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好梦

    
    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一辈子的男人再一次沉默了。
    过了一会, 他才道：“起来吧。”
    宋照道：“谢谢先生。”
    宋照乖顺, 也有能力，可惜多病, 心机深沉。
    最重要的是, 宋照不是他的儿子。
    如果他是，那这一切就都和宋璃无关了。
    但宋家的产业, 到底是要留个宋家人的。
    ……
    “怎么，嫌弃我了？”
    “不是, ”宋璃解释道：“你这么久不回家看看，你的父母不会觉得不对吗？”
    余澄道：“我高三那一年是在加拿大上的，我半年一个电话没打，他们也没有人去问我还活着吗？”
    “……”
    余澄笑嘻嘻地说：“你要是嫌弃我了你直说, 我找护工。”
    “或者你给我安排一个？”
    “行。”
    “你还真同意啊, 你有没有良心啊，宋总。”
    “我有。”
    “我没真问你。”
    余澄说：“我真的很伤心。”
    宋璃说：“我知道了。”
    “医生说我下个礼拜就能出院了。”
    “这么快？”宋璃说：“不是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吗？”
    余澄道：“反正在哪都是静养, 在医院哪里有在家里方便。”
    “那我给你联系护工。”
    “我觉得护工照顾的不尽心。”
    “服务水平和工资挂钩, 这点你不用担心。”
    “她万一虐待我怎么办？”
    “专业机构的不会, 而且你家不是有监控吗？”
    “……”
    余澄道：“你听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宋璃说：“什么意思？”
    “就是不想要护工的意思。”
    “所以呢, 不要护工你让谁照顾你？”
    余澄怒气冲冲道：“不是还有你吗？”
    “宋璃，宋小姐, 你不是还活着呢吗？”
    宋璃道：“这样也行, 去你家还是我家？”
    余澄万万没想到宋璃能答应的这么轻易, 好像就在这等着她一样。
    “你家吧, ”余澄道：“是你照顾我, 在我家你什么都不熟悉。”
    “你得把我要用的东西拿到你家去，我这几天想想有什么是生活必需品还只能用自己的，出院前一天给你列个单子。”
    “行。”
    “你把锦鲤也接过去。”余澄继续道。
    “行。”宋璃回答。
    一个礼拜后，余澄出院。
    “别让我坐轮椅，”余澄说：“我还没瘸。”
    宋璃道：“那你想怎么下来。”
    余澄伸手道：“你抱。”
    宋璃微笑道：“怎么那么惯着你呢，宋小姐。”
    余澄道：“你不惯着我，打算惯着谁？”
    她看宋璃，道：“我体重没过百，你表情别那么沉重行吗？”
    宋璃道：“我也没过。”
    余澄道：“一句话，抱吗？”
    宋璃手穿过她的膝盖，就把人抱起来了。
    宋小姐一直都是个狠人。
    余澄惊呼一声，立刻闭了嘴，抱怨道：“你下次能提前说一声吗？”
    宋璃说：“这种事你还想有下次？”
    余澄道：“小情趣怎么了？”
    宋璃的头发落在她的肩膀上，余澄挑了一缕在手里玩。
    于是体重不过百的宋小姐就这样抱着体重同样不过百的小余总一直到楼下的车上。
    余澄朝宋璃勾手道：“过来。”
    “啊？”
    “你说你体重没过百，是多重？”
    宋璃说了个数字。
    余澄一脸一言难尽。
    她以为宋璃是腰细，结果人家是真瘦。
    “怎么了？”
    余澄生无可恋道：“比我轻三斤，你赢了。”
    尤其是，宋璃还和她一样高。
    宋璃目不斜视地开车，道：“你最近瘦了不少，应该比我轻。”
    余澄道：“难道你最近就一点没瘦吗？不能吧。”
    “多一斤少一斤怎么了？”
    “这是原则性问题。”
    “我只知道年龄是原则性问题。”
    余澄道：“我们现在都年轻，年龄不是大事。”
    她心有不甘一般地看着宋璃的腰。
    宋璃穿的衣服不显腰，装饰性的腰带也是松松垮垮地挂着，这样的人，坐着开车，小腹还是一片平坦。
    余澄难过地移开了视线。
    余锦鲤爬在车上，根本不知道余澄内心的风云变幻。
    “胖了。”余澄勾起余锦鲤的下巴道：“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要学会美了。”
    她转向宋璃，道：“你怎么把我闺女喂成这样？”
    宋璃淡淡道：“难道不是我闺女吗？”
    嚯。
    余澄被宋璃的语出惊人吓了一跳，之后她立马道：“是啊，但是你这样让她以后怎么嫁人啊。”
    “嫁不出去就养着呗。”
    “那不行。”余澄捏着余锦鲤的耳朵道：“我们余家不养吃白饭的。”
    “我养着行了吧。”
    “锦鲤的猫粮都是很贵的。”
    “没事。”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不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实在是太对不起你了。”余澄道：“我告诉你往哪开，我们去挑猫粮。”
    宋璃对于余澄的指路能力不敢苟同，道：“你告诉我叫什么名字，我开导航。”
    余澄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店名。
    余澄是很想下去的，但她不能让宋璃一直抱着她。
    宋小姐的手腕纤细一小圈，她都怕折。
    宋璃把轮椅拿出来，问余澄：“上不上？”
    余澄长叹一声，道：“上。”
    她还抱上了余锦鲤。
    “一家三口逛幼儿用品店，幸福美满。”
    宋璃推着她道：“你能给我找个幼儿用的东西吗？”
    “我这不是比喻吗？”
    “你这哪里算比喻？”
    余澄低头对余锦鲤道：“来，锦鲤，喜欢什么随便拿，今天你小妈买单。”
    余锦鲤：“喵！”
    说好的只买猫粮和猫罐头，最后还买了一个猫爬架。
    四层的。
    余澄道：“我一直想买这个，但是和我房子的主色调不搭。”
    宋璃指着那个粉红色的猫爬架道：“你哪里觉得这个和我房子的主色调搭了。”
    “色彩的强烈反差能造成视觉上的震撼感，你的房子一定会因为这个猫爬架而增色不少。”
    “你是不是不太清醒？”
    “还有天蓝的，还有个嫩绿的，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不行。”
    “上次我去你家发现空地儿还挺多的，不如我们，全买了吧。”
    “你买那么多干什么？集齐三个颜色能够召唤神龙吗？”
    “七个颜色才能召唤。”
    “哦，你为什么不干脆七个全买了？”余澄道：“我是很想七个都买的，但是这个店同款只有三个色。”
    “余澄你适可而止。”
    “你不爱我了吗？”余澄突然道：“你忘了你劝我和我老公结婚的时候你怎么说的吗？”
    一直在她们身边的导购员表情僵了一下。
    宋璃自若道：“是你当初非要倒贴我的。”
    “不到半个月，你就变心了？”
    宋璃道：“对。”她抱起余锦鲤，“我在外面有了别的猫。”
    余锦鲤：“喵？”
    余澄泫然欲泣，道：“我没想到最后夺走我爱人的是我的女儿。”
    店主站在不远处，道：“宋小姐，您能别演了吗？”
    余澄道：“你不知道我曾经的理想是考中戏吗？”
    “我知道，”店主道：“但是既然已经选择了从商，以前的你就当从未发生过不行吗？”
    宋璃为了让她说话方便一点，把人推了过去，道：“这是我朋友，彭?S羽。”
    “这是我，女朋友，宋璃。”
    两人短暂握了个手。
    “宋小姐很漂亮。”
    “谢谢。”
    余澄得瑟道：“她不仅漂亮，还有钱。”
    “哦，那她怎么看上你的？”
    宋璃道：“中度近视。”
    余澄幽怨地看着宋璃。
    宋璃把头转过去看罐头。
    余澄把怨愤都化成了买东西的动力，由于太多了，车的后备箱装不下。
    余澄道：“剩下的先放这，明天再来取。”
    “你应该换车了。”
    宋璃看着那一后备箱东西，道：“换什么？金杯吗？”
    “我觉得可以。”余澄却突然来了兴致，“别的老总都是卡宴迈巴赫兰博基尼，你开个金杯，多拉风啊。”
    宋璃道：“你要是再说话，我就不抱你上去。”
    余澄道：“彭?S羽，给我报警，有人家暴。”
    彭?S羽随手拿起店庆要用的，装饰的小旗子道：“加油。”
    “呵，女人。”
    余澄被抱上车之后还在念叨着遇人不淑。
    宋璃道：“你能不能先别说话，你说一天了，你不觉得累吗？”
    余澄笑呵呵地说：“和喜欢的人说话怎么会累呢？”
    宋璃：“……”
    “你这些话不用用在我身上。”宋璃道。
    “你不喜欢啊。”
    “嗯。”
    “那你脸红什么？”余澄伸出手去碰她微红的耳朵尖，道：“气的。”
    “拿走。”
    余澄非但不拿走，还变本加厉地从耳朵一直划到嘴唇上。
    宋璃张嘴，一口咬下。
    余澄被吓了一跳，立刻缩回手。
    “你不会真的是狂犬病潜伏期吧。”
    宋璃一笑，露出亮闪闪的小虎牙，道：“不，我是精神病。”
    “真的？”
    “真的，我病历还在家里呢，”她漫不经心地说：“要看吗？”
    “不看，你说我就信呗。”余澄目光深深地盯着宋璃。
    宋璃被她看的不自在，道：“有事就说。”
    “我还没和精神病谈过呢，好刺激啊。”
    “求你闭嘴吧。”
    由于余澄什么都干不了，关键时刻还要宋璃把她从车上弄下来，她们只拿了一小部分东西上楼。
    宋璃这边电梯内部擦的太亮了，跟镜子似的。
    余澄看了眼上面的监控，说：“可惜了。”
    “可惜什么？”
    余澄道：“可惜有监控。”
    “没有你想干什么？”
    “我一直想找个镜子屋。”余澄道：“做些爱做的事情啊。”
    “……”
    “比如一起看个文件什么的。”
    “那要镜子屋干什么？”
    余澄道：“你不觉得镜子多了特别亮吗？保护眼睛啊。”
    宋璃冷漠道：“哦。”
    余澄进屋之后对空气来了个拥抱，道：“阔别已久啊。”
    宋璃关门之后把东西收拾好。
    “我们晚上吃什么？”余澄问。
    宋璃道：“叫外卖。”
    “你不是觉得外卖不健康吗？”
    “我现在让你出去吃，你出去吗？”
    “废话我才不出去呢。”
    宋璃把手机扔给她，道：“自己看。”
    余澄一边问密码是多少一边手快地把自己的密码输进去了。
    手机的提示音响了。
    余澄：“……”
    宋璃：“……”
    “我密码也是这个。”余澄道。
    “……”
    余澄感动道：“没想到你爱我爱的这样深沉。”
    宋璃道：“没有。”
    “果然是爱在心中口难开，你别否认，我懂。”
    “不是，我……”
    “别害羞，勇敢的承认不丢人。”
    宋璃道：“你觉得一二三四五六这样的密码两个人用的是一样的很稀奇吗？”
    余澄道：“我觉得不稀奇啊，但是你刚才沉默什么啊。”
    宋璃道：“我只是惊讶你怎么也用这个。”
    “心有灵犀一点通很稀奇吗？”余澄理直气壮道。
    “不稀奇，您老快点看行吗？”
    “你那么着急干什么，你很饿吗？”
    宋璃道：“因为我的手机马上就要没电了。”
    “那你把手机扔过来干嘛？闲着没事吗？”余澄给她扔过去，道：“你拿去充电，我用我的。”
    宋璃拿着手机去充电了。
    她不说话，因为她觉得余澄说的有道理。
    余澄道：“我点了麻辣香锅。”
    宋璃说：“不行。”
    “为什么不行？”
    宋璃道：“不健康。”
    余澄道：“空气里还有固体颗粒物和二氧化碳二氧化氮呢，这对健康也不好，你怎么还喘气呢？”
    宋璃道：“余澄你少杠两句是浑身难受是吗？”
    余澄道：“那是我杠吗？外面你想找什么健康的东西？”
    宋璃把她手机抢过来，搜了个店，点了几样东西，道：“密码。”
    余澄道：“一一二二三三。”
    “你这……”
    “好记啊。”
    “行。”
    余澄拿过来，发现花了小一千。
    两样菜两碗汤还有一盒主食，但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你这是琼浆玉露吗？”余澄道：“宋总您真是仙女。”
    原来这就是健康，余澄在心里想。
    余锦鲤本来想去蹭余澄，但是余澄打着石膏。
    这几天宋璃已经把她喂熟了，她退而求其次，去蹭宋璃的裤腿。
    余澄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像自己走来的女儿毅然决然地倒戈像宋璃。
    “她饿了。”宋璃道。
    她领着余锦鲤去吃猫罐头。
    而余锦鲤居然也去了。
    余澄拍着沙发道：“我心有不甘，我余家的大好江山，就这么亡了。”
    宋璃道：“你怎么不说我喂了她一周多。”
    余澄道：“我还养了她一年半呢！”
    余锦鲤视若无睹。
    余澄伤心欲绝。
    余澄伤心的想看电视。
    余澄伤心地发现宋璃家的电视是不联网的。
    现在是北京时间七点。
    宋璃坐到她的身边和她一起看新闻联播，还津津有味。
    余澄觉得自己好像看见她年轻时候的奶奶。
    “我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一定很喜欢你。”余澄道。
    宋璃道：“谢谢。”
    余澄想玩手机，但是被宋璃拿走了。
    “一心不可二用。”
    “我没二用。”余澄道：“我根本没打算看。”
    宋璃轻轻松松把手机给她拿走了，就放在个小桌子上。
    余澄够不着。
    小余总只能躺平等外卖。
    等来外卖她也很难过。
    “你上次给我点的汤也是这家的吧！”
    宋璃道：“对。”
    “宋小姐，你不会是穿来的吧，你是五零后吗？”
    宋璃放下勺子，对余澄一笑，道：“对，这都被你发现了。”
    余澄道：“太可怕了，我信了。我哭了，你呢？”
    宋璃道：“我笑了。”
    “……”
    你不是应该对我的演出视而不见吗？
    余锦鲤吃完了猫罐头，照例来余澄身边撒娇。
    余澄道：“别碰我，离我远点，我给不了你想要的，谁能给你你找谁去。”
    余锦鲤不知道听没听懂，她应该听懂了，十分乖巧地去了宋璃怀里。
    余澄悲愤地给她妈打电话，语气含着哭腔道：“妈，我想回家。”
    余??问：“是谁？”
    邓华栀道：“好像是澄澄。”
    “好吵，挂了吧。”
    “哦。”
    然后邓华栀就挂了。
    “嘟——嘟——”
    宋璃抱着猫，笑得含蓄又好看。
    余澄第一次不想看见宋璃笑。
    她想让宋璃滚出她的世界。
    哦，忘了这是宋璃家了。
    余澄躺在沙发上，道：“生活未免对我太残忍了一些。”
    她感受到一片阴影把自己笼罩了。
    是宋璃。
    “干什么？”她调整了一下衣领，笑道：“要收房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