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好梦

    
    宋璃回家之后心情复杂。
    好是因为余澄已经可以走路了, 但看上去还是有点奇怪, 坏的是余澄已经可以走路了。
    余澄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躺在沙发上一边吃糖一边玩手机。
    宋璃在厨房里面切菜。
    宋小姐做饭不行, 但是刀工还不错，尤其在切肉方面, 不知道是因为刀太好太快还是因为其他别的什么。
    总之她今天切起肉来行云流水, 动作熟练的仿佛一个杀人犯，还是碎尸焚烧毁尸灭迹的那一种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余澄站在旁边看她切菜，眼皮跟着菜板一跳一跳的。
    “怎么了？”
    “公司有点事。”宋璃言简意赅地回答。
    “不是吧。”余澄道。
    宋璃看了她一眼，有那么一瞬间余澄觉得宋璃可以把自己生剥活吞。
    “家事。”她把目光转到菜板上。
    手起刀落，里脊变成两节。
    余澄看着还带着冰碴子的、冻的可以做凶器的里脊, 最终还是道：“你为什么不解冻？”
    宋璃仿佛豁然惊醒一般，把肉放进盘子里，扔进了烤箱。
    余澄默默地注视着这个命运多舛的烤箱。
    虽然不是同一个, 但是所受到的待遇是一样的。
    “如果在里面爆炸了怎么办？”
    宋璃淡淡道：“不会比你塞烟的那个更惨。”
    “……”
    余澄只能换个话题，道：“今天晚上吃什么？”
    “竹笋炖肉，我在熬个鱼汤。”
    小余总恬不知耻地说：“你看，和我在一起不是充分地锻炼了你的生活能力吗？”
    宋璃呵了一声。
    “对, ”余澄想起自己是为什么来的了，“我有件小小的、小小的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
    “我有个……”
    宋璃取出肉，又是刀嵌在菜板里的声音。
    入木三分。
    宋总好腕力。
    余澄想。
    余澄干巴巴地接下去，道：“有个侄女。”
    刀又被拔了出来。
    “她学校要开家长会, 这丫头父母一个常年在异地, 一个忙的抽不出时间, 来开会的是她家秘书。”
    “今年九年级, 父母一次都没来过，和父母闹了一场，最后挑了折中的法子想让我去，我同意了。”
    “你这样上得了楼吗？”
    余澄笑道：“可我不是想姑姑的家属代去也一样吗？”
    “什么家属？”
    “姑姑的……好朋友。”她改口。
    宋璃扭头，正好看见余澄在看她，小余总的眼睛很黑，黑的发亮。
    “去吗？”
    “去。”
    余澄恨不得抱着她亲上两口，最后道：“那行，时间是这个周五上午九点，地址我给你发到手机上。”
    余澄道：“她那天穿蓝色裙子，戴白边的帽子，九年四班，靠窗户那排第一座。”
    “等会，”宋璃道：“你侄女认识我吗？”
    余澄道：“她认识你，放心。”
    “哈……”
    宋璃专心致志地和自己的肉对抗，把整块里脊都要切完了才想起了什么，“今天周四？”
    “对。”
    余澄就是打定主意她答应！
    宋璃叹了一口气。
    余澄道：“大美人怎么了？”
    宋璃说：“你算计我的心思能不能往别的地方用用？”
    余澄道：“请问我怎么算计你了？”她笑的甜美，“更何况不往你身上用，我往谁身上用？”
    “就给你打电话的那些。”
    “啊，”余澄突然皱眉道：“你放了多少醋啊，酸。”
    菜板又响了一声。
    ……
    早上起床的时候宋美人颇为紧张。
    衣服堆了一床。
    余澄掀起盖在脸上的衣服，睡眼朦胧地道：“从早上五点到六点半，你有完没完？”
    宋璃根本不理会她刚起床时的那点破脾气，拿着件浅灰色的大衣道：“你看这个怎么样？”
    “你穿什么都好看。”余澄敷衍道，盖着毯子慢吞吞地去客房。
    她打算的很好，但是被人截了胡。
    宋璃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扔回床上。
    小余总恢复的还不错，这点小打小闹不至于让她伤筋动骨，猛地被扔到床上九分睡意都熄灭了。
    她盯着头顶让人头晕目眩的吊灯，还有天花板上美轮美奂装的跟故宫博物院房顶上的琉璃瓦似的，就是色儿不一样的装饰品，只觉得脑袋直冒金星。
    她有次问宋璃为什么天花板弄成了这个样子。
    宋璃回复是装修时出现的错误，但是她懒得改了，就留到了现在。
    “你有事吗你？”过了一会才清醒的余澄说。
    “有事。”
    余澄去解自己的衣服，道：“有事快做，别说，我没时间。你不用动手，我自己脱。”
    宋璃冷漠地看着她，把一件玫红的衬衣甩到她脸上。
    “我不穿这个。”她道。
    “我没让你穿。”
    “你看看哪个好看？”
    余澄扫了一眼说：“你手里拿的那个。”
    “不好意思我手里拿的是裤子。”
    “那就这个？”
    宋璃说：“这个颜色是不是不太庄重？”
    余澄睁大眼睛道：“一个家长会不是让你去授勋，而且玫红色有什么不庄重？”
    她下床。
    宋璃的衣帽间不在这，但是主卧还是有个衣柜。
    一片深色。
    “你先在这里面找出一件不庄重的也挺难的。”余澄故意强调庄重。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余澄立刻拿起地上的衣服，双手捧起道：“娘娘您看这个怎么样？”
    “不行。”
    “要不您穿职业装去吧。”
    “我被开会，不是开会。我穿这身会不会太严肃，吓到你侄女？”
    “不可能。”余澄斩钉截铁地回答。
    后来在余澄的连夸带糊弄之下，宋璃终于找到了一件。
    “真是庄重而不失活泼，冷漠又带着几分靓丽。”余澄道。
    “你这是什么形容词？”
    余澄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宋璃拿着衣服，听完余澄的赞美，突然不想穿了。
    宋璃化了个淡妆，化完妆连饭都没吃就走了。
    留下坐在餐桌前的余澄一脸难以置信。
    “我是告诉她，上午九点吧。”
    余锦鲤配合地喵了一声。
    “现在才六点五十吧。”
    ……
    宋璃正确地预料到了堵车这一情况的出现，并且成功赶上了早高峰期。
    她到学校的时候八点半。
    学校人很多。
    宋璃上次面对这样的情景还是高考的时候。
    有个穿蓝裙子的少女娘看见她下车眼前一亮，跑过来道：“你是宋璃姐姐吗？”
    宋璃一愣，道：“你是……林霖？”
    林霖眨了眨眼，她的眼睛和她姑姑一样漂亮，少女的眼珠分外清澈，好像盛着一片海。
    “对，姑姑告诉你的吗？”
    “嗯，是。”
    虽然称呼挺年轻的，但为什么余澄是姑姑，她是姐姐？
    林霖牵着她的手道：“姐姐快进来。”
    小孩的手又热又软，贴的她有些不适应。
    “你怎么知道是我？”
    林霖笑道：“姑姑告诉我，找最漂亮的那一个。”
    “……”
    未免儿戏了点。
    “姑姑说的真对，宋璃姐姐就是最漂亮的。”
    她冤枉宋璃了，这样的说话方式可能是余家一脉相承的。
    她看宋璃的表情似乎有点一言难尽，吐了吐舌头道：“骗你的，姑姑给我看过你的照片。”
    “你姑姑怎么会有我的照片？”
    林霖奇怪地问：“宋璃姐姐不是姑姑的女朋友吗？是女朋友的话有照片很正常吧。”
    “女朋友？”
    “姑姑说的。”
    宋璃觉得自己风评被害。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成的余澄女朋友？
    在线等，挺急的。
    虽然是有一丝丝，高兴。
    林霖的成绩很不错，名列前茅。
    老师对这个孩子的印象也很好，开完会之后找林霖的家长单独谈，看见宋璃的时候愣了一下。
    “您是？”
    “我是林霖姑姑的朋友。”
    “我姑姑的女朋友。”
    宋璃：“……”
    老师：“……”
    林霖不解地看着宋璃，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说错。”她揉了揉林霖的头发，道：“很对。”
    “林霖，你先去找同学玩好吗？等一下姐……阿姨去接你。”
    林霖道：“好，姐姐再见，我就在外面。”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辈分？
    老师在心中提出了这一疑问。
    “林霖的父母，还是很忙吗？”
    宋璃听余澄的意思是很忙的，于是点头道：“是。”
    老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林霖成绩一直不错，也很懂事，但是最近有点……嗯，心不在焉，上课心不在焉，”她拿出一张表，上升曲线是蓝，下降曲线是红，林霖一片红色，“她的成绩还很好，只是和上个学期比下降太多。”
    “我和林霖的父母也谈过，”老师又补充了一句，“试图谈过，但是他们都很忙，话很客气，不过从来没有付之于行动过。”
    “林霖的成绩之前去市重点是没问题的，可现在看来很危险，她现在距离下滑到分数线之外只有七分了，既然您是林霖姑姑的，朋友，那么我觉得您与她的父母应该有沟通，或者让林霖的姑姑和林霖父母好好谈谈。”
    “我不能说这所学校关乎林霖一辈子，但我觉得，在明明有能力去最好的学校最好的班级的情况下因为一些可以克服的外力因素而退而求其次是很遗憾的事情，您认为呢？”老师温和地问。
    宋璃点了点头。
    她出去的时候林霖站在花坛旁边，帽子上的带子随风飘着。
    林霖今年十五岁，言谈举止却像个天真的孩子。
    这样的孩子往往比心机深沉的少女更得人喜欢。
    林霖一下子转身，道：“我看见你了？”
    “你怎么看见我的？”
    “影子啊。”她指着擦的可以反光的大理石板。
    “老师说什么了？”
    “老师让你好好学习。”
    林霖笑了，道：“我也在好好学习啊。”
    “谢谢宋璃姐姐，”她甚至还鞠了个躬，不过并不认真，“那我先回去了。”
    “你不想见你姑姑吗？”宋璃突然道：“她和我说她想你了，想看看你。”
    “骗人，”小姑娘道：“她要是想我她就来看我了。”
    “你姑姑腿受了点伤，”宋璃不知道自己的语气能那么温柔，“不然今天就是她来了。”
    小姑娘想了想，和漂亮的宋璃姐姐上车。
    余澄确实受伤了，宋璃没骗她。
    林霖看余澄，先是小心地碰了碰，然后问余澄的伤势，最后看余澄蹦蹦哒哒的去拿手机笑出了声。
    “你还有良心吗？”
    宋璃刚拿果汁出来，看余澄一瘸一拐地回到沙发上，呵斥道：“你又干嘛去了？”
    余澄晃了晃手机，道：“扔卧室了。”
    “你可以叫我。”
    “我不是怕你累嘛。”
    林霖用力咳嗽了一声。
    两个人把脑袋转过来。
    林霖道：“姑姑，我觉得你不是想我了，你是想在我面前秀恩爱。”
    “天地良心，”余澄道：“我从来不教坏小孩。未成年人要知道回避，有点眼力行吗？”
    林霖把眼睛捂上了，说：“你们继续。”
    宋璃看着她道：“你能有个正形吗？”
    余澄点头，“行行行。”
    正好是饭点，宋璃的手艺对付对付余澄还行，实在不好意思在孩子面前露，于是主动叫了菜。
    饭桌上三人一句话不谈，都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
    吃完饭还是宋璃收拾，又贴心的给两个人拿了水果。
    林霖小声说：“姑姑你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银河系？”
    余澄道：“没有，我可能上辈子救过她一个人。”
    “报恩啊。”
    “对。”
    林霖叼着橙子说：“你糊弄谁呢？”
    “糊弄傻子。”让小余总好好说话是万般不能的，上到哥哥下到侄女，她嘴上都要占占便宜。
    “有些小事想和你说。”
    宋璃已经进书房了。
    “你说。”
    “你们老师做了一份成绩曲线图，”余澄坐直了和小侄女说话，“我看见了，你的成绩好像不是很乐观啊，霖霖。”
    林霖没说话。
    “我先和你说，明天早上再去找你父母谈。”余澄道：“你先说说，怎么回事？”
    林霖鼓着腮帮子说：“他们不关心我，我有小脾气了。”
    “这就是全部？”
    “不然还能有什么？”
    “不如干净好看的什么班长啊，体委啊，学委啊。”
    她看小侄女脸有点红，“你姑姑我是过来人，别骗我。”
    林霖小声说：“我说了你能不告诉我爸妈吗？”
    余澄点头，“你说的事我什么时候告诉过。”
    林霖道：“嗯，体委。”
    余澄抱着胸，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成绩不好？然后和你说想和你上一个高中？”
    林霖继续点头。
    余澄揉了揉太阳穴。
    “小傻子。”她叹气。
    林霖嘀咕道：“喜欢还不行吗？”
    她抬头，“姑姑你不也早恋吗？”
    余澄道：“我什么时候早恋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除了学习什么都不知道。”
    “你还知道小说游戏逃学。”
    “我好的你怎么不学，我高考差十一分七百你为什么不和我好好学？”
    “结果你现在不还是连成语都用不对吗？”
    “我那是开玩笑。”
    书房门开了，两个人一起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