没有反应过来，将莫子玉连人带剑打翻在地：“连我妹妹的主意都敢打，我看你是找死！”
    莫子玉被打了这一下，却出人意料地没有发怒，他捂着脸，嘴角血迹流下，兀自道：“那有怎么样，本公子是真心喜欢素影，连你们那李家老头都没说什么，你有什么资格阻止我？”
    李素影啐了一口，气得满面通红，与此同时，陈长休因为没能拦下李念尘打莫子玉的一巴掌，面上无光，恼羞成怒道：“竖子乃敢！”他一挥袖子，身形如虎，就朝李念尘扑过去，气随意到，一掌平推。
    李念尘猝不及防，好在他也是身怀高妙武功之人，虽惊不乱，他向后仰首，身形扭转，那掌风擦着他的鼻尖而过，骇得他一身冷汗，随即李念尘反应过来，他本也是脾气暴躁之人，火气倏地就涌上心头，顺手就是一爪反手逆击，恰好抓住了那陈长休的紫袍，运力一扯，紫色布条顿时粉碎，他哈哈大笑道：“老家伙，不过如此啊！”
    几个人就这么在李宅门口处动起手来，周围很是围了一群闲人观看，当看到狂风剑派鼎鼎有名的陈长休被一个年轻人迫得如此狼狈时，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惊呼，然后就是一片轰然叫好。
    林琢看到这一幕，眉头一挑：“看起来，这个狂风剑派的口碑似乎不怎么样？”
    他本是自言自语，不想旁边的李素影闻言接口道：“可不是，这明华城里的帮派，除了我师父的长乐帮，个个都勾结官府为非作歹，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她忽然意识到刚刚是林琢在说话，连忙闭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显然还没有从之前的受挫中回复过来。
    林琢却没有去管这小姑娘在想什么，他皱眉道：“我病的这几天里，你们有没有探听到什么消息？”
    李素影哼了一声，讥讽道：“林大公子卧病在床，我们怎么敢到处乱跑。再说了小女子自知武功不精，当然是一心修习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事情？”
    林琢慢慢想着一些事情，渐渐地脸色难看了起来，皱起了眉头。
    陈长休也听到了人群的喝彩，他气得不轻，森冷目光扫过人群，人们顿时一个个噤若寒蝉，有些胆小的甚至走了不少。陈长休这才冷静下来，他手一抖 ，一条乌黑沉重的铁链就这么出现在了手中，下一刻，铁链忽闪忽现，还未及身，已有不凡威势，李念尘不敢托大，拔出腰间佩剑迎面而上，只听“咣啷”一声，铁链击中剑锋，随即似化作游蛇顺着剑身盘旋而上，李念尘目光一凝，运剑如飞，那铁链在空中翻飞游走，幻化无数残影，而李念尘面无惧色，纵跃击刺，铁链与剑锋凌空相击，火花四溅。两人身形交错，兵刃相接之际，拳掌相抵，李念尘只把云霄宫的拳掌指爪运转如飞，招式精妙，在陈长休苦修近三十年的深厚内力攻击下亦是不落下风，转眼数十招已过，李念尘年轻力壮，竟是隐隐然还占了上风。只把狂风剑派一众人都看的呆了。
    李素影失声惊呼，俏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好厉害……”
    旁边，林琢的咳嗽声再度响起，她也不由得多看了这个病体缠身的年轻人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喂，这就是你们云霄宫的武功么？”
    林琢没有说话，只淡淡地“嗯”了一声，这种冷淡的态度让少女很是看不惯，不过想到他一身诡异的功夫，也不敢太过于对他无礼，只低声嘟囔道：“神气什么……”
    莫子玉眼见得陈长休被李念尘压制，又惊又怒，这时又见李素影竟和那书生打扮的小白脸说话，心头似有火焰在烧，他愤然挥剑，从背后刺向了李念尘，不料，剑至半途，忽然“铛”的一声，一股诡异力道从剑刃上涌来，他拿捏不稳，大叫一声，长剑脱手飞出，落在地上，莫子玉一阵愕然，不知道是谁在暗中出手。
    直到此时，李素影才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惊怒交集：“莫子玉，你这个卑鄙小人！”
    莫子玉被她说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只觉得十分压抑，这是林琢缓缓走到他的面前，问道：“你想偷袭？”
    莫子玉再也忍不住心头怒火，他大叫一声，忽然狠狠一拳击向林琢：“是又怎么样？”
    林琢不慌不忙，袖子翻飞舒卷，莫子玉再度攻来时，他忽然挥手，一声锐啸中，莫子玉眼前一花，随即头上一疼，一粒石子落在了地上。他满脸的不可置信，死死盯着林琢：“是你？”
    “啪”是一声，又是一粒石子飞来，这次是重重打在了他的脸上，肿起好大一块。
    林琢反问：“不然是谁？”
    莫子玉身后一众汉子连忙扶住他，纷纷怒吼着冲上来，林琢见其人多势急，连退数步，大袖挥过，把十数粒石子以“漫天花雨”手法飞掷而至，将一干人等打得鼻青脸肿，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