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好梦

    
    宋璃弯下腰。
    余澄道：“君子点, 宋小姐，虽然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 但那也不是你为所欲为的理由。”
    宋璃道：“在你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候我不动手，要等到什么时候动手？”
    余澄觉得宋璃说的有道理，但是毕竟如果现在宋璃想做什么, 倒霉的只能是她。
    于是她道：“我们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你打算怎么和我有话好说？”
    “就君子之交，如水清。”
    “你追我, 就是为了和我君子之交？”
    余澄忍不住道：“君子之交是怎么个交法？”
    宋璃上手去扯她衣服。
    余澄心道那既来之则安之吧，于是动了动身体, 让她脱得更方便一点。
    宋璃脱下她的外套，给她挂起来了。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余澄道：“完了？”
    “不然呢？”宋璃道：“我看你穿了这么久，刚才以为你冷, 现在看你不是还出汗了吗？”
    “那还真是谢谢您呐。”
    “不是说君子之交吗？”宋璃道：“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余澄道：“我太谢谢你了。”
    晚上怎么睡成了一个颇为严峻的问题。
    宋璃家有客房。
    但是有人偏偏要装瞎。
    最后委婉道：“我觉得主卧的床可能比较舒服。”
    宋璃道：“可以, 你睡主卧。”
    “你要睡客房？”余澄道：“那多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宋璃道：“君子之交嘛。”
    “君子之交这事你过不去了吗？”
    说完余澄就觉得有点耳熟。
    果然是风水轮流转，问天放过谁。
    余澄道：“而且万一我有事呢, 叫你多不方便。”
    宋璃道：“我就在隔壁, 很方便。更何况你又不是没有手机？”
    余澄道：“我不和你说废话, 你跟不跟我一起睡。”
    事实证明, 和宋璃这种人委婉是没有用的，你委婉，她只会比你更加委婉。
    委婉的让人生气。
    宋璃道：“好。”
    早答应不就完了吗？说的她都渴了。
    于是特大爷地对宋璃道：“去, 倒水。”
    宋璃任劳任怨地去了。
    余澄看她的背影觉得像是在看一个小媳妇。
    余澄这种情况是不能洗澡的, 这么多天只擦了几次身, 还是护工给擦的。
    一想起这是她就气的想砸墙。
    “我想洗澡。”
    “不行。”
    “擦身。”
    “你上午不是刚擦完吗？”
    “那我想洗头发不行吗？”
    宋璃道：“我觉得你有意折腾我。”
    余澄说：“你想的太多了。”
    她道：“我就是折腾你。”
    宋璃又去放水了。
    宋璃家的洗脸池是正常高度。
    但是余澄坐在轮椅上够不着。
    她能够着, 但她没法把头放进去。
    宋璃说：“浴缸行吗？”
    余澄说：“你干脆给我找个盆得了。”
    宋璃回复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我这只有锅。”
    余澄感受到宋璃的眼神，道：“你别想，我是不可能拿锅洗头的。”
    “你拿那玩意给我洗头是想让我死对吗？”
    “其实你帮我就是为了下锅的时候干净点，是吧。”
    宋璃说：“我要是能杀了你，第一件事就是拔了你的舌头。”
    余澄道：“那我得多活动活动，这样尝起来劲道。”
    她居然唱起了歌。
    很难听，真的。
    余澄声音不错，五音不全，不是跑调，而是没一句在调上。
    就算宋璃看余澄自带滤镜，也没法昧着良心说好听。
    “你除了出声就没有别的锻炼舌头的方法了吗？”
    余澄顿了顿，突然笑了，道：“有啊。”
    “你想知道吗？”
    直觉告诉宋璃不是好事，于是她说，不想。
    余澄循循善诱道：“真不想？”
    “真不想。”
    余澄遗憾道：“那好吧。”
    余澄被宋璃以一个十分诡异的姿势放到浴缸旁边。
    宋璃也很难受，因为动作难度系数太大，简直是在抻筋。
    余澄道：“你干脆坐浴缸里不行吗？”
    “我坐浴缸里你还怎么洗头发？”
    “你把衣服脱了不就得了。”
    “脱了也不行好吗？”
    余澄道：“你这个怎么这么多事？”
    宋璃彻底服了，满手都是泡沫的她微笑着问：“来，你看我，咱俩究竟是谁事多？”
    宋璃的手刚碰上余澄的头发两分手她就开始叫唤，“你把泡沫弄我眼睛里去了。”
    “你为什么不能把眼睛闭上？”
    “闭上我还怎么看你？”
    “那你就忍着吧。”
    余澄不得已只能把眼睛闭上，道：“我怀疑你根本不爱我。”
    “恭喜你，猜对了。”
    “我一点都不想猜对。”
    宋璃偏好的洗发露和她的一点都不一样。
    余澄喜欢烈香，洗完之后整个房间里都是那股味道。
    而宋璃的洗发露味道则很淡，萦绕在鼻尖，莫名的让人感觉安静。
    宋璃也是这样的人。
    “嘶，你能不能轻点。”
    宋璃放轻了手上的动作，道：“给你洗澡还不如给余锦鲤洗呢。”
    “你给那个祖宗洗澡了？”
    “洗了。”
    “她没抓你？”
    宋璃道：“没有。”
    余澄忿忿道：“没良心的混蛋玩意儿。”
    洗泡沫的时候余澄的要求就更多了。
    “这块没洗干净。”
    “你把水弄到我耳朵里了。”
    “我脖子上还有泡沫你是看不见吗？”
    余澄道：“就算让余锦鲤来都比你强。”
    闻言宋璃放下花洒，走了。
    余澄不睁眼，过了一会感受到一个柔软的东西蹭了蹭自己的脸。
    她睁开了一条缝，看见了余锦鲤。
    “来吧。”宋璃放下余锦鲤道：“我想看看她是怎么比我洗的好的。”
    余澄道：“你这么小肚鸡肠活的不累吗？”
    宋璃反唇相讥道：“你一天说这么多话，你不觉得累吗？”
    “我刚才唱歌你不是让我闭嘴吗？”
    “因为你唱的难听。”
    “你看，我唱歌不行，说话也不行。”余澄道：“你究竟想让我怎么样啊，宋总。”
    明明事多的不行的人是她，余澄却总有让人无言以对的本事。
    因为这十几天的朝夕相处，充分锻炼了宋璃的交际能力。
    在宋璃能够利落反击之后，余澄还为此得意洋洋，道：“你看，我还提高了你的说话技巧。”
    宋璃给余澄擦头发。
    余澄说：“毛巾硬。”
    宋璃换了一条。
    余澄说：“味道不好闻。”
    宋璃虽然不知道这种毛巾究竟哪里味道不好问，但她懒得说话了，就又换了一条。
    “颜色我不喜欢。”
    宋璃找了块全新的，塞她嘴里了。
    “唔！”
    宋璃你王八蛋！
    果然婚约没有爱情那么美好。
    余澄心道。
    虽然没有步入婚姻的殿堂但她已经充分体会到了这一点。
    给余澄洗完头发已经九点多了。
    余澄拿着那条塞过自己嘴的毛巾死活不肯放手，道：“我要留着做纪念，人生第一次被人把毛巾塞嘴里。”
    宋璃道：“你要是还这样，以后这种机会多得是。”
    “那你得买多少毛巾？”余澄道：“我努力，争取在搬走之前攒下的毛巾能开个专卖店。”
    宋璃没说话。
    她满脑子都是余澄的搬走之前。
    确实，余澄是要搬走的。
    余澄在轮椅上笑的没心没肺，没注意到宋璃突然黯然的神色。
    宋璃把余澄抱到床上，转身就要走。
    余澄道：“等会，你不和我一起睡吗？”
    “我有文件没看。”
    余澄道：“你不用这么拼吧。”
    宋璃淡淡一笑。
    宋瑛华没有按照他们之前说的那样把所有的股份都转到她的名下。
    她很是平静，第一，这是宋瑛华的东西。
    第二，宋瑛华言而无信不是第一次。
    宋氏近一半的股份，已经很够她做什么了。
    余澄道：“正好，我秘书把文件也送来了几份，你帮我拿来，别去书房了，我们一起在卧室看。”
    宋璃开了全灯，两个人各占据一个角落开始看文件。
    这种感觉莫名舒服。
    期间宋璃还给她泡了一杯茶。
    余澄尝了一口嫌苦。
    她这辈子恐怕都没有办法喜欢上茶水的味道，这辈子。
    “我喝茶是因为在外面不得不喝。”余澄道：“你和别人谈生意的时候，人家可不会给你上饮料。只是璃璃，你这是爱好？”
    宋璃说：“习惯了。”
    习惯过于根深蒂固，她懒得去改。
    改一次伤筋动骨，也很痛苦。
    余澄拿杯子暖手，道：“我想喝可乐。”
    还没等宋璃说话，余澄就自己回答道：“不行，不健康。”
    宋璃默认。
    余澄道：“那你明天出去给我买点酸奶行不行？”
    这个在宋璃的接受范围内，道：“你要什么口味？”
    “草莓。”
    “好。”
    之后余澄就再也没说过话。
    她工作起来十分专心。
    倒是宋璃抬头看了她一眼。
    余澄十指握着杯子，手指尖透露出一点粉色。
    她手上没有茧子，又细又长又白，放在旧社会就是标准的小姐手。
    没受过苦，没遭过灾，自然也没挨过打。
    宋璃把目光移到她的腿上。
    但就是这样的人……
    她拿着文件的手忍不住握紧了。
    因为并没有找到李吾博受人指使的证据，所有的罪名只能李吾博自己承担。
    判了刑，有期。
    宋璃没去看，只是陈真打电话和她说案件的进展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李吾博悲痛欲绝的妻子。
    宋璃没搭话。
    陈真也不是为了得到宋璃对李吾博所谓的原谅才说的，他只是自诩哲学家惯了，最后一句总结，“人各有各快乐的样子，悲伤的情态却是异曲同工。”
    收尾平静。
    宋璃同样没搭话。
    余澄道：“你半天就看一页，看出一朵花了吗？”
    宋璃道：“没有。”
    “没有你看的那么专注干嘛？”
    宋璃道：“或许我在思考问题。”
    “你眼睛都直了，你知道吗？宝贝。”
    “眼睛长在我脸上，”宋璃道：“你说我知不知道。”
    “我猜你不知道。”
    宋璃用一种你这不是说废话吗的表情看她。
    宋小姐的表情不多，但总是能精准地表达出复杂的情绪。
    “看不下去就别看了。”余澄把她的文件抽走了，道：“睡觉吧。”
    宋璃道：“好。”
    她去洗漱了一下，回来之后余澄还坐在那。
    “怎么了？”
    “你看我，动得了吗？”
    宋璃说：“抱歉，我忘了。”
    她又给余澄接了洗脸和刷牙的水。
    刷牙水用牙缸，洗脸水用锅。
    余澄：“呵。”
    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两个人并排躺在床上，床尾那开着一盏颜色温暖的墙壁灯。
    “你今天买的？”
    “嗯。”
    宋璃怕碰到她的腿，和余澄隔了很远。
    床大，但余澄还是觉得宋璃只贴了一个边。
    余澄吃力地伸出手，拽住了宋璃的袖子，道：“你往里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