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羡锦年

    
    看看写得密密麻麻的每日工作任务，收拾心情，将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来。
    到了下班时间，同事们纷纷收拾东西走了。
    “小赵，今天就辛苦你加班了。”杨主任露出了唯有在要求加班时才展现的所谓笑容。
    横肉挤在一起，比哭还难看。
    深夜，亦舒走出办公室。
    略微残缺的一轮苍白的月亮浮现在眼前，东侧可以望见东区的街景，西侧是浦区的夜光。
    汽车灯连成闪闪的光河，沿着大街往来川流不息。各色音响交汇成柔弱的声波，宛如云层一般笼罩着街市的上空。
    终于回到家。
    冰箱里空空如也，只能来碗煮泡面。
    端了碗到餐桌前，虽是深夜，但这是一天中，亦舒唯一能不疾不徐、安静吃饭的时刻。
    按亮手机屏幕，看到显示有二十条短信和十来个未接来电，解锁，发现都是同一个陌生号码。
    “亦舒，我看到了你，你有看见我吗？宥辉”
    我瞎眼了吗？亦舒在心里说，大活人我还分辨不出来。
    “你人哪去了，会面结束后还有晚宴啊，怎么不见你人？”
    为什么我还要待在令人窒息的场所？亦舒在心中反问。
    “你生气了吗？”
    长目尽处，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将看到我的伤痕，知道我曾经受伤，也曾经痊愈。想起泰戈尔的诗。
    “看到你安好，比一切都好！”
    海市治安良好，本人也留恋人世。亦舒有些没好气。
    “亦舒，我的离开不是故意的。”
    我不知道生活为何取走了一切，而我总是一再地沉默，我从没有想过要迷失，只是没有了路，秋日哀悼着它的衰老，而我什么也做不了。亦舒感到鼻酸。
    “你恨我吗？你还记得过去吗，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我每天都在历数过去中寻找活下去的理由，你信吗？”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这样的时刻：某个人的出现，如金色的阳光彻底映照了你生命中那些寒冷又细小的角落，从此你不必蜷缩着等待晴朗的云天。而当一切远去，你不得不把自己再次裹进了那个角落，了无生气，再无温暖。
    “如果可以，我想向你解释全部的过程。”
    心中是狠狠地痛。
    “亦舒，想起过去我感到心很疼。你还记得过去吗？”
    如果说记忆无存，莫如说记忆满满塞了一脑袋，问题是不能把它顺利拽出脑外，或者不如说有一种类似控制装置的东西把好不容易从脑袋小孔里爬出的记忆弄得支离破碎，恰如用剪刀剪断墙上的壁虎。
    “亦舒，请回答我好吗？”
    ……
    放下手机，已记不清，到底花了多少个昼夜，只为把那个深陷泥潭的自己拯救上来。
    这些短信，亦舒前后读了多遍，每次读都不胜悲哀，那种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悲哀。这种无可名状的心绪，亦舒没法排遣于外，也不能深藏于内。它像掠身而去的阵风一样没有轮廓，没有重量，却在内心烙下了深深的痕迹。
    “小赵，据说昨天的会面很顺利，HISENSE集团对落户我区很有兴趣，投促办秦主任说HISENSE公司希望由你来担任联络人，这是HISENSE集团的有关资料。”杨主任第二天就来找亦舒，不过今天满脸堆笑，就势把HISENSE集团的资料放在了亦舒桌上。
    “对了，以后不许擅自离席，要坚持到最后哦！”走了两步的杨主任忽然回头。
    退后两步，把嘴凑到亦舒耳边，“HISENSE集团是这个星球上最顶尖的跨国公司，财力雄厚，领导们都很希望这次能招商成功。所以，如果这次你招商成功，我第一个在领导面前推荐你。你进机关不少年了，职级一直没解决，这事我一直惦记着呢，如何？”杨主任做出了从来没有的姿势，还挤了挤眼。
    有种感觉，就像伏尔加河上的纤夫，被枷锁和同侪拖着向前，习惯了弓起脊背闷头看着自己的足尖。
    想逃也逃不脱，想推也推不掉。
    该来的都会来。
    黑色的迈巴赫缓缓地停在了别墅院门外，宥辉下车，看到往常漆黑一片的别墅今天突然灯火通明。
    宥辉纳闷，一般情况下除了住着菲佣的保姆房会亮着灯，其他地方总是漆黑一片，要等宥辉到来菲佣才会打开所有的灯。
    宥辉下了车，推开客厅的门，看到急急过来给宥辉拿替换拖鞋的唐芯。
    “唐芯，怎么是你？”难掩心头的意外与震惊。
    “怎么也不说一声，要司机去接你啊！”宥辉惊讶之下，想到的是唐芯的长途跋涉。
    “我自己可以回来。”唐芯透着些许的旅途疲劳。
    “德国的疗程结束了吗？按原来的计划，应该还没结束啊？”
    “是，前面检查出来的指标都很好，所以医生同意我回国。他还帮我联系好了中国的医疗机构，我在海市依然可以继续疗程。”
    “好吧，你自己当心。我累了，先去睡了。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阿姨说。”
    “好的。”
    “晚安。”
    “晚安。”
    连个拥抱也没有，宥辉直接去了自己的卧室。
    独留唐芯兀自站立。
    幸好唐苏没住到这里，这是宥辉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