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遗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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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州以西方圆不知多少里，占地极广，群山遍覆，乃是妖兽遍布的荒蛮之地，是为荒州。
    相传此地乃是太初时期某场大战的战场，所以灵气充盈，且在群山之间有大片平坦地带，更有极佳的炼器材料金鸣石，本是极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但自古以来，各种鸿蒙妖兽盘踞各山，近到中州荒州边界的九首歧蛇，远到传说中极西之地与鸿蒙一同诞生的衔烛，皆非常人所能抵挡，加之荒州多风沙，环境十分恶劣，是以除却穷凶极恶之徒，少有人进入荒州，而荒州妖兽也绝少进入中州为祸。
    九首歧蛇硕大的头颅望着东边的乌云，神色肃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也许是觉得这样终是毫无意义，便又将头垂下，自顾自的闭目养神了。
    数十里外，允若一行已看到妖兽四散的异状，开始着手准备迎接一场大战了。
    那天的夕阳很红很圆，斜斜的照在荒州，把远处的沙地和山上的胡杨树映得彤红，仿佛身体中滴出的鲜血。
    老弱的妖兽皆已离开，强劲的妖兽栖于树上、卧于穴中，砺齿磨牙，有的则紧盯着东方远处的丛林，随时向大家发出警报，一派山雨欲来的架势，只有荒州昼夜无休的风仍旧呼呼地刮着，卷着砂石飞过山谷，像地狱中恶鬼的哀嚎。
    一夜无话。
    翌日，天边刚露出一抹鱼肚白，仿佛在夜幕中睁开的眼，人与妖皆是小心翼翼的戒备着，虽有风声沙影，却更添安静。
    这个时候，正是万物初醒，最为困顿的时候，也是荒州最冷的时候，即便夏天刚刚过去，这里的地上也已结了薄薄的一层青霜。
    “嗷——”一声狼嚎在某个山顶响起，仿佛号令一般，山中妖兽走出各自巢穴，排起队列。
    歧蛇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看了一眼自己所守护的地方，眼神有意无意的在自己头颈旁的一座山稍作停留，便盯着东方了。
    东方丛林中，不少人感受到了前方的强大气息，自取出战器，准备着随时拼杀。
    终于，一声问候打破了这山林中的静寂：“蛇神，好久不见。”
    随着这句问候，几百人从山林下的阴影中走出来，在离歧蛇不远的地方站定。
    这几百人，在歧蛇面前几如蝼蚁，歧蛇部下却没人敢小视他们，凝神戒备。
    歧蛇一面回头看看自己身后的妖兽和妖修，一面回道：“当日敦丘一别，至今已数百年，允若上神，别来无恙？”这句话本没什么问题，但传到允若耳中却格外的刺耳，还未等他回话，歧蛇接着道：“趁本尊渡劫之际出手偷袭之事确实不太光彩，不过本尊现已无碍，你大可不必带着这么多部众来向我道歉。”
    允若面露窘态，正想辩解，却听歧蛇继续道：“哟，你的小娘子也来了，既然如此，实在是盛情难却，那便把你们带来的贡礼呈上来吧。”
    允若面色突然沉下来，没有看到辰胥脸上一闪即逝的绯红：“我此次前来，确有一物要献给蛇神。”
    歧蛇察觉允若的转变，神色凝重起来：“哦？”
    允若并未答话，他身边一人已然抛来一物，远远地落在地面，滚了几滚。
    虽然天色并不明亮，但妖兽目力极佳，一眼便看出了那是何物。
    头颅。
    蛇的头颅。
    这条蛇名为荆青，年轻时本是荒州边境歧蛇部下一名斥候，不但修为高强，行事机智果断，且十分风趣，更是妖族中德高望重的前辈，是以周边各族都很喜欢他。
    今日未见荆青，大家都以为他是昨天护送部众躲进深山去了，而今看来，确是去东边刺探情报，落在了人类手中。
    歧蛇身侧诸多妖兽已发出嘶吼声，歧蛇并未阻拦，周身灵气运转，隔空将蛇头取到自己身边，仿佛是在观详生前的老友。
    “轰！”一声巨响如天际的惊雷在荒州边界炸响，歧蛇尾巴猛地扫过一座山，狂暴的巨力竟将整座山夷为平地！
    山石如雨如雹只在瞬间便砸向众人，允若未料到歧蛇猝起发难，身上一道青光闪过，仿佛一个巨大的伞将众人罩起。
    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允若撑起的罩子只在挡下几块巨石后便化为无形，石头在瞬间落下，一些人躲闪不及，顺便便被石头击穿或碾为肉酱，一些修为较低的人甚至即便未被石头击中便已七窍流血。
    一扫之威，恐怖如斯！
    不等歧蛇下令，他身后的妖兽倾巢而出，奔向允若一行。
    人族自诩为天地主宰，对灵气的理解不可谓不深，而兽族虽然对灵气控制能力较弱，却有着野蛮健壮的体魄和惊人的数量，几千妖兽像大海上豁然掀起的巨浪，只在片刻间就将地上的尸骸吞噬一空，又向正在后退的众人席卷而去。天空中盘旋的羽妖速度更快，乌云一般冲向众人，甚至将刚刚升起的太阳都遮蔽起来。
    鲜血渐渐汇聚成流，有的被烈风挂到山石上溅出道道血花，为这荒蛮之地平添了几分壮烈。
    头颅。
    更多头颅。
    “人类或是妖兽，在鲜血与杀伐之中，又有何异？”讲到这里，老人回过头来看着奚梧，若有所指地问了这句话。
    奚梧还沉浸在那场杀伐之中，听到这个问题，茫然摇了摇头。
    窗外雨还在下着，但传到奚梧耳朵里，却像是那日荒州的那场战斗的声响，纷繁嘈杂，喝骂声、元?帕髯??龅姆缟?⒄狡髋鲎采?⒐峭匪榱焉?⑾恃?尤髟诘孛娣⒊龅纳?簟
    一阵风吹来，奚梧打了个激灵，清醒了许多。
    老人却依旧是满脸笑意：“你看，人类修士在杀伐上，确实与妖兽无异的。力量本无对错，决定权全在掌控力量的人手中。”
    说完这句话，老人接着讲起《鸿蒙遗录》上的内容。
    面对来势汹汹的羽妖，辰胥立于虚空，身前浮现出一道巨大银色法阵，葱指向前一点，法阵便如有了生命般转动起来。
    带领羽妖的正是一只已经化形的极西火鸟，名唤烈羽，他察觉阵法中蕴藏的巨大灵力，本想止步观察，却又怕折损士气，手边灵力化作数只羽毛，向前飞去。
    就在羽毛接触到法阵的一瞬，喷薄灵力化作一道巨大光柱席卷而出，烈羽早有防备，身前灵力化作一道羽墙，将身后羽妖尽数护起。
    灵力卷起的风暴刮过，隐约有些寒意，却没有预想中的震荡和疼痛，因为歧蛇的蛇尾已在阵法中的光柱到达烈羽身前挡下，去势不减，扫在法阵之上。
    阵法摇摇欲坠，空中的辰胥也踉跄一下，便在危机关头，一道青色火焰化为利剑，将歧蛇的尾尖斩下，却不是允若又是何人！
    歧蛇身躯巨大，即便是一段尾尖，与人相较也大上数倍。尾尖落在人类修士之中，鲜血如雨洒落地面，竟将荒州坚硬无比的鸣石都腐蚀殆尽，更遑论那些未跨仙凡之境的修士！只见被蛇血沾染的几个修士身形扭曲，匍匐在地。
    在战争中失去战力就是落败，在战斗中失去战力，便是死亡。人类修士蜷曲的身体还没有倒下，便被妖修击为齑粉。
    云从本来还未此次突袭得手颇为得意，看到这番情景，不由得脸都抽了抽。
    “青炎？”歧蛇知道允若的裂地灸炎，共分赤炎、青炎、白炎三境，如今允若已修炼到青炎，连自己也未有多少胜算，当下身形一转，竟是化作一个面相颇为妖异的男子，向后比划了一个手势。
    “嗷——”妖军中的号令官看到歧蛇在战斗中吃了小亏，又看到蛇神的手势，知道对面非是等闲之辈，又知道有诸多妖修再此蛇神顾忌不敢出手，便发出号令示意低阶妖修撤退。
    大部分妖修听到号令，掉头就走，不过妖修本就个性张狂，有些妖兽杀得兴起，哪肯就此罢手，结果转瞬便被腾出手的修士结果了性命。
    在低阶妖修退去之后，修士看出即将爆发高等阶的战斗，一些剩下的修士也纷纷退去。
    原本自恃已跨仙凡之境的烈羽看到刚才的战斗，背后已是冷汗涔涔，但他仍然没有退却，立于虚空看着对面的人族修士。
    允若回头看了看剩下的修士，再看看歧蛇身边的妖修，眉毛拧得似要挤出水来：“你们都退下。”
    朱骧本也在允若身边，但他反对西征，听到这话自然乐得自在，抽身便退，允若看在眼中，却也说不得什么。
    还有先前的美貌少妇和剩下的几位修士，也先后向后退去。
    妖修虽然历来为人所不齿，但在此事上确实果断的很，看到人类修士都退去后面，也各自退远了。
    看看允若，又看看留在场上的辰胥：“你们一起上？”
    歧蛇虽有九首，小半灵力却在尾尖的下气海，刚刚允若斩去它的尾尖，虽然看上去无关紧要，实则已削弱了他不小的实力，他只好借此拖延时间稍稍恢复自己的灵力。
    允若皱眉看着辰胥，辰胥却并不说话，只是再次祭出一个法阵，这次法阵已比方才的法阵精密不知几倍，发出的白光也比之前更为刺目。
    歧蛇伸手发出一阵青绿色元?牛?????坏勒蠓ǎ?氤今愕恼蠓ㄏ喽浴
    一番对撞下来，辰胥未占上风，反而被逼得连连后退，允若也便顾不得身份，一道玄青色火焰脱手而出。
    双手印法甫动，身前一团绿色元?乓鸦?饕恢Ю??ど涠?觥
    便在歧蛇化出人形结印之际，辰胥似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反手取下腰中古玉，一道黑光脱手而出。
    黑光转瞬便到歧蛇身前，赫然正是与云从对战时那只黑鬼。
    歧蛇没料到这团黑光竟然有生命，堪堪避过要害，肩上仍是被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随着一声鸟唳，歧蛇抬头一看，确是一只火鹄吐出一口赤焰。
    在二人合击下，歧蛇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伸手结出一个阵法，再次挡下致命的一击。
    “他却未料到身后的鬼影竟会再次返回，悄无声息的靠近。”
    讲到这里，老人低低叹了口气，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