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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半年, 季梦笙时来运转, 也得了个百花最佳女主角, 嫁给追求许久的富二代。
正是传说中的嫁入豪门, 现代版的灰姑娘。婚礼花千万,特定的婚纱洁白无暇,戒指上的钻石璀璨夺目。
媒体通天报道,说她聪明,借娱乐圈和美貌攀上高枝,从此做个富太太,岁月静好。
没人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或许连她自个儿都稀里糊涂。想逼何归尘着急么?还是期盼一场抢婚闹剧?
年轻多么记仇, 计较面子。
新婚三月,丈夫人前人后嘘寒问暖, 直叫女人们羡慕不已。无人知晓他养了无数女人。哪怕一个公司内至少有三个为他争风吃醋。
他最喜欢这样, 充满优越感。
季梦笙大约是唯独一个不迷恋他的女人, 不迷恋他的钱, 更不他能带来的虚荣感。被称之为假清高,婚后第二年开始被家暴, 甚至失去了七个月大的女儿,从今往后难再孕。
婆婆给她封口费,她还回去便算是清了债,可以离婚了。两年之后拖着小小的行李箱在新公司蹲了两天, 蓬头垢面, 遇上何归尘。
他没老, 没受苦,依旧温和如上世纪有文化有教养的男人。身边站个小孩,白白嫩嫩像块干净豆腐,乌溜溜的一双眼睛,扭头笑嘻嘻道:“哥,漂亮小姐姐找你?有故事啊。”
何归尘笑:“是我朋友。”
眼睛一直一直看着她。
季梦笙恍然大悟:
他们俩一清二白什么事都没有。
何归尘的心里除了梦想便是她。他走过那么长的一条血路,到头来仍被资助商倒一身红酒,低声下气地道歉。那么拿名声博前途,博一份理直气壮有什么?
世界有时很公平。
整容需要承担高昂费用与风险。自私自利的人为利益驱走,付出良知作为代价,沦为金钱走狗。浅显的道理她至今才明白,傻乎乎地气愤很多年,认为何归尘出卖了底线,更气愤何归尘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但是没想过何归尘在当时有多大压力与为难。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个位置会有怎样的抉择。是低头隐忍,理智选择。还是一时赌气,玉石俱焚。那没关系。真正重要的是她学会尊重他的决定。
不再需要解释和逃避。
“又见面了,老朋友。”
她笑,也朝池乐伸出手掌:“你好,我叫季梦笙,退圈三年决定复出。既然你是归尘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有机会一起合作。”
池乐挠挠头,“我演技差得很,和我合作完就得拉进黑名单去了。”
“没事,我带你。”
清风吹拂过,天晴气爽。
但错过便是错过,再也没有机会从头开始。
午夜十二点钟声敲响。
二月二十七日已然过去。
寂静的大门无人光临。
“吃吧。”
标志着大火功能的小圆点亮起,细小的水泡很快从底部冒出。季梦笙手脚利索地倒入肉丸蛋饺等现成食材。然后两手执着汤匙,舀起一团软乎乎的虾滑,相互轻松一拨弄,圆滚滚的小球成形。
简直犹如变魔术。
她做得认真,双眼聚精会神的,忽然又开口:“本来要问他,想不想要我再陪他对戏的。”
他是谁不言而喻。
池乐手微微一顿,许多事像被一条绳子串成完整。
她接下来的话验证了他的猜测,“我刚复出的时候,你们还在捆绑炒作,再掺和进去一个应该会惹出不少麻烦,对我们三个人都没好处。加上当初分开也有我自己自卑的关系。我想,如果努力一把,爬到和他一个位置,也许可以重新开始。
这一次可以向所有人公布恋情,大大方方地交往。甚至结婚。去年二十七号,我买了对戒放在包里,准备问他,想不想以后一直和我对戏。”
季梦笙的秘密太让人难以承受了。
池乐筷子落地,发出沉闷的响声。心脏仿佛插了一把刀子,将原有的小口拉扯成大大的洞。
“他知道我想干什么。”
季梦笙五官明媚艳丽,淡淡的笑却充满苦涩,“他放太多心思在别人身上。你一个表情一个眼神,他都能猜到的。那天晚上你在客厅逗狗,我和他一起洗菜。听说他病情好转多了,只是偶尔还失眠,头发掉很多。我刚开口问他,晚上那么黑,有人陪着会不会比一个人好点。他不吭声,过了一会儿回答说,等等再说。明年再说。你看,他知道我打什么主意的。”
那好吧。
她当时想:只要你高兴,怎样都好。
不料戒指始终放在包里,放到今天还没能拿出来见见光。
“姐,少喝点酒。”
池乐阻止她不要命的喝法。
她发出干瘪短促的笑声,“他走之后我没醉过,相信他只是出去走走,很快就回来。你清楚他的,但凡情况好转一点,肯定会立马联系我们。
有时候看他的电影,老觉得他会从里头活生生走出来,对我说梦笙啊,我想来想去,要不咱们还是一起对戏吧。
真的,这一年我做梦都只梦到他,戒指不知道拿了多少次,每次快戴上手了,他又推开我,说等等吧,你再等等我。”
季梦笙眼睛蓦然红了,眼眶仿佛即将被撑破的车辆,眼泪水全挤在里头,“他不告诉我要等多久。如果能告诉我什么时候一定会回来,健健康康到我面前来再说结婚的事,二三十年我都不怕。
可是没有日期的话,我每天在等,每天从希望到失望,醒来后第一个念头是:他今天会不会回来和我领证。等到睡前又知道,他今天没回来。明天会不会回来”
她濒临崩溃。
自何归尘离开后,池乐进入一段长长的低落期,发了疯似的四处寻找。而季梦笙一反常态的镇静,照旧接戏拍戏,甚至把行程撑得满满当当,一点个人时间不留。
她的确没喝酒没吵闹,更不表现出沮丧与绝望,只是日复一日地等着盼着,犹如被风肆虐到麻木的石头。
今晚不失为一个重大的盼头,最终落空。
久积成痛,季梦笙爆发地毫无预兆。平日里冷静果敢的模样不见踪影,眉梢写满失意,眼角满是脆弱。池乐看着,既心疼又难受,整个人像是在火上翻面烤,焦了个彻底。
何归尘不会回来了。
这个认知无比清晰地浮现在面前,再也无法否认。
也许应该豪气万千地拍桌,大喊不醉不休,蒙混过今宵再考虑明日。
不然便恶狠狠地拍桌而起:何归尘有多心软别人不知道,我们还能不知道?一年下来电话短信没有,连个保平安的明信片都没有,要么他在鸟不拉屎的山区野沟,要么他就是死了。死了明白吗?人一死全完了,拿个鬼魂和你领证结婚?
要么承认要么自欺欺人到底,偏生他清醒又不愿清醒。
只好陪着喝了。
两点,季梦笙彻底醉了,将巧克力蛋糕切得歪七扭八,吃了两口又冲去厕所催吐。完事冲把脸,往沙发上一趟不愿动弹,口中喃喃自语。她不想走,疑心何归尘飞机误点,时刻可能归来。但这里没有干净被子也没有暖和毯子,睡不得人。
池乐打电话叫小五来接。
好在季梦笙上了车便不再闹腾了,缩成一团似乎睡得安详。不过恐怕再防水的睫毛膏和眼线笔都经受不起如此考验,妆花成一团。眼圈周边红红黑黑,十分惨烈。
小五递上一杯温水, “梦笙姐怎么喝这么多,哥你没多喝吧?”
池乐摇了摇头。
“现在回去?”
“嗯。”
两人同住一个小区,没半个小时的车程。不过季梦笙睡得很死,怎么也叫不醒,倒叫人犯难。估计得人搀扶下去。
介于身份不明的吃瓜群众,以及上次扬言报复的实习记者,池乐没下车。
小五八百年没和女朋友以外的女人近距离接触过,小心翼翼地模样活像太监恭请太后起身。花费老半天才使季梦笙恢复意识,睡眼惺忪地问:“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小五干笑,“梦笙姐,我,小五。”
季梦笙眯着眼睛仔细瞅他,扭头对池乐道:“你这助理太大众脸,我愣是没认出来。”
池乐差点笑出来,“大众脸不起眼,好办事。姐你喝多了,让小五扶你进去。我怕有人蹲点,就不下去了。”
这年头的娱记神了,有耐心有门路,不怕风吹雨打更不怕严寒酷暑。纵然小区以安保严格出名,难保没个鬼机灵地混进来抓新闻。
万一被人瞧见他俩一个车下,管你什么朋友不朋友的,先摁上一个幽会名头再说。
季梦笙了解利弊,点头。临下车时一顿,忽然道:“乐乐,我不等国际奖了。下一次上台领奖说感言,我会说出真相,让他们知道何归尘到底为什么退圈,又为什么一直没有动态。不管他躲在哪里,既然他不出来,我要所有人一起找他。”
“哪怕是尸体,我也要!”
说完不给人反应的时间,稳稳地往回走。回味过来,她的眼神坚决而严肃,绝非玩笑。
果然,心事重的人怎么可能喝得醉?
池乐慢慢叹了口气,抬眼一看,季梦笙家门口蹲着个黑乎乎的人物。一瞧见季梦笙便猛地站了起来,这身体里装的不是骨头而是弹簧吧?好似跳跳虎,瘦瘦长长的一条。
男的?
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五六分钟后季梦笙回家直接关上门。小五原路返回,那黑影傻愣愣地对着门发呆,想了想,又抱着个黑色双肩包蹲下去了。
脸埋在格纹围巾里头,手心搓来搓去,瞧来可怜兮兮的,如同无家可归的小狗子。
池乐问那人是谁。
小五哈着气关上门,脸冻得通红,“应该是一起拍戏的。听梦笙姐问他怎么不好好拍戏,跑到这来了。那人说担心梦笙姐,电话打不通短信也没回,所以打听过来了。”
“还说了什么?”
小五眨眨眼,脸色一正:“好吧,让我详细地复述一遍。梦笙姐说:我没事,你回去吧。那小孩说: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明天会头疼的。梦笙姐说:我自己看着办,你先回去。那小孩结结巴巴地反问:我不能进去吗?梦笙姐说不行。他说那他不走了。梦笙姐说随便你。最后关门。没了。”
演绎到位,季梦笙对旁人冷艳高贵的语气丝毫不差。
“哥,我看这小子对梦笙姐有意思。”
小五隔车窗瞅了一眼,“长得不错,挺纯天然的。不过年级也太小了点,大学生没得跑。个性也不够强势,这么高一个不知道往门里挤,傻乎乎地往门口蹲。想追梦笙姐———诶,梦笙姐开门了。这小子,该不会扮猪吃老虎吧?哥,您管不管?”
池乐不管。
今晚的季梦笙的确不该一个人呆着,他的身份不适合陪伴,来一个年轻心态好的不知情人再好不过。百度了一下,这小孩的确大学生,才二十岁,北影的,似乎有人捧、或者实力出众,一上来便是个男二号。长相的确不错,五官端正,介于精巧和粗犷之间,很男人的型,靠脸早晚能火。
只可惜是一朵时机不对的桃花。
耳边回荡季梦笙方才的话语,池乐头疼地抓了抓额头,一个人回家了。肚子叽叽咕咕直叫唤。家里零食全部充公,小五和司机被他遣走了。保镖倒是有,多半留守不远处,大半夜叫人家专业打手去买个夜宵,好像不太地道。
池乐翻冰箱,几乎空的,明明一年四季塞满水果冰淇淋和方便面的。此处必须朝没收大王———柳白意比个怒气值max的中指。
幸好藏有后招。
他奔向书房,从书柜中抽出一本书。包装完善,封面精美厚重,翻开来是空的,夹着一包老式宏润方便面。嘿嘿。万能淘宝无所不有,柳白意没狗鼻子,再厉害也找不到这。
掂量掂量,一包虽少,总比没有好。
池乐回厨房烧面,盯着波浪线的面渐渐弯曲软化,心思飘远。
其实
很想问季梦笙怪不怪他的。
柳白意生气时口无遮拦,说何归尘出事大半责任在他。要不是他贸然入圈、要不是他要在最短时间内红透大江南北、要不是他没眼力劲重重环节,稍有一环注意些,结局应当会截然不同。
今晚得知二人分手内情,更加想无可想。
尽管季梦笙说:和你没关系。主要是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差异越来越大。娱乐圈里不缺好看的有个性的,他接触越多,我一个农村来的女孩越没底气。即使没有你,早晚也会分手。
可是他无法释怀。
“做人怎么这么失败呢?”
池乐自言自语:“除了投胎和长得帅,能不能再加点技能了?”
比如大胆就大胆地彻底,把话说开,别总憋在心里。
早些年不是这个样的,仗着家庭背景天不怕地不怕。初中被开除,高中记大过。照样什么都敢说敢做。
高二他闲着无聊,把秋季校服里一层静电网拆下来了,每天课间去小池塘抓金鱼。大鱼没捞着,小鱼抓了不少,干脆放在班级讲台桌上养着。
校长睁一只眼闭只一眼。
于是他顺杆上爬,鼓动全班兄弟姐妹们拆下静电网,经由三位好心女同学的缝缝补补。一周之后,集结大半班级校服内网的超级大渔网横空出世。高一高二段同学趴满教学楼走廊,免费观看现场版捕鱼行动。
金灿灿的大金鱼是抓到了,校长和教导主任也被吸引来了,结局凄惨。
那年放暑假,校方迫不及待地给池塘围了一圈石栏,池乐再也找不到机会下手了。
不过也是那一次,他作为罪魁祸首被罚记过,并在国旗下发表了深情动人的三千字忏悔书。退操去小卖部买上好佳吃,人山人海之中遇到陈如初。
他瞄小学弟,小学弟回瞄一眼,还是那么冷淡,还是那么勾人。
池乐笑眯眯凑上去,“早上好啊,学长请你吃上好佳?吃不吃?”
陈如初似乎把他从头到尾看了个遍,漆黑的眼珠流露出‘你是什么不怕丢人的怪物,当着三千校友面做检讨还能这么开心’的意思。看完了,看不透,大手一挥,上好佳换了个主子。
“你得说谢谢学长啊。”
池乐老想听他正儿八经叫个学长。
陈如初不理,只说:“应该买草莓味的。”
哦,他给的是甜辣味的上好佳薯片。
看不出来啊,小学弟人高马大少女心,喜欢草莓味?
池乐没心没肺笑得灿烂,“行,学长下次给你买草莓味的哈。”
“适合你。”
陈如初留下一句话,加快步伐走了。
究竟为什么小学弟觉着混世小魔王适合粉粉嫩嫩小草莓呢?好问题,没答案。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不是肚子叫,水开了。
池乐赶快捞起面,倒下油腻腻的酱料,双手合十承认罪行,并且请求如来佛玉观音允许他吃一次夜宵不发胖。接着哧溜哧溜吃得津津有味。
如果能像以前一样胆大妄为就好了。
他继续想:问季梦笙怪不怪他,也要问陈如初很多问题。
想到这里,突然冒出一股打电话给陈如初的迫切念头。哪怕知道正常人三点钟正睡得深沉,仍是控制不住手指拨打了电话,等待着冰冷一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语气他记得牢牢地,下次模仿绝对满分,
嘟
嘟
嘟
怎么还没来声?
池乐夹起几根面条,呲溜一口塞进嘴里。正要吞咽地当儿,不设防听见一道属于男人、沙哑的声音,“池乐?”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几乎要被面噎死,也被口水呛死,池乐抖着手四处搜寻睡,死命捶打胸口。
这家伙怎么可能半夜不睡觉啊?
不对不对,好像刚睡醒,声音那么哑。
灌下一大口冷水,勉强缓过劲头,尴尬万分地拿起手机,清了清喉咙,“哦,不好意思,打错———”
“在哪里?”
陈如初清醒得也太快了,冷静而坚定道:“地址,我去找你。”
池乐沉默好一阵子,轻声报上小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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