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好梦

    
    余澄给宋璃打电话时她正把鸡肉放进水里。
    余澄咬着苹果, 委屈地说：“已经十二点了, 你怎么还没回来？”
    宋璃道：“我在做饭。”
    “做饭？”余澄仿佛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样, “你做饭？”
    宋璃把盐放到水里, 道：“我做饭。”
    “你不会是在做汤吧？”余澄猜测道。
    宋璃默认了。
    迎接她的是余澄克制不住的嘲笑, “我就是说说看啊，不是你做的东西能喝吗？”
    宋璃把电话挂了。
    想象和现实总是有一定差距的。
    过了一会余澄又来了电话，道：“你别生气啊。”
    “我没生气。”
    “你在做什么汤？”
    “鸡肉。”宋璃说。
    “你直接说鸡汤不行吗？”
    宋璃纠正道：“不是, 就是鸡肉。”
    “这俩玩意有什么区别吗？”
    宋璃家的厨具还是装修时候买的, 还是因为宋小姐觉得厨房空着不好看, 作为充数填进去的。
    “我没买一整只鸡。”
    “你买的是, 盒装的鸡肉？”
    “对。”
    余澄道：“那宋小姐，你为什么不给我直接买桶汤呢？”
    宋璃道：“不是你说的要喝我做的吗？我还买了汤调料。”
    “那种块状的、放到热水里就融化的东西吗？”
    “对。”
    “什么味道的？”
    宋璃拿起来看, 最后在角落里艰难地找了那一行小字, 道：“秘制牛肉。”
    即使宋璃给她做汤她十分感动, 余澄也按耐不住地问：“你有病吗？汤熬出来的是什么味道？鸡肉牛汤吗？”
    “而且我要喝的是汤, 汤的味道是由食材熬制出来的, 我不想和调味料, 谢谢您。”
    宋璃问：“你为什么这么多事？”
    余澄难过地说：“你是不是又嫌我烦了？”
    “……”
    宋小姐这次并没有委屈自己, 道：“对。”
    余澄说：“我伤心了，你给买个十克拉的大钻戒都哄不好的那种。”
    “更何况, 我根本不会给你买。”
    余澄道：“宋璃，你这种人根本不配有女朋友。”
    宋璃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调侃道：“是吗？”
    “是。”
    宋璃看着已经快被填满的汤锅道：“对, 我要问你一件事。”
    余澄听她的语气里都是认真, 正色道：“怎么了？”
    宋璃道：“做汤是等热水烧开了放食材还是放在锅里让它和热水一起煮熟？”
    余澄冷漠地说：“你让它和热水一起煮熟一个我看看好吗？你以为这是高压锅吗？就算是高压锅也没有这个功效好吗？”
    “所以是等热水烧开了再说？”
    “你这不是废话吗？”
    热水还没有冒泡。
    “你不会一起放的吧。”
    宋璃默认了。
    余澄：“……”
    宋璃问：“会出什么问题吗？”
    “不知道，”余澄觉得自己自闭了，“别问我，我不想开了。”
    “我没有经验。”宋璃义正词严地说。
    余澄道：“你没熬过汤你还没煮过方便面吗？你煮面难道是把面和冷水放一起，看它们共沉沦吗？”
    余澄自以为反驳的有理有据，哪知道宋璃下一句就让她无话可说了，宋璃说：“我没吃过泡面，那对身体不好。”
    “行行行，最会养生的宋小姐，你自己搞行吗？”
    “我怕我再听下去会忍不住从床上蹦?下来去教你煮汤。”
    “你蹦哒不下来，”宋璃说：“你的腿在床上固定着呢。”
    余澄痛苦地说：“就你长嘴会说话吗？”
    她把电话挂了，并且决定不理会宋璃的任何求助。
    宋璃弱小可怜而无助地站起煤气灶前面，她是想重新做一份的，但是材料已经被她用完了。
    估计余澄看见这个玩意会问她你究竟在做什么？这是汤还是铁锅菜？不好意思我侮辱铁锅菜了，你这是什么玩意？你所谓的做汤就是把食材和水放到一起煮吗？那这样的话你可真是个人才。
    宋璃一边看文件一边等着汤锅。
    显然宋小姐这样没有生活能力的人是不会知道有种东西是专门用来煲汤并且到时间会自动停止的，她从下面找了一个锅，刷一刷就放到煤气灶上了。
    炖汤的时间太长，宋璃就去书房。
    她一上午都在忙喷泉的事，很多业务根本没处理，等一下还要去和余澄吃饭，这时候就赶时间了一些。
    等她闻到空气中那股似焦非焦，似糊非糊的味道时已经来不及了。
    宋璃用自己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去看了汤锅。
    糊了，是无疑的。
    锅废了，是无疑的。
    她也不想收拾，把连汤，如果这玩意配叫汤的话，和锅一起扔了。
    但目前的问题是，余澄想喝汤，而汤没了。
    宋小姐根本没有考虑过她熬的汤余澄究竟会不会喝的问题。
    宋小姐最后还是去买了一份。
    她要的是鸡汤，但是提了一个要求：里面能不能再加牛肉？
    服务员身经百战，比这更古怪的要求都见识过，道：“当然可以。”
    宋璃把汤带回去。
    余澄在病房里无聊地玩手机。
    余澄看见宋璃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为什么我闻到了香气？
    “你，”她见宋璃盛汤，道：“不会往里面加香精了吧？”
    “我去哪里买？”
    “当然不用你去买了，”余澄道：“你不是有一个什么都能一手包办的助理吗，说句话就行的事。”
    宋璃道：“余澄，这事你就过不去了是吧。”她一边说一边把汤给余澄。
    余澄喝了一小勺道：“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还好，”她在里面发现了牛肉，道：“璃璃你不是说你买的汤调料吗？现在的汤调料都这么实在了？还有肉？”
    “可能是为了回馈买家吧。”宋璃道。
    余澄呵了一声，道：“宋小姐，这家汤我常去喝，你当我是傻的吗？”
    宋璃被戳穿了也不尴尬，道：“我没办法，就买了。”
    “所以你根本没去做汤？”
    “我去了，”宋璃道：“为此我还毁了一个锅。”
    “我真庆幸你用的不是高压锅，不然我可能只能把你放在小盒子里了。”
    宋璃道：“你是认真的吗？”
    余澄道：“我认真的。”
    “你下次还是不要去厨房了，”余澄说：“你要是实在想去的话，我先问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盒子，什么风格，什么颜色。”
    “……”
    “这个还能挑款式的吗？”
    “我可以给你定制。你想要黄金做的都行。”
    “不用了，谢谢。”
    “太客气了。”
    “不过你要是真的用高压锅了，那我连盒都不用给你准备了。”
    “……”
    “我建议你换个地方住，买个独栋的别墅，两边邻居离远点，最好有一公里。免得城门之火殃及池鱼，毕竟谁都不容易是吧。”
    “你别说了。”
    “我这是忠告。”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
    “我就说你太客气了，咱俩什么关系。”
    宋璃也给自己盛了一碗，道：“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你父母？”
    ……
    午间，宋宅。
    宋宅的大厅里清凉安静，因为过于清凉了，让人穿着单衣都觉得有点冷。
    宋瑛华坐着，宋照跪着。
    宋照还是单薄的一身白，多病的身体跪都跪不稳。
    “赵先生，”宋瑛华道：“我以为这么多年，你都忘记自己姓赵了。”
    宋照垂头无言。
    “说话。”
    宋照没有血色的嘴唇开阖，道：“记得。”
    “当时，你母亲给你起这个名字就是为了不让你忘记自己姓赵，是吗？”
    宋照道：“这件事与母亲无关。”
    “你自己的主意？”
    “不是，”宋照道：“只是恰巧。”
    宋瑛华道：“我不管你是如何想的，宋照，我只问你，赵先生是谁？”
    “如果我说，和我没关系？”宋照道：“上一次证据确凿，先生偏袒我，这一次只是捕风捉影罢了，先生却开始怀疑我？”
    “因为一而再再而三。”宋瑛华冷冷道：“宋璃，是我的亲外孙女。”
    “我知道，”地板太凉，宋照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才继续道：“而我，只是您的养子。”
    “宋家愿意养我这个废物这么多年已经是天大的恩情，实在是不应该奢望别的。”
    宋瑛华什么都没说，可算是默认。
    宋照闭上眼道：“这时我无论如何解释先生都不会相信的，对吧。”
    宋瑛华道：“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不是你？”
    “我做不到。”宋照道：“我久居宋宅，实在没有什么通天本领做出什么人证物证，更何况是警局。”
    “你这个时候，还是在含沙射影地说宋璃。”
    宋照苦笑道：“我说什么您都会这样觉得。”
    “您的股份转让手续已经快办妥了吧。”宋照道。
    “这和你无关。”
    “那接下来，就是我名下的，”宋照道：“是吧。”
    宋瑛华这么纵容他不是因为什么狗屁宠爱，而是他要坐稳位置，不能让有人和他分庭抗礼。
    他找了他，既是是培养宋璃，又是牵制宋璃。
    他不等宋瑛华回答，继续道：“这么多年，您的意思我不是不明白。”
    “我做的也很好不是吗？”
    “现在，你已经打算把家业交给宋璃了，这点我无话可说。”宋照道：“也没资格说什么。”
    “只是，当年姐姐是如何……”
    宋瑛华冷冷地看着他。
    宋照道：“您觉得这么多年，宋璃对您的态度，她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吗？”
    “她之所以引人，不过是她现在无能无力罢了。”
    “如果有朝一日，她得到了宋家，”宋照道：“她又会如何？”
    “退一万步，就算她不知道，可她总有一天会知道，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说一句不好听的，那时候您要是不在世还好，你要是在世，你觉得她会怎么对您？”
    宋瑛华半天没说话。
    目前他名下的股份已经有一半交给宋璃。
    “我不是阻止您这样做，我只是希望您能三思而后行，自己留一部分。宋璃要是不会那最好，她要是会，那也是有备无患，您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