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知道儿子德行的,平时默不作声,少言寡语,但是关键时刻就是另一番行径,敢作敢为,什么都不怕。他知道儿子本就中意与柳家的那门亲事,很喜欢那位柳小姐,对她入宫为妃一事一直惦记在心中念念不忘。得知她被打入冷宫,只怕受不了刺激,真的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怕儿子闯祸,他见到家书之后,便放下手中事务,连夜赶路回皇城。方才回家,还未来得及换下衣裳,得知儿子已然入宫面圣,便急匆匆赶来。
谁想真是差一点,再晚来一步,他可就再也见不着儿子了。
“饶恕于他?丁将军,你可知犬子都说了些什么话吗?”凌祁言忍着心里的怒火,盯着丁义的脸。
丁义跪在地上,苍老的面容上又急又忧:“请皇上恕罪!犬子的确说了不该说的话,但是微臣向您保证,他绝对没有冒犯皇上的意思,他是一时糊涂,请皇上饶了他性命,微臣在此向您磕头谢恩了!”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儿子出了什么好歹,让他如何是好啊?
“丁将军起来说话!”看到丁义为了儿子苦苦哀求的模样,凌祁言面色动了一下。那丁子乔的确说了很过分的话,杀他一百次也不为过。但是其父丁义,为了寰朝屡次上战场,立下不少汗马功劳,若是就这么杀了他儿子,只怕是会招来他的怨恨。丁义拥兵百万,又深得百姓的爱戴,许多百姓都拥护于他,若是把他给逼急了,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只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草率行事,凌祁言在心中告诫自己,强自压下心中的怒火。
“皇上请您饶恕不孝犬子。”丁义依旧跪在地上替儿子求情,不愿起身。凌祁言从龙椅上走下来,将他扶起:“丁将军你对寰朝有功,朕自然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真的怪罪令公子,只是令公子的确糊涂,朕的家事,怎么可以乱说呢?”
“皇上说得是!犬子的确有错,微臣回去后,定当好好教训他,叫他不再犯错。”丁义垂着头,掩饰住面上的尴尬。果然,子乔进宫真的是为了惜妃的事,唉,这个孩子,他怎么就那么糊涂呢?那惜妃如今是何身份?怎么可以让他去乱说的啊?
“要想让人不再犯错,就得让他吃点苦头,长点记性才行,丁将军你说是吧?”凌祁言的目光懒懒地瞟了一眼被架着立在门口的丁子乔,差点就丢了脑袋,却还一脸凛然,毫无所惧的模样。
“是!皇上说的是!犬子的确是该受到惩罚!”冷汗自他的额头滑落下去,他心虚地抹了一把。儿子犯下如此糊涂的事,要让皇上说他一点过错都没有,就此放了他怕是不可能的啊!
“那好,丁将军你明白就行了!”凌祁言收回目光,冷冷地说道,“丁子乔大胆冒犯朕,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饶!来人,将他拖下去痛打四十大板!”
“是!”侍卫领命将丁子乔拖了下去。“多谢皇上不杀之恩!”丁义长长地舒了口气,跪下身再次向凌祁言磕头。
柳若惜啊……凌祁言望着窗外萧条的冬景,在心底沉沉地叹息着。
她早知道这后宫之中的人情冷暖,攀高踩低,在她还身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就看了不少这些宫廷大戏,只是没想到戏里那些狗血到要死的剧情竟然会发生在她身上。
女主激怒男主后背打入冷宫,无人问津,就连宫女太监都看不起,送菜宫女一直保持着一副不爱来的姿态。每次送饭给她都是下巴扬起,高过眉眼,而百灵则很快低眉顺眼地去接来。
吃的是些什么就不用说了,比起她以前的膳食,这些完全不是人吃的。就连她还没穿越过来之前,都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看不出是用什么做出来的,还有一股臭味夹杂在其中。
这种东西让她吃没什么,可是怎么能让小姐吃呢?百灵替小姐委屈,这种东西小姐吃下去会生病的。她想找小柔理论,可是总被小姐拦住,她只是摇头道:“算了,跟她说也没用。”
把她打入冷宫的人是凌祁言,她现在所受的这些罪都是凌祁言给的,她拿那个人根本毫无办法。
按照小柔的话说就是:“惜妃娘娘你要不来这儿,奴婢我还没这活呢!”
小柔原是无双宫的宫女,可是自从柳若惜被搬出无双宫,那里被空置了之后,宫人都被遣散,调到其他宫里,而小柔却因为之前的宫女病逝,被留下接班,负责照顾冷宫妃嫔。她心里对这份差事当然是有一百个不满意,照顾这些失宠的妃子有什么前途可言啊?
这些女人都是弃妇,什么都没有,自然什么也给不了她。而她却要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照顾这些女人,过着与繁华权势毫无关联,与正常的皇宫生活完全隔绝的日子。这种日子简直要令人发疯,所以她去给那些女人送饭菜都觉得是件极其痛苦的事情。
那些疯女人会死抓着她不放,冲她不断地胡言乱语,她干净的衣裳,每次在送饭回来之后都会变得脏兮兮的。负责掌事的张公公告诉她每天去一次就行了,可是在她觉得每天去一次已经是无法忍受的事情,她有时候会想,不去算了,反正那些女人并不受宠,饿死了也不会有人追究的。
只有一个地方,她是每天必须去的,那就是桂芳苑。一样是冷宫,但是不同于其他冷宫的就是这里关着的是柳若惜,不是前朝妃子,她是唯一的一个新皇登基后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于是她并没有和前朝的弃妃关在一起,而她身边还可以带个丫鬟。
真不知道这样算什么?说她是被打入冷宫吧,她那样子真是一点都不像,不但身旁有人伺候着,也没有哭哭啼啼,风言风语,除了住的地方偏僻了一点,吃的穿的不如以前,真是看不出她哪里不好来。
看着她那明明失宠,却还一副好无所谓,每日过得怡然自得的模样,她心里就觉得不爽。她故意把自己吃剩下的饭菜拿给她吃,故意让她的饭菜放两天,变得有了气味了才拿给她吃。
百灵本是一忍再忍,可是今日,她实在忍不下去了,质问小柔:“你怎么能拿这种东西给娘娘吃呢?”
“娘娘?她现在还是娘娘吗?”小柔听了百灵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柳若惜若真的还是惜妃娘娘,当然不可能吃这种东西,可是她现在还是吗?
“她要现在还是娘娘,也轮不到我给她送饭。”小柔讥讽道。
“你……怎么说你以前也是无双宫的宫女,受到娘娘不少庇佑,你现在怎么能忘恩负义,做出这种事情来呢?”百灵被小柔气得脸色又青又白,小柔若是讥讽她,她不会在意,但是她绝对不允许别人诋毁看轻小姐。
“庇佑我?”小柔笑得更加夸张了,“百灵,你别把话说得那么好听行吗?我以前的确是无双宫的宫女,可要说受到惜妃娘娘的什么庇佑,我可就一点都不记得了。”
小柔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我当时不过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宫女而已,每天就是扫扫地洗洗衣裳,几乎连惜妃娘娘的面都见不着,还谈什么庇佑啊?百灵你说这话真是好恶心啊!”
“你……”百灵气得说不出话来。小柔一把打下她的手指:“你听好了,这些就是给你们吃的,爱吃就吃,不吃就等着饿死好了!你们饿死了,我还省心了,不用再每天往这鬼地方跑!”
小柔说完便要转身离开,百灵大叫:“小柔,你给我站住!”
“怎么着?”小柔回头瞥了她一眼,姿态傲慢。以前在无双宫,她是个谁也可以欺负的小宫女,但是现在在这冷宫之中,谁还敢欺负她啊?百灵更加不可以!她每天还得等着自己来给她送饭呢!
“你怎么对我都无所谓,但是你对惜妃娘娘必须好点,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百灵盯着她的脸,大声警告道。
“是吗?如果她还有翻身的机会,还可以做回以前的惜妃,我可能会后悔吧!只是她还有那个可能吗?”小柔瞪大眼睛,稀奇地瞧着百灵。觉得她真是天真,竟然说出这么好笑的话来!小柔再一次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给我住嘴!”百灵黑着脸,打断她的笑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娘娘她虽然已被打入冷宫,但是吃的穿的还是有的,不会那么差,这些肯定是你故意拿来折磨娘娘的。”
百灵将手里的食盒扔在地上,把那些嗖菜剩饭都摔在地上,怒气满满地瞪着小柔:“你最好赶紧把这些东西弄走,拿该给娘娘吃的来,否则我就去告诉张公公你没有给娘娘送饭菜,让他责罚你!你应该很清楚不做好分内事的宫女该受到什么惩罚的吧?”
“你……”小柔没有想到百灵会突然如此模样,不像以往一样甘愿挨打受欺负,竟然敢出言威胁她。
看不惯她盛气凌人的模样,小柔不甘示弱地回敬道:“你要去就尽管去好了,看看到时候张公公是为谁说好话!我虽然只是个小宫女,但是你的主子已经被打入冷宫,什么都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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