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裳

3.入怀

    
    夜已深,大多数人已经熟睡,李将军悄悄爬上了容香楼的屋檐,将酒灌满了容香楼的漏雨槽。容香楼的奴隶都住在后院,楼里只住着柳老板和几个打手。
    而蔺思远,王凯甫打算先将他劫走,等点了火就用石子打击柳老板和手下住的窗子,时辰上也够他们逃出楼去。
    王凯甫已经提前给了柳老板一箱黄金,打过招呼了,到时候就称蔺思远已被烧死,从此以后不再有蔺思远这个人了。
    蔺思远心神难安老是起夜,姨婆在外屋睡的很熟,这把年纪,能睡的好也是福气。
    他轻手轻脚的开了窗,月光洒了进来,闻到了淡淡的酒香,看来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可是姨婆……
    “姨婆,姨婆,你醒醒。” 蔺思远使劲的摇醒了姨婆,“姨婆,我肚子老是咕咕叫,实在是饿了,你给我去做碗面吧,姨婆。”
    “哎哟,这么晚了,做什么面哟,你怎么饿了?看你晚饭吃的不少啊。” 姨婆揉揉眼睛,看着他光脚踩在地板上,忙不急的把他赶回了床上,“ 好,姨婆去给你做,你啊多吃才能长肉,你好好在这里等着啊。”
    “嗯,姨婆,我这辈子都记得您。”
    “傻孩子,做碗面,又不是干什么,好端端的说胡话了。” 姨婆穿好外衣就下楼了,蔺思远看着姨婆的背影,心里很酸楚。
    今夜之后,再也不能见姨婆了,以后的路自己一个人走,希望自己能坚强,也希望姨婆能安老。
    再见了,姨婆。
    “你醒了?” 王凯甫从窗户外跳了进来,看见他正坐在床上有点惊讶。
    “是,柳老板说今天会有人来带我走,以后可以脱离奴籍,我很高兴就睡不着了。” 蔺思远嘴上说着高兴,但却往床里面挪了一下。
    蔺思远的举止落在了王世子的眼里,顿时令他有些不满。看这样子蔺思远是怕他的,不知为何,王凯甫以前很喜欢别人怕他,可现在他不想看到蔺思远怕他的样子。
    “是的,你听话,跟我走,我帮你脱离奴籍好不好?” 王凯甫的语气变的柔和,这连他自己都颇感惊讶,竟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好,我跟着你,你帮我脱奴籍我就一直跟着你。”
    蔺思远抬头看着王凯甫,借着月光,王凯甫真的看见了他眼睛里有星星,那么亮,看的人心里软绵绵的。
    “过来,我带你离开这里。”
    王凯甫向蔺思远伸出了右手,嘴角微微上扬,竟是和这月光融为一体,看的王思远一时愣住了。
    蔺思远藏在被子里的手指互相掐着,他努力挺起了精神,慢慢把手伸了出去握住了王世子的右手。
    “啊~”
    王世子一使劲,就把他拉了起来,抱在了怀里。
    “你不要叫,我带你离开,不许再喊出声音来了。” 温热的气息喷在了蔺思远的额头,王凯甫比蔺思远高了一个头,抱着他王凯甫就感觉到他的体重很轻,像是小姑娘一样。
    王凯甫心里想,这蔺思远该不会真是个姑娘吧?王凯甫想着就顿时有种想要撩开衣裳检查一番的冲动。
    “嗯,我不出声,我咬着牙呢。”
    蔺思远把头埋在了王凯甫胸口,再也没说话了。其实他心里还是怕的,他一手揪着王凯甫的衣裳,还一手抓住了王凯甫的腰带。
    王凯甫就这么抱着蔺思远,俩人那么站着,像一幅画,像是一座连体的泥像。
    “嵩嵩~嵩嵩~” 李章程在楼下轻声的喊着,应是看王世子进去许久也不出来,急了。
    —"这个李大头,喊什么喊!"
    王凯甫被李章程的声音扰了心里的波澜,脸上顿时又附上了一层冷峻。
    “抓紧我,我们走。”
    王凯甫一手抱着蔺思远,一手攀着窗沿跳了下去,借着轻功往下跳到了二楼的吻兽上面,再往下一跃就落在了地上。
    李章程看到他们已经出来就把火把扔了上去,近卫连忙向各个窗户击出了石子。一群人立刻往后撤,隐入了黑暗里。
    到了侯府的后门,王凯甫才将蔺思远放下,交给了李将军,领头入了侯府。
    “本可以让他去你的将军府的,但恐生变故,先放他在侯府,也无人敢来造次。偏偏只王思远一人被烧死,那张延可不是傻子,原先的打算是让那老姨婆也葬身火海的,可临到了看不见人,那姨婆倒是有一条好命了。柳老板那边会安排一个已经死了的奴隶进去充当他,那箱黄金买蔺思远和一座容香楼绰绰有余了。”
    王世子说着说着就走到了李章程的院前,他回头一看,李章程牵着蔺思远走的有点快,蔺思远脚步跟不上几次要摔倒,李章程也还算小心的护着他,停了一次又一次。
    —"到底是粗人,就不能将他抱起吗?不会疼人!"
    王凯甫暗自诽腹,简单交代了李章程几句,李章程只顾嘿嘿的一个劲儿笑着,王凯甫话毕无语,转身就走向了通往自己院子的长廊。
    王凯甫眼角留意着,瞥见李章程带着蔺思远进了自己的院子,身影要隐进院墙后面时,蔺思远回头看了一眼王凯甫,眼神里满是惊恐。
    王凯甫的心猛地一抽,立刻转身往前踏了出去,却又生生收住了脚。
    —"想干什么?能干什么?他是李大头喜欢的人,李大头活了三十几年第一次喜欢人,我怎么可以夺人所好 ?!"
    王凯甫脑子有点愚钝了,一直以来除了受伤流血时神智不清,还未曾如此迷茫过。脚步有点虚浮的回了卧房,躺在了床上,连衣裳都没有褪下。
    一想到,也许此时那小思远被李大头……王凯甫心里烦得很,脑子也烦,比之前想不出法子绕开张延给蔺思远脱离奴籍那会儿还烦。
    这边的李将军将蔺思远带回了自己的院子,进了卧房后,就立刻脱了夜行衣。他露出了胸前一小撮黑毛,脸上笑嘻嘻的看着蔺思远。
    蔺思远偏着头站在一边,并不看他。
    李将军看到他这样也不知该说什么,就只好自己换了寝衣。
    平时李章程都是合着里衣直接就睡的,今日突发奇想要学那些名门大户磨叽规矩,入夜还要换寝衣再睡。
    蔺思远这时才抬头看了他一眼,李章程高兴坏了,自己果然猜对了。
    虽然蔺思远失忆了,但骨子里一定还记着以前的生活习性的,知道这点对两人以后的感情生活可是莫大的帮助啊。
    蔺思远不知李章程的心理活动,只顾着打量起卧房来。
    李章程看他对房内摆设有兴趣,就一一给他介绍了起来,看样子丝毫不急着把蔺思远抱到床上去睡觉。
    蔺思远听着李将军说的话,看着他明明不懂这些物件非要装成很内行的模样,嘴角止不住的勾了起来。
    李章程看见蔺思远笑了,讲的更起劲了,蔺思远也越听笑的越欢了。
    笑声传到了偷偷跑来站在窗外偷听的王凯甫耳里,王世子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心里一阵气闷。
    —"这小家伙还说我帮他脱了奴籍就跟着我,原来是跟着李大头更舒服啊,笑的那么高兴!哼,我还跑这里来个什么劲儿!"
    王世子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通,却还是硬生生站在窗外,不肯离开。
    等到天已朦亮,丫鬟小厮已经起来忙碌时,王世子才顶着一头的寒霜回了自己的院子。
    下人们不知道世子为何在李将军屋外站着,看到世子一脸寒冰样,全都默不敢言。
    李章程给蔺思远讲了一夜的话,看着他实在受不住困趴在案桌上睡着了,也不敢去动他,拿了大氅给蔺思远盖着。眼睛又看到他的脚光着,想起昨夜回来时没注意到,竟让蔺思远直接踩在了地板上,李章程觉得自己真是太不会疼人了。
    他弯下了腰,半跪着轻轻的托起蔺思远的脚。蔺思远的脚很凉,脚底还有点脏,但脚背白白净净的,那五个脚趾头甚是可爱。
    李章程把自己寝衣撩起,将蔺思远的脚放了进去,肚子冷不丁受凉一个激灵,手却还是稳稳的握着蔺思远的脚。
    蔺思远其实没有睡熟,他也不敢动,由着李将军跪在旁边给他暖脚。
    "要说感动肯定是有一点的,这李将军虽然长得五大三粗的,胡茬很多,胸口还有那撮黑毛,可对自己还是很用心的。如果不是男儿身,如果自己没有家仇未得报,这李将军对自己而言也该是个大好人的。"
    蔺思远自己都能感觉到李章程看着自己的眼里不是像别人一样色眯眯的,是很小心的那种喜欢,还会像傻子一样逗自己开心。
    过了许久,李章程想蔺思远应该不会怕自己了,他也跪的无聊,就把他抱起放到了床上。
    "这蔺思远站起来才到自己胸口,小小一个,看来还要养个几年才能长大吧。"李章程想着他还小,不可伤了他,那事还是再等两年的好。
    屋外的鸟儿在叫了,窗户上的光透了进来,李章程看了看还在熟睡的蔺思远,轻手轻脚的穿好衣裳。
    李将军前去前院吃早膳,看不见侯爷,也看不见世子,一个人吃的无聊,猛喝了一碗粥就吩咐下人装了一些饭菜在食盒里提着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嵩嵩,你怎么在这里,你吃过早膳了?” 李章程刚进院门,就看到王世子站在他院子里的榕树下。
    “李将军,昨夜可还满意?” 王凯甫口气冷冷的,脸上挂着一抹不明所以的笑容。
    李章程听着怪异,但也没多在意,反正世子老是这幅样子,肯定是来讨债的,他从小就不做亏本的买卖,精的跟个奸商似的。
    “嵩嵩,多亏了你啊,后天我就要启程回边境了,你说吧,要什么,只要我有就给你。”
    “好,那我就要你把邻国两座城池拿回来给父亲祝寿。”
    王凯甫这话一出,李章程就知道边境出事了。“战事要起了?”
    王凯甫点了点头,李章程就赶忙跟着他走了。
    李章程手上的盒子也来不急拿回卧房,交给了近卫拿去给蔺思远吃,现在的蔺思远还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在他房里。
    “这比商国趁这时节秋入冬,出来打猎,打着打着打到了边城去,还想一口吃了边城,也不看看自己的嘴吃不吃的下。”
    李将军看着刚到的军报,气的狠拍了一下桌子,桌腿都打了晃儿。
    “这次,我也同去边境,你赶紧把蔺思远收拾好,一起带走吧。不可让父亲看见他。我们到时在路上给他画个兵籍就让他直接在你跟前当个侍卫好了。”
    “好,我下去安排。”
    李将军本不意将蔺思远带去边境,可又无处安放,只得听了世子的提议。
    蔺思远在侯府只住了两天,什么都还没熟悉就跟着李将军出了城。他知道要去边境,一路上他都在想办法留下来,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不跟着去的话,要是被发现,自己还是得入奴籍,跟着去了,以后就只能待在边境了。
    虽然才十二岁,但蔺思远也学过骑马,他一个人骑着一匹马,跟在李将军马后。
    蔺思远到底还小,注意力全在如何驾马上面了,没有看见王凯甫随后也出了城,就跟在他们的队伍后面。
    王阳侯在朝中与张延一直是死对头,可是一旦有了战事,那张延也绝对不会再为难王阳侯。张延已然得知容香楼着火的事,也知晓必是王世子的手法,可战火又起,此时不是发落李将军的最佳时机,日后再说不迟。
    下了朝,张延追上了王阳侯,对着王阳侯作了一揖,王阳侯回礼。
    “侯爷,李将军可已动身了?”
    “已经出发了,大概不过十日就可到边城了。”
    “侯爷,我也就直言不讳了,那奴,我张延看在李将军对圣上忠心耿耿守护边境的份上也就不详加追究了,只盼能早日得晓战胜的喜报传来。”
    张延的老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王阳侯觉得气闷,却也无法。
    “张大人,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李将军是守卫边境的大将军,一直克己奉公不曾逾越过什么,你说话可得谨慎着点,莫叫旁人听了去,白白诬陷他!” 王阳侯的话气势如虹,中气十足,震得张延耳朵里都嗡嗡作响。
    “侯爷,这里又无他人,不必动怒,此事你知我知即可。”
    “张大人,你莫要套我的话,我王阳侯,赤胆忠心,对得起圣上,对得起黎民,实在不知你是何言。”
    “侯爷,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咱们可都是为圣上和黎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只是触犯国律……” 张延还未说完,就被王阳侯大声打断。
    “你要是有证据,就去捉拿了李章程,我绝不阻拦,要是没有证据,日后再在我面前胡言乱语,休怪我拉你到圣上面前好好讨个说法!” 王阳侯说完狠狠瞪了一下张延,扬长而去。
    张延在其后咬牙切齿的呸了一口,阴沉着一张脸,“最好不要给我抓到实质性的证据,不然的话,看你还如何能这么趾高气昂的对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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