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学校旁的一眸酒肆,对于学生而言是个奢侈的消费场所。
这是贾明臣第一次来一眸酒肆,如果不是张文墨请客,贾明臣不会踏入这家店,就这样,他还在为张文墨的钱包心疼。
贾明臣自以为快意恩仇,边喝边骂张岸风,张文墨还是保持着进店之后一如既往的惆怅。
贾明臣喝第二杯时,已经觉得自己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张文墨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比贾明臣喝得还快,醉态呼之欲出。
正在这时,贾明臣电话响了,一看是许亦泓。
“喂,明臣,下星期考试,那套资料你复印了吗?”
“哪,哪套资料?”贾明臣舌头已经开始不利索,“亦泓,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校门口复印店,本来想把资料都复印一遍,可原件死活找不到。”
“那你别复印了,你过来,一眸酒肆,陪墨姐喝酒。”
“一眸酒肆,陪墨姐喝酒?墨姐怎么了?”
“没事,就是吃点日料喝点酒,”贾明臣心想得趁自己还有意识,找人出来接应,否则到时宿醉就太难堪了。
“好的,我一会就来。”
贾明臣挂了电话,对张文墨道,“墨姐,我把亦泓叫上了,到时候可以有人照应。”
墨姐摇摇晃晃道,“他一个人怎么管我们两个?”
贾明臣一想也是,“那我把郭染也叫来。”
郭染一听有酒喝,跑得比谁都快,后发先至,喝了一杯后,许亦泓姗姗来迟。
“你看看,”贾明臣嘲讽道,“有了袁梦湘,墨姐的召唤都降低优先级了。”
张文墨道,“没事,姐姐有这个心理准备,有了另一半,当然就应该以另一半为先了。”
“你看墨姐多豁达。”
“不是豁达,我倒是希望哪天,你们几个都能把另一半带出来,好好在一起,让我看看,”张文墨笑道,“进大学后,就看着你们几个不是分分合合,就是情路坎坷。”
“没办法,缘分没到嘛,”郭染又喝了一杯,“这些酒好像不够。”
“不够就再加,今天姐姐请客,”张文墨问道,“亦泓,多久没喝酒了?”
“还好,我本来就不怎么喝酒,哪像郭染就是个酒虫。”
“你是袁梦湘管得紧,我孤家寡人,喝点酒活络筋骨有什么不好。”
张文墨见郭染的手机一直有来电,边说,“郭染,要是有重要的事,你就先忙吧,没事的。”
“我一个学生,难不成还日理万机啊,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郭染笑道,“今天就是来专心喝酒,我故意不接的。”
“好了,先一起来一杯,再说别的,”贾明臣半醒半醉,向众人邀杯。
透明的小酒杯,酒香四溢,碰杯之际,酒滴四溅,清脆之声,像极了心碎的声音。
郭染不愧是酒虫,一杯接着一杯,看谁还清醒,上去就一杯见底,劝酒得很彻底,连张文墨都不放过。
许亦泓醒来时,头晕地令人发指,待稍稍好转,环顾四周,却发现包间没了张文墨的身影。
贾明臣和郭染已经醉得一塌糊涂,怎么摇也不醒,自己仍然头痛欲裂,只得闭眼,任由脑子里天旋地转,不久又失去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三人陆续醒来,各自缓了缓,支撑着爬了起来。
“这酒得小心,后劲这么足,”说这话时,郭染还摇摇晃晃像个不倒翁。
贾明臣笑道,“是不是后怕当时失恋时幸好没喝这酒?”
郭染傻笑,“那时怎么喝得起这个酒。”
“还是拜墨姐所赐,这是我第一次吃日料,”许亦泓道,“墨姐呢?”
“刚才我醒来时就没发现,出去找找?”
贾明臣推开包房移门,见墨姐就往后倒了下来,赶紧出手扶助,原来墨姐在门外坐着睡着了。
郭染道,“打电话叫黄鸣宇来吧,我觉得他是送墨姐回寝室的最合适人选。”
许亦泓晃了晃脑袋,对酒精上脑也是无计可施,“也是,三个醉汉扶着另一个异性醉汉,走在路上别人我们以为在干什么呢。”
贾明臣看了一眼张文墨,感觉她有些衣衫不整。
“墨姐衣服像是没穿好,这样让黄鸣宇来,会不会对他考验太大了?”
郭染说,“黄鸣宇什么没见过,这时候就看黄鸣宇定力了,我相信他是坐怀不乱的君子。”
黄鸣宇接到电话,二话不说就准备过来,挂完电话,众人才发现,已经是凌晨五点。
郭染说,“黄鸣宇对墨姐是真爱,这个时间点,说来就来,真不容易。”
许亦泓却说,“这顿饭,原本墨姐请,现在她不省人事,怎么办?”
三人商量着凑一凑,还没等凑出来,黄鸣宇披星戴月赶来了。
好在黄鸣宇运筹帷幄,不仅出人出力,还带了钱把这笔账结了,“好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回寝室,墨姐就交给我了。”
2.
一个月后,史乃文寄来了一封信。
陈欣园道,“这小子出国发达了,还能想着国内的穷亲戚,不容易啊,没忘本。”
韩国仁凑过来,“看看,这小子在澳大利亚干了些什么了?”
“哦哟,扬我国威了,他和一洋妞好上了!你看这里还有照片。”
“可怜施乃雯了,得伤心死,人家还在国内等着史乃文学成归来呢,”韩国仁说,“哦,不急不急,误会,你们看,这里写了,是老师。这么年轻的老师啊,你看看人家国外,老师这么漂亮,年轻有为。再看看他们国内,哎,不谈了。”
“光看照片干什么,这里还有信呢,”陈欣园说,“等人齐了,我来读。”
晚上几个人到齐了,沈俊生也煞有其事在场旁听,陈欣园郑重其事展开信纸,宣读海外赤子于重洋之外寄来的拳拳心意。
读着读着,大家预料中的始乱终弃还是发生了。
“我新交了一个女朋友,同班的留学生,施乃雯这边,还请室友们帮忙解释一下,我不是很方便。”
陈欣园叹道:“这问题蛮讨厌的,怎么对施乃雯交代?”
柳赫骂道,“这小子不地道,自己在澳大利亚风流快活,还让我们去劝。”
许亦泓双手一摊,笑道,“我们劝?我们怎么劝,告诉施乃雯说,史乃文在澳大利亚喜欢上别人,想和你分手。”
陈欣园担心道,“那不行,太直白了容易伤害到施乃雯。”
许亦泓说,“你还打算瞒啊。”
贾明臣说,“本来就应该坦白说,分分合合那么平常的事情,咱这群看戏的,还管台上演员怎么演吗?”
韩国仁也表示赞同,“这事有什么不好的,她们看多了,再说了,我就不信施乃雯自己没预感,女生敏感得可怕。”
“那问题又来了,这事谁去说呢?”陈欣园问道,“我觉得该许亦泓去说啊,你是他们以前的寝室长啊。”
“滚,你还是班长呢。”
“这事和谁是班长没关系,你是寝室长,你没有做好思想教育工作,你现在有责任擦屁股。”
柳赫发话了,“好了你们别争了,寝室长和班长一起去。”
“我不去,这信寄给谁的?”许亦泓摇摇头表示拒绝,“寄给老黑的对吧,老黑你责无旁贷。”
他们都觉得很有道理,纷纷说不错,只要不需要到他们去说这种麻烦事,你们俩怎么样都行。
“过几天吧,“陈欣园想了想,“今天愚人节,我总觉得这个时间有点不合适。”
重修有几门考试是在另一个偏远的校区,那个地方从来没去过,又从坊间传闻中得知,时有飙车事故发生,于是对那里天高皇帝远的度假胜地充满崇拜。
贾明臣早就想一睹那个校区的风采,正巧颜卿璇也想要去那里玩,见见网友,于是一并成行,大家就像出去春游一样,只有他不开心,和她们是去游山玩水不同,他是背负着沉重的重修探路计划。
在这种悲戚心情笼罩下,他没有好心情迎合这些同行者,显得很不合群。周绣帏以为他的不开心源自失恋,一个劲地给他打气,细数他的优势。
“明臣,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是你的坚强后盾,将来也是。”
只是这些话都是空中楼阁,他自己也知道,感情的事情,岂可勉强,“喜欢一个人,却不能和她在一起,太揪心。”
“是的,我能体会,我前阵子刚被甩了。”
“我知道其实这辈子没了谁大家都能活下去,可是却不敢去细品将来天各一方,不能陪对方到老的生活。”
“对的,当十年二十年后,回首一段未成的恋情,心里是怎么样的感慨。”
“问题是,有些尴尬,就我一人是这么想的,颜卿璇是无动于衷的。”
周绣帏看劝导他没有效果,就在他耳边悄悄说,“我偷偷告诉你,有次她在床上说,你让她觉得很温暖,越来越喜欢你了,颜卿璇不让我说的。”
沈俊生前几天看片子时,随口说过一句话,“女人在床上说的话岂能当真。”
他尽量逼自己不要去思考周绣帏这句话的真伪,更不敢问细节,怕问出来周绣帏无法自圆其说,两人都难堪。
“像你这样付出,我都感动了,颜卿璇一定会被你感动的,加油,明臣!千万不能放弃!”
她做了个握拳摆臂下挫的动作,贾明臣若有所思。
3.
贾明臣带着信心回来,仍然坚持每天寻找机会和颜卿璇聊天,希望能逐渐在她的生活中挤走杨乐。据她说母亲知道她网恋后,反应很大,动不动就和她闹别扭,这也是他对竞争略存希望的一个原因。
沈俊生知道这事,笑着劝贾明臣不要抱有太大信心,“她妈妈不满意自己的宝贝女儿找外地人做男朋友,也未必会满意你。”
颜卿璇和他在QQ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忽然给他发了一句,“先不聊了,我把我妈气走了,我要去找她。”
“你打电话,先把她骗回来再说啊。”
“一开始打了不接,现在关机了。”
颜卿璇很着急,贾明臣也跟着着急,他问她,“那你准备去哪里找?”
“我就学校周围找找,她没骑车走不远的。”
贾明臣只听说过有女儿为了感情问题不辞而别的,没听说过有妈妈因为女儿的感情问题怄气离家出走的,他也一时没了主意。但她妈妈是个大人,有分寸,气消了就会回家,这段时间,颜卿璇千万不能因为六神无主出事情。
“颜卿璇,我陪你一起找,在得意楼门口等你。”
“你来干什么呀,你又不认识我妈的样子。”
“我认识你的样子,我没有不放心你的妈妈,是不放心你,十五分钟后,我在得意楼等你,你别乱来。”
离开键盘,他马上骑着车赶到了得意楼,过了一会,颜卿璇也骑车来了,双眼红肿,明显刚被滚滚热泪浸泡过。
“还没找到妈妈?”
她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把车锁好,先进去再说。”
颜卿璇表现地很听话,锁完车跟着他进去,贾明臣觉得她现在已经没了主张,换在平时,哪有这么容易让她做什么就老实做什么的。
他和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她在发抖,他就招呼服务员快点上热水。
她喝了一口热水,嘴里嗫嚅,不断重复一些听不清的话。
贾明臣对她说,“别担心,你妈妈比你靠谱多了。”
她满眼泪花,看得他都不忍心再用话挤兑她,“我怎么不靠谱了!”
“你靠谱,谈了个外地的网友,见不着摸不着,是不是觉得网恋很帅,这辈子得来一次?不来挺后悔的是不是?有这想法,大家都得迁就你,都得理解你,是不是?”
“我真的喜欢他啊。”
“你喜欢他什么啊?你倒是说说看,说出来我收回。”
“就是对他有感觉,想和他在一起。”她低着头说道。
“好吧,眼前有像我这样的人,愿意无条件为你付出,你不在乎就算了,可你好歹在身边好好地找一个出色的,让我死心啊,这都做不到?”
他说得太急,有点胸闷,也可能是被自己的话气到,摘下眼镜,放在桌子上,双手揉脸。
她小心翼翼地触摸着他的眼镜,捏着镜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闲话时并没有忽略颜卿璇眸中的惆怅,一丝丝撩拨着他心中深浅浮沉的柔情。
她的笑已不再如静谧夜空中如水凉月,万般愁绪铺天盖地将他淹没。
他有种感觉,这个时候他如果再向她表白,并且坚决一点,可能她会认真地考虑一下给他机会,但是不知道为何,他居然轻轻夺过她手上的眼镜。
“我不想再和你多说这种事情了,刚才那些话说了就说了,反正我以后和你就是好朋友,不会再对你有非份之想,你一定要好好地,不然我会心疼今天做的这个决定。”
颜卿璇泪汪汪地看着他,满脸的心酸意外,眉目恍惚飘散有一丝慨叹。
“让我做你男朋友,给我个机会好好疼你,别再去想那些远在天边不能给你实质爱的人了,他不是应该说这样的话的吗?”颜卿璇心中暗想,“他是在装高尚?不愿意趁人之危?”
贾明臣何尝不是那种意外的感觉,那一刹那他真想撕了自己的嘴,他都不明白为何他会道貌岸然地说出那些话。他赶紧站起身和她说,他有些事情要出去一下,在这里等他,她点点头,呆呆地坐在那里。
贾明臣跑到旁边的超市,买了一瓶水,喝了几口,感觉冲不掉火气,脑子里都是乱七八糟摁不下去的想法。于是又回到超市,买了一罐啤酒,猛地灌下去,直到吐出来,才让他感觉神清气爽。
别人买醉,他求吐醒。
他知道自己从来就是一个喜欢在别人面前装圣人的人,爱惜羽毛甚于满足自己的欲望,活在古代他就是一个欺世盗名之徒弟,现今社会就是一个什么都得不到的懦夫。天天上网,只会在网上勾三搭四,关键时候却连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当面表白的勇气都没有。
到头来还要给自己标榜不会趁人之危的美名。
他终于想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了,对于自己渴望的爱情,渴望的爱人,要当面让她明白他的真心,理解他的口是心非。
再等他回到得意楼,颜卿璇已经恢复了些许往日的神采,“谢天谢地,我妈电话终于打通了。”
“那你可以放心了,早点回去吧。”贾明臣能感觉到他的笑容有多尴尬。
“嗯,我现在没事了,就等你回来,怕你回来找不到我,会着急,”她笑笑,“明臣,你也早点回寝室休息吧,谢谢你今天陪我,我会一直记住的,希望不管怎么样,我能和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贾明臣还是那副风清云淡的样子,散落在额间的头发被风吹起,面容越来越模糊,“说实话……”然后他顿了顿,“算了,现在说这个没什么意思了,总之你说能做朋友,我觉得很开心,我们本来就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不说了,你早点回去吧。”
他觉得一切都结束了,也不必向她吐露真心,细雨中,一朝错身,失之一生。
贾明臣在得意楼门口看着她骑车远去的背影,自己安慰自己,其实不管怎么做,都是这个结果,刚才把自己批判地太狠了,这么亏待自己不值得。
回到寝室,陈欣园的电脑正在放《陪你一起老》。
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你的笑,记住你的好,却让痛苦更翻搅,回忆在心里绕啊绕,他多么地想逃……
听着听着,他的鼻子就有点发酸,世界好简单,人好复杂。
经历了很多事,早就明白要看开,那些人那些事,没有谁离开谁会过不下去。心理上的阵痛,必定要花时间调理,想想看现在许亦泓或韩国仁,几时还会想起丁菲菲和何瑰?当时要死要活,现在形同路人,其实都完全一样。
自从那次在得意楼陪着颜卿璇找妈妈后,他就把他和颜卿璇的合影删掉了,一直保留着一个默认背景。
4.
张文墨的突然离世,给了所有关心她的人一记闷棍。
图书馆顶楼,袁梦湘一脸严肃。
“墨姐离开那天很绝望。”
许亦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亦泓,你有没有做过对不起墨姐的事情?”
“从来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许亦泓瞪大眼睛反问道,但袁梦湘没有回答他,继续发问。
“那你觉得贾明臣和郭染,会不会做对不起墨姐的事情?”
“大家都不会,都当她是亲姐。”
“墨姐出事前一天晚上,我去她寝室借热水,她寝室就她一个人,门关着,带着哭腔给人打电话,说我对他们像亲弟弟一样,他们却对我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都怪我不会识人。后来看到我了,马上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还有这种事?我怎么有点听不懂?墨姐和谁打的电话?”
“墨姐没有手机,用的是寝室电话,也没有历史记录功能。”
“有细节我没告诉你,一会你就知道了,我只是想确认你和这件事情没关系。”
“我连这件事情是指什么都不明白,”许亦泓一脸疑惑,“我许亦泓从没干过对不起墨姐的事情。”
“尸检报告出来了,你可以去看,墨姐有了身孕,一个月。”
“什么?”许亦泓豁然开朗,随即大脑嗡嗡作响,“意思是肚子里的孩子是我们几个被他认为弟弟的人?”
“不仅这样,既然说的是你们,所以做坏事的一定不止一个人,也不排除有人袖手旁观。”
许亦泓不住地摇头,“我不敢相信我们之间会有人做出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的,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我是百分之百相信你的,但是我和贾明臣还有郭染并不熟,我没理由相信他们。”
“我相信他们。”
“墨姐还有没有别的弟弟?”
“没听他提起过。”
“你最后一次见墨姐是什么时候?”
“有一次我给贾明臣打电话,问他要复习资料,他告诉我和墨姐在日料店,也叫我过去,我到的时候郭染也在,后来大家都喝醉了,”许亦泓回忆道,“那天因为墨姐见到张岸风和别的女生在一起,心里不舒服,所以大家陪着她喝酒。”
“后来呢?”
“大家都喝醉了,我中途醒来,发现墨姐不在包房里,贾明臣和郭染都在,直到后来才发现墨姐在包房门外面靠着睡着了。”
“后来你们怎么回去的?”
“凌晨我们叫了黄鸣宇,他送墨姐回去的,我们三个人直接回寝室了。”
“这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算下来一个多月了。”
“许亦泓,为什么你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你还把我当女朋友吗?”
“梦湘,你不喜欢我喝酒,我怕说了你会不开心。”
“你去陪墨姐喝酒,还有一大帮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我有什么不开心的,”袁梦湘继续说道,“前一天晚上我就觉得墨姐神情不正常,但我也没细想,最近这一段日子她都不怎么好,谁会想到她会想不开。”
“你经常去墨姐寝室吗?”
“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我的,我住在墨姐隔壁,”袁梦湘道,“墨姐有身孕,也指明几个弟弟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你们宿醉又是在一个多月前,中途墨姐还消失过,你不觉得有点巧吗?”
“时间点上是这样的,但我依然相信那两个人不会做这种事,”许亦泓反问道,“这些事有和警察说过吗?”
“都说了,但是警察根据所有证据,认定是确凿的自杀,其他情节,并不在他们调查范围内。”
“也就是说,以自杀结案,其他事情,警察不管?”
“就是这样。”
5.
张文墨离开后,贾明臣本以为经常出现在思绪里的人会是张文墨,可回忆里最多的却是声音很像秦淮的颜卿璇。
他已打算不再搅合进颜卿璇的世界,双鱼座的男人,纠结一世,一旦看穿,会醒悟得很凌厉,放弃得很决绝。
他像往常一样坐在电脑前发呆,不玩网游后,他经常如此发呆。如果发呆也有等级考试,他可能早就是六级的水准。发呆之际,神游太虚,可以在短短几分钟内,瞬间洞察前后十年的各种可能,凡事都已能在心中快速推演了一遍。
发呆浪费时间,也让他很难再有惊喜,辩证地看,好处也是有的,不会再有突如其来的失落和大起大落的惊吓。
这天他发呆,幻想着若干年后遇见颜卿璇,他是什么样子,相当有建设性的话题,很考验想象力和自他催眠能力。
可能颜卿璇当时已经和杨乐结婚生子,也有可能就是另一个人娶了她,过着和自己在一起完全不同的日子。
相遇的那天,最好会是一个阳光灿烂空气清新的日子,无忧无虑等着时间慢慢过去,忽然在路上就遇见了她和她的一家。
他很客气地和她打招呼,她很惊喜地把他介绍给了身边的人,一起都是那么自然。
“她是我的老同学。”
他会说,“是啊,她以前是他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先生你好有福气。”
“哪里哪里,”颜卿璇不好意思地说,“你比我有名多了。”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过得还不错。”
“那就好,不枉我当初放手。”
他一阵发自内心地哈哈大笑。
……
正当他收回呆性,返回现实之际,注意到任务栏QQ在跳动,一看是莫道桑榆晚。
认识她也有几个月,仅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对于这样沉默寡言的女生,他总是很难注意到。
印象中的她,长得是什么样的?很清秀?很文静?忘记了。
“你认识宋青辰的吧,他说喜欢我,要我做他的女朋友。”
宋青辰是郭染他们班的班长,和郭染是一个寝室的,和他也算是点头之交。
可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这种问题不应该来问我吧,郭染是他好兄弟,问他比较靠谱吧。”
他哑然失笑,又很纳闷,知道他追求颜卿璇失败的人很多,他自己都感觉是感情失败者,现在居然有人来问他关于感情方面的意见,岂不是问道于盲,就和当时周绣帏一样。
“因为我觉得你会客观,你和郭染、宋青辰他们都比较熟的吧,我要是问郭染,他肯定会告诉他说很好,我听不到一个完整的评价,我做不了决定。”
贾明臣心想这倒也是,郭染这人,把宋青辰包装一番推销出去,是信手拈来的。
“我觉得宋青辰人挺不错的,学习用功,要求上进,各方面都挺优秀的。”
“为什么你们在评价一个人的时候,都不说缺点的?难道你们担心我听了缺点就会直接拒绝一个人吗?”
“正因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会这么做,所以才不敢多说,坏人好事。另外,我真的一时半会说不出来谁的缺点,在我眼里别人不怎么会有明显的缺点。”
“其实我见过宋青辰。”
他并不意外,“那你对他感觉如何?”
“数面之缘吧,都没怎么说过话。”
“其实我也没和他说过什么话,你问我也白问。”
“好吧,我还是自己去考虑考虑吧。”
人有时会因为多说一句话,让后来的事情发展出乎意料,大相径庭。
贾明臣只是多说了一句话,或者说多打了几个字而已,当她说他自己去考虑时,其实故事已经可以结束了。
但贾明臣没有,他回了一句话。
“你打算答应做宋青辰的女朋友吗?”
“不知道呢,我觉得我和他的关系,还不如和你熟。”
“我们也不熟,没见过几次面。”
“所以,我和他更不熟了。”
“莫道桑榆晚,像我和宋青辰这样陌生的两个人中,非要选一个,你会选哪个?”
半晌她回复他,“我不喜欢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算了,我也是兴起随便问的。”
“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
“考虑你的问题,不过我不想当别人的救生圈。”
“是不是救生圈,不仅在我,还在你,如果你是一个码头,我愿意靠岸,如果你一开始就当自己是救生圈,那结局就不太妙了。”
贾明臣认真地干着离谱的事。
“说的也是。”
贾明臣继续问道,“那你会选谁呢?”
许久,回来两个字,“选你。”
“确认下你也没有开玩笑哦?”
“重申,我不喜欢开玩笑。”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恶作剧的小孩,把炮仗点燃扔进粪坑,等待屎花乱溅,却没想到涌出的都是人民币,捡都捡不完的一地惊喜。
他看着那两个字,不知道怎么回答,心想自己居然陪着一个疯子大半夜在疯,“那好,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男朋友了。”
“我叫范晓,男朋友你好,认识你很高兴,今天这么晚,我要睡觉了。”
“嗯,好的,晚安。”
“你先晚安吧,我先回绝宋青辰,他还等着呢,明天见。”
贾明臣心想,要对宋青辰说声对不起了,他半路截胡,不好意思。
他们寝室两个人,宋青辰和郭染,被贾明臣和许亦泓先后截了胡。
不知道这是不是在冥冥之中早就有了安排,如果是,那就是听天由命;如果不是,那也算是事在人为。
6.
贾明臣把前一天晚上和范晓的碰撞,当做一场闹剧,没有太当真,范晓这种水瓶座的女生,有点神经质,也不知道是不是寻他开心。
第二天晚上,贾明臣还没到学校,就收到了文艺社社长沈翠羽的手机消息。
她和范晓的关系那么好,理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看来范晓已经毫无保留的把昨天的事情告诉了沈翠羽。
“贾明臣,看来春天到了。”
贾明臣没有进一步了解情况的欲望,打开电脑,自顾自上论坛。
沈翠羽又发来了消息。
“范晓在文艺社,要回家了,你还不来送送她?”
贾明臣有点举棋不定,昨天范晓在他和宋青辰中选择了他,他也只当是个玩笑。从现在情况发展况看来,情况似乎和他想的不一样。
不过范晓这样的女子都不在乎,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对女朋友的外表要求很好,印象中莫道桑榆晚长得好像还行。既然昨天已经开始成为她的男朋友了,是该主动一点为她保驾护航了。
贾明臣视力不怎么好,到了晚上还有点夜盲,骑车到了文艺社楼下,借着微弱的灯光,他依稀辨认出广场入口前等着两位女生。
一个是身材娇小的沈翠羽,另一个有点陌生的女生,一定是范晓了。
他推车上前,向沈翠羽打了个招呼,“学姐,接下去的任务交给他吧。”
“我就不当电灯泡了,”沈翠羽答应得很干脆,“保护好小美女,出了什么差错唯你是问。”
“放心吧,我在,还能有什么事。”
他和范晓目送沈翠羽进如实苑,然后转身一起慢慢悠悠地在路上并肩漫步。
在贾明臣原来的印象中,范晓长得清秀,究竟长什么样子他却早就忘了。今天第一次认真看她后心砰砰直跳,意识到自己捡到宝了。
她就像知道他心中所想的一样,幽幽长发披两肩,一脸甜美笑容,两只眼睛弯成月芽儿, T恤加牛仔裤,苗条又玲珑。
贾明臣终于明白之前自己为何会在张文墨面前反复称赞这个女生,因为她长得很像秦淮。
他看得出神,差点连车龙头都把持不住,自我解嘲道,“范晓,我没想到,昨天这么几句话,就能带给我这样一个漂亮的女朋友,一时半会都接受不了,感觉像在做梦。”
她腼腆一笑,“你叫我小晓就可以了。”
“嗯,特别亲切,”他心跳加速,“你住在东部哪幢楼?”
“我不是住读生,申请走读了。”
“天天回家?”
“差不多吧,只要有课就会出来,我们也不是天天有课,反正文科总是比较松的,今年才想起来申请走读的,学校铺位本来也紧张,皆大欢喜。”
“嗯,利国利民,”他有点羡慕,“走读生很幸福啊,不会有熄灯的困扰。”
“就为了这个羡慕走读生,你就错了,”她认真道,“我挺后悔的,其实大学生就该在一起玩啊闹啊,过了这年纪就没这机会了。按时回家,可比按时熄灯惨多了。”
“说的也是,家里人管得可比宿管阿姨严多了,这样看来,我们至少还有小伙伴们可以在一起热闹热闹,你回家就是冷冷清清的了。”
“可不是嘛,而且我连寝室都没有,平时课间时间,只能往沈翠羽的文艺社跑。”
“的确可怜,那你家远吗?”
“还好,就三四站路。”
“我以为你就在学校附近,那我送你到车站吧。”
“本来就是嘛,”她笑道,“难道还打算送我到家呀,我可没有这个思想准备。”
在朦胧的月光下,她的脸透露出一股纯真的妩媚。
“看到你的脸在月光下这么美,”他词汇一度贫乏,只会用一个美字,“真希望天天都能在月亮下看到你。”
听了贾明臣浅显地赞美,范晓笑了,“我不怎么喜欢晒月亮,更喜欢晒太阳,下次你能陪他一起去公园晒太阳吗?”
“为什么不呢,坐在木头长椅上晒太阳,惬意。”
“好了,谢谢你,我到车站了,你早点回去吧。”
正说着,车来了,她忙说“好了,现在可以回去了,再不回去,寝室都关门了。”
贾明臣看她上车坐好,她从窗口探出头,对他说再见。
“小晓,到家给我发条消息,让我安心。”
他满脸春风得意回到寝室,乘兴打了几局CS,爆了好几个人的头,以前因为机器配置不佳,他基本属于活靶子,今天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
手机响了,来了一条短消息,是范晓的,“我们算开始了吗?”
他回过去,“当然,我是认真的。”
一会,她也回了过来,“我也是,刚到家,你们要熄灯了吧,早点休息,晚安。”
他在想用怎么样的词汇,既能表达出晚安的意思,又能表达不仅仅是晚安的意思,写了删,删了写,寝室的熄灯时间如约而至,整幢楼又伴随着咒骂声进入一片漆黑的世界。
他一下子困意来袭,删了所有的故作深情,回了一个晚安好梦爬上了床。
旁边床位,照例在熄灯后开启了八卦模式。
陈欣园神秘兮兮地说,“今天晚上我去打水,路过体育场,偶尔看了一眼旁边树林,你们猜我看见了谁?”
许亦泓满不在乎,“管他是谁。”
“何芳,还有方诚,”陈欣园继续道,“两人在吵架,感觉蛮激烈的,像是分手了一样。”
陈欣园本想引起韩国仁和柳赫的注意,却没料到两人根本没有反应,自觉无趣,便闭了嘴。
第二天贾明臣醒来,对于现实仍是满脑子的怀疑和不可思议,直到收到了范晓发给他的“早安”短消息,才确认这一切不是做梦。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若非如此,无法解释,这突如其来而又莫名其妙的爱情,真是美妙。
很快,大家就知道贾明臣又开始谈恋爱了,按照陈欣园的说法,他从没停止过谈恋爱,现在不过是又找到了谈恋爱的对象罢了。
贾明臣每天晚上发消息发到很晚,整个寝室就见他床头一团鬼火,那几天陈欣园心事重火气大,小便特别黄,总是失眠,于是就把原因归结到他头上。
“行了,都这么晚了,关掉手机睡觉吧,明天再聊好了。”
“马上就好,再发一条。”
“别发了,你不困,小晓也困啊。”
“谁说我不困,我也困啊,”贾明臣并无心刺激陈欣园,只是无法避免流露出甜蜜,“小晓是个怕寂寞的人,我能多陪她一会是一会。”
说完很自觉地钻到被子里,继续向范晓尽情放送他的柔情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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