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好梦

    
    宋璃开车的时候似乎有点不自在。
    余澄含着糖, 问她：“怎么了？”
    宋璃道：“没事。”
    过了一会又看了一眼手机。
    余澄看她，“开车看手机你是不想要自己的命，还是我的命？”
    宋璃把手机放回原位。
    余澄盯着宋璃一贯面无表情的脸, 突然道：“宋总，我问你个事。”
    “你说。”
    “你是不是以前从来没有工作时间出来的时候？”
    宋璃道：“除了极特别情况。”
    “有多特别？”
    “没有遇到过。”
    余澄一下子笑了出来，道：“那你是不是还要请个假啊, 宋总。”
    宋璃道：“我让秘书告诉了, 有事打电话，案子发邮件。”
    “最多两个小时。”余澄道：“那我, 还是个特例呗？”
    宋璃想你当然是特例。
    “算是吧。”
    小余总得意洋洋，道：“那可太荣幸了。”
    宋璃闭嘴开车。
    余澄不再逗她，给自己哥发了几条微信, 问他到没到。
    小余总挺享受车里安静的氛围的，于是也没发语音, 打的字。
    “是哪一位朋友？”
    “不是前女友, ”余澄一嘴道破天机, 她纯粹的撩闲，歪打正着落到宋璃想问的上, “我眼没那么瞎。”
    宋璃来了条微信。
    是余洋。
    内容是合作愉快, 祝宋小姐早日梦想成真。
    宋璃看余澄, 犹豫了一会, 回复道：你在哪？
    余洋回复了一个机场。
    余澄也要去机场。
    宋璃沉默了一下, 问道：“余澄, 你这个女性朋友我认识吗？”
    余澄看她仿佛十分介意, 道：“其实是我哥，我刚才开玩笑。”
    宋璃看起来更介意了。
    “你们约在哪？”
    “机场对面的咖啡厅。”
    “他来了吗？”
    “还没有，”余澄看了眼回复，道：“他堵车，这样下去我都怕他赶不上飞机。”
    宋璃在超速的边缘疯狂试探，把人送到咖啡厅，安顿好，再以一种十分温和十分抱歉的语气说：“刚才看见微信，公司有点事。”
    余澄问：“大事吗？”
    “还好。”
    “真要是大事你就去，”余澄道：“如果你放心把我一残疾人搁着。”
    她摊手：“你要是放心你就去。”
    余澄就是咬死了她不放心。
    余澄这个人，姓余名澄，字得寸进尺。
    宋璃要是退一步，她能上前十步。
    要是退的再多点，余澄就能登堂入室。
    宋璃抿了抿唇，她没擦唇膏，嘴唇有点粉，很是好看，“其实我不愿意见你哥。”
    “我哥他挺好看的，不伤眼睛。”
    “我……我有点尴尬。”她干脆破罐子破摔，说出来的话比让她见余洋都尴尬。
    “尴尬什么？”
    “见到你哥你怎么介绍我？”
    余澄一愣，道：“你这是在问我要名分？”
    宋璃别过头去，道：“没有。”
    她耳朵尖有点红，看的余澄想上去摸一把，最后还是放下了自己欠的不行的爪子。
    这美人含羞带怯的模样实在太好看了，这时候别说是让她不见余洋，就算是要余澄的命，她都给的心甘情愿。
    最后小余总摸了摸鼻子，放软了态度道：“你要是不愿意就不见，没事。”
    宋璃觉得自己的笑容一定十分感激，“我看旁边有家书店，我先进去看看。”
    “那等他走了我给你打电话。”
    宋璃点头。
    余澄自己喝完了一杯玛奇朵，再她又要了一杯拿铁之后，余洋来了。
    余洋本来以为余澄过的很好，在看见她腿之前。
    “你怎么搞的？”余洋刚想仔细看，被妹妹一巴掌拍到了肩膀上。
    “注意点，洋洋姐，虽然你我以姐妹相称但是你真的不能混淆自己的性别观念。”
    余洋接受着服务员异样的表情，冷漠道：“请问我怎么混淆了？”
    “你刚才是想掀我裙子吧。”
    “我是为了看看你伤成什么样。”
    余澄叹气道：“石膏你还没见过吗？”
    “所以你这么多天不去公司也不回家是因为受伤？”
    “不想让爸妈担心啊，还有你。”
    余洋道：“你放心爸妈和我都不会担心的，你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弄的这么惨的？”
    这时候他不得不称赞一句余澄秘书的口风紧，同居的事情他都知道了，受伤却被瞒的好好的。
    也可能是余澄授意。
    “高兴事我自己高兴就行了。”余澄捧着自己的脸笑呵呵地说。
    样子像个二八的怀春少女。
    要是余澄说的高兴事不是把自己腿弄折了，余洋可能会问下去。
    余洋由衷道：“你有病。”
    这时候还能笑出来不是有病是什么？
    余澄道：“都要老死不相往来你就积点口德吧，爸怎么说的？”
    余洋要了杯摩卡，先喝了一口，才在余澄的视线中绘声绘色地讲故事。
    故事很简单，他妈同意，他爸不同意，但是在家做主的是他妈，于是这事就毫无悬念的定下来了。
    本来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可出了点意外。
    “二表哥带着他家孩子和妈视频被爸看见了。”余洋表情复杂地说。
    看着对方儿孙满堂承欢膝下尽享天伦之乐，而自己大儿子马上就要抛弃一切去南极研究企鹅弄了个仿佛糊弄傻子的假订婚欺骗父母，小女儿花天酒地从不着调结婚一事更是了了无期，叱诧商场多年的余先生出离的愤怒了。
    他从余洋和他相似六分的脸上得出这确实是他儿子，没抱错。
    余先生十分委婉地说像你这么大时，我儿子已经三岁了。
    余洋装傻成习惯，哈哈哈哈了几声。
    余先生继续委婉，问儿子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余洋说小妹结婚我就结婚。
    这话就狠多了。
    因为余澄说自己这辈子不结婚。
    实际上可能没这么狠，但是程度无非是这辈子不结与六十岁结的区别。
    余先生脸黑了，又去卧室了看视频。
    小孩已然会说了话，对余先生的弟弟叫爷爷。
    余先生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眼红。
    视频结束之后他滴了半瓶眼药水，最后眼睛通红通红的不得不去医院。
    余洋送去的。
    温文尔雅的余先生说：“你看我的眼中为什么这样红？”
    “因为您把半瓶眼药水滴里面了。”
    余洋还在跟自己母亲打电话汇报情况，余夫人很认真地问：“你为什么没把眼药水瓶塞到眼睛里呢？”
    余先生看见了很多小孩。
    余先生很难过。
    余洋安慰他说：“您要是实在喜欢，您自己生一个。”
    然后就被余先生踹了。
    余先生说要是不结婚这辈子都不用回来了。
    听完之后的余澄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道：“我太心疼你了，洋洋姐。”
    “哈。”
    他怎么一点都没感受到她的心疼呢？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从苏霍姆林斯基聊到恩格斯——纯粹的扯淡。
    这点有点家族遗传，因为余夫人也是这样活泼的性格。
    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余洋就要走了，余澄难得安静，对自己哥说：“你过来。”
    余洋依言过去了。
    余澄给了自己哥一个拥抱。
    “你记得打电话。”
    “嗯。”
    “少抽烟。”
    “嗯。”
    “觉得现实和理想差距太大就回来，虽然余家已经没有你的一席之地了。”
    余洋哎了一声。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余澄十分没大没小地揉自己哥的头发，道：“行了，走吧。”
    她放开他。
    余洋道：“你等我回来给你带全世界最干净的冰。”
    余澄说：“我先你给我带全世界最值钱的钻石。”
    “不好意思南极不产。”
    余洋朝她挥手。
    余澄敷衍地挥了两下。
    最后余洋出去，走进机场。
    余澄隔着层玻璃盯到人不见了为止，眼睛都疼了。
    宋璃盯完梢回来看见余澄眼睛有点红。
    “你怎么了？”
    余澄道：“哎，人老了。当年我出国的时候头都没回，我哥送我的时候还在玩手机，我看他嘴都咧到后脑勺了。”
    宋璃拍了拍余澄的手。
    余澄被她推出去的时候还在嘟囔：“这不好吗？”
    “这挺好的，”宋璃道：“但是人各有志。”
    余澄不说话了。
    “你刚才看了什么书？”
    宋璃把刚买的两本书递给她。
    一本社会心理学一本传记。
    余澄看见这种封面就绝对不会翻开。
    果然是人各有志。
    因为小余总似乎很低落，宋璃整个下午都没回公司。
    余澄吃着葡萄说：“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害的君王不早朝的妖妃。”
    宋璃上下打量了一番余澄，道：“你够不上。”
    余澄道：“我哪里够不上？”
    宋璃说：“脸。”
    “我长的不好看吗？”
    “好看，但是不祸国殃民。”
    余澄只能承认，最后道：“是，如果有你的话我一定够不上。”
    宋璃这几天也很累，两个人聊不到十点就都选择了睡觉。
    余澄是想睡的，但是有人不愿意让她睡。
    比如手机。
    余澄尽量不出声地把自己腾挪到浴室接电话。
    余澄受伤，宋璃把地上都扑上了长毛地毯，虽然有点耽误轮椅的运作，但是非常暖和，坐在地上也没事。
    “喂。”
    她被那边震耳欲聋的音乐惊呆了。
    受宋小姐高雅的生活习惯的影响，她现在能哼上几句锁麟囊。
    宋小姐简直是她姥姥那一辈人，还是活的精致细腻的那种。
    反正余澄是没见过谁早上起来放歌，要么是戏要么是歌剧要么是鸣奏曲的，阳春白雪，风格各异，相同点是都听不懂。
    对方的声音软的好像化不开的糖。
    余澄当然不觉得恶心，她以前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
    即使有宋璃这样倾国倾城的冷美人在，她也要承认自己喜欢这样的。
    比糖还甜。
    对方语调轻缓，声音甜软，目的是想约余澄出来。
    余澄看着自己腿，十分为难。
    她说自己受伤不方便。
    哪知道对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说可以找一个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地方，慢慢聊，她也可以好好照顾她。
    这个人是在宋璃之前认识的，二人还没有任何实质性关系。
    余澄清心寡欲了一个月，突然有一口肉送上门来。
    肉香四溢，勾的人食指大动。
    她确实不是什么有节操的人。
    追是一回事，在一起又是另一回事。
    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都没什么额外的“社交活动”，追的时候不一样。
    “我，”她想了想，最后委婉地说出了拒绝的话。
    对方似乎有点难以置信，又说几句。
    灯亮了。
    宋大美人穿着睡衣，露出一片光溜溜的大腿肉，站在门口，居高临下，语气中有点不耐烦地问：“你不睡觉干嘛呢？”
    余澄立刻就倒戈了，无比地坚定了自己的立场。
    说到底还是小家碧玉比不过国色天香。
    这宋璃是怎么长的啊。
    照着整也整不出这个效果吧。
    不是她怎么能这么好看呢？
    余澄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小声说：“我再说几句。”
    宋璃出去了。
    余澄有理有据地说明了自己为什么拒绝，最后挂了电话。
    她想挪出去的，哪知道被宋小姐抱到了床上。
    轻微近视的宋小姐戴着副黑框眼镜，居家的那种。
    不是很斯文，但是好看。
    禁欲。
    “我饿了。”余澄说。
    宋璃道：“冰箱里有吃的，我给你拿？”
    余澄长叹。
    她这时候能做什么？她什么都不能做。
    等宋璃主动？
    宋璃主动是不可能的。
    宋璃主动是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余澄饥肠辘辘地度过了一晚上。
    第二天宋璃贴心地给她多煮了个鸡蛋。
    ……
    今天宋璃不太高兴。
    宋瑛华找她，明里暗里都是对她收权的不满。
    宋璃想宋先生也是老糊涂了，以前他从来都不会把自己的情绪表现的这么明显。
    宋璃连喝了几杯茶，回答只有嗯啊是。
    她觉得可笑，看着老人的白发又觉得可悲。
    宋照送她出门，在阳光中漂亮的不像真人。
    宋璃说：“舅舅辛苦。”
    宋照温柔地问：“你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宋璃笑得春光明媚，“没事，我说错了。”
    宋照摇头道：“没事。”
    “舅舅，”她凑过去，笑道：“如果再有什么打算，最好一步到位。”
    “哦？”
    “我知道这次老爷子突然反悔是为什么。”
    “为什么？”
    “枕边风。”她垂眸笑。
    宋家的大美人果然是天人之姿。
    宋照也笑，“枕边风吹的好，也是本事。”
    “这样的本事舅舅还是用在别的地方吧。”
    宋照的衣扣没系好，脖子惨白惨白的，但是线条修长好看。
    因为白，红就格外明显。
    暗红的印子在脖子上，像血。
    宋璃弯下腰，为坐在轮椅上的宋照把披在身上的衣服往下拽了拽，“舅舅，下次做事的时候一定要准、要狠。”
    宋照长睫微颤。
    “不然，我会报复回来啊。”
    “法治社会，”宋照道：“你说什么？”
    “我开玩笑。”她道。
    “舅舅我去工作了，你好好，”
    “吹枕边风。”
    宋照捏紧了手指，“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