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香街

第209章:不过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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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汉子缩作一团,蹲下来。人群气势汹汹,加上自己已经无计可施,他完全给镇住了。
    然而他敏捷的反应并不亚于突如其来的变化,他刚一看出人们的注意力忽然转移了方向,便一跃而起,决定作最后的一搏以保住性命,那就是跳进濠沟,冒着陷于灭顶的危险,尽量利用黑暗与混乱偷偷溜掉。
    他顿时抖擞精神,房子里边的吵闹声表明,的确已经有人冲进来了。他必须行动起来……他一只脚顶住烟囱,把绳子的一端紧紧地绕在上边。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凭着双手和牙齿将另一端挽成一个结实的活套,他可以利用绳子垂落到离地不超过他自己身高的地方,然后用手里的小刀割断绳子,落下去。
    他刚把活结套在头上,准备勒在胳膊下边,上边提到过的那位老先生急切地告诫周围的人,凶手马上就要往下坠了——就是在这一瞬间,凶手突然回头望着身后的房顶,双臂高举过头,发出一声恐怖的惊叫。
    “那双眼睛又来了!”他尖声呼喊着,犹如鬼哭狼嚎。
    他打了一个趔趄,仿佛被闪电击中了似的,接着便失去平衡,从胸墙上栽了下去。活套拴在他的脖子上,绳子经他身体重量一拉,绷得像弓弦一样紧,快得像离弦之箭。他掉下去约莫三十五尺,猛然打住,四肢可怕地抽搐了一下。他吊在那儿,渐渐僵硬的手里握着那把打开的折刀。
    年代久远的烟囱被扯得抖了几下,可还是勇敢地经受住了。杀人犯贴着墙壁荡来荡去,已经没有一丝生气。
    机灵鬼把挡住自己视线的这具晃晃悠悠的尸体推到一边,央求人们看在上帝的分上,快来接他出去。
    一只到现在才露面的狗哀号着,在胸墙上来回奔跑。它定了定神,纵身朝死者肩上跳去。
    它没有达到目的,掉进了沟里,它在半空中翻了个跟斗,一头撞在一块石头上,顿时*迸裂。
    两天后,下午三点钟光景,永昌登上一辆旅行马车,朝着他出生的小村庄飞驶而去。和他同行的有金绣、温太太,还有那位好心的大夫。
    罗先生和一个隐名埋姓的人乘的是后边一辆驿车。
    一路上,他们谈的不多。永昌激动得心里卜卜直跳,他不敢相信,无法整理自己的思绪,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几个同行的人受到的影响显然也几乎不在他之下,至少是一样。
    罗先生在迫使老孟招供之后,已经小心翼翼地把事情的实质告诉了他和那两位女士。
    尽管大家都知道这次旅行的目的是要让一开始就很顺利的工作圆满结束,整个事情却仍然笼罩在疑云迷雾之中,足够使他们一直放心不下。
    这位好心的朋友在钱先生的帮助下,谨慎地切断了所有的消息渠道,让他们无法得知最近发生的种种可怕的事件。他说:“一点不假,要不了多久他们准会知道的,那也比目前好一些,反正不会更糟。”
    于是乎,他们一路上默不作声,各人都在琢磨把大家聚到一块儿来的这件事,谁也不愿意把萦绕在心头的想法说出来。
    如果说,当马车沿着永昌从未见过的一条大路朝他的出生地驶去的时候,永昌在这些思绪影响下还能一直保持沉默的话,到了他们折进他曾徒步走过的那条路——他当时是一个可怜的流浪儿,上无片瓦,无家可归,又没有朋友相助——有多少往事涌进他的记忆,又有多少复杂的感触在他胸中苏醒过来。
    “瞧那儿,那儿!”永昌急切地抓住金绣的手,指着车窗外边,嚷着说。“那个阻挡牲口的栅栏好像是我爬过的,我偷偷地在那些篱笆后边走,生怕有人照我扑过来,把我抓回去。再过去有一条小路穿过田野,通往我小时候呆过的老房子。”
    他们终于到了镇上,马车行驶在狭窄的街道上,这时要让永昌不要过于兴奋竟成了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那边是棺材铺,跟过去一模一样,只是看上去比他记忆中的要小一些,也没有那么威风了——还是那些早已熟知的店铺和房子,其中的几乎每一家他都去办过一些小事,就是这辆车,停在那家老字号的酒馆门口
    那就是育婴堂,他童年时代可怕的牢笼,它那些黑洞洞的窗户好像正愁眉苦脸地望着街上——站在大门口的还是那个瘦弱的看门人,永昌一看见他便不由自主地往后一缩,接着又笑自已竟会蠢到这种地步,哭了一阵子,又笑了——门口和窗口有许多面孔都是他十分熟悉的——差不多每一样东西都在,就好像他不过是昨天才离开这里,而他整个的新生活只是一场美梦罢了。
    然而,这完全是不折不扣的、令人愉快的现实。他们照直开往那家头号旅馆的门口。在这里,林先生做好了接待他们的一切准备。
    他笑容满面,和蔼可亲,没有提到要把自己的脑袋吃下去——是的,他一次也没有打这个赌,哪怕是在和一位老资格的邮差争论走哪条路去伦敦最近的时候也没有提起,他一口咬定自己才最清楚,尽管那条路他只走过一次,而那一次又睡得很沉。
    晚餐己经开出,卧室收拾停当,一切都像变戏法似地安排好了。
    尽管如此,开初半小时的忙乱过去了,这时,他们一路上出现的那种沉默与拘谨又蔓延开来。
    罗先生没和他们共进晚餐,而是单独呆在一个房间里。另外有两位先生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两个人在那个短暂的间隔里也是在一旁交谈,神色十分焦虑。
    有一次,梅太太被叫了出去,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回来,当时她的眼睛都哭肿了。
    金绣和永昌本来就对最近揭露出的秘密一无所知,现在又是这种情况,弄得他俩神经紧张,很是不安。
    他俩默默地坐着发愣。即使偶尔交谈几句,声音也压得很低,好像连他们自己的声音也害怕听见似的。
    好容易到了九点钟,他们还以为当天晚上再也听不到什么消息的时候,钱先生与林先生走进房间,后边跟着罗先生和一个男人,永昌一见此人便大吃一惊,险些叫出声来。
    他们告诉他,这人是他的哥哥,梅少爷!
    梅少爷,也就是曾经化名为老孟的那个人,将仇恨的目光投向惊奇不置的永昌,在门边坐了下来,即使到了现在,他也掩饰不住这种仇恨。
    罗先生手里拿着几份文件,走到金绣和永昌已经端坐一旁的那张桌子跟前。
    “这是一桩苦差事,”他说道,“这些声明本来已经在伦敦当着许多绅士的面签过字了,可还是得在这儿把要点重申一下。我并不是存心要让你丢人现眼,不过,在大家分手以前,还得听你亲口念一遍,原因你是知道的。”
    “说下去,”被点到的那个人把脸转到一边,说道,“快一点。我大概也做得差不多了,不要再为难我了。”
    “这个孩子,”罗先生把永昌拉到身旁,一只手搭在他的头上,说道:“是你的异母兄弟。是你父亲、我的好朋友梅仁厚的非婚生儿子,可怜他母亲,生下他就死了。”
    “是啊,”梅少爷瞪眼怒视着颤栗不止的永昌,也许他已经听见那孩子的心在卜卜直跳。“那正是他们的私生子。”
    “你用这个字眼!”罗先生严厉地说,“是在侮辱那些早已超脱于世间的流言蜚语之外的人,除了你以外,不会使任何一个活着的人蒙受耻辱。这些都不提了。他是不是在这个镇上出生的?”
    “在本镇的育婴堂院,”回答的口气相当阴沉,“你那儿不是写着嘛。”说话的时候,他不耐烦地指了指那些文件。
    “我要在这儿证实一下。”罗先生环顾着室内的听众,说道。
    “那就听着!你们!”梅少爷转向罗先生说道,“他给你写了短短几行就封起来,文件封套上还有一个说明,要等到他死了以后才发出去。那些文件当中有一封信,是给那个贱人的,另一个是份遗嘱。”
    “信是怎么写的?”罗先生问道。
    “信?——只有一张纸,上边涂了又涂,他向那姑娘编了一段假话,说他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总有一天会揭开的——所以自己当时没有娶她。她还是一如既往,对他深信不疑,直到信任过了头,失去了谁也无法再交还给她的东西。当时,她还有几个月就要分娩。他把自己的打算统统告诉了她,只要他还活着,就不会让她名誉扫地。他脑子肯定出毛病了。”
    “说说遗嘱的情况。”罗先生说道,永昌此时已是泪如泉涌。
    梅少爷一言不发。
    “遗嘱的大意和那封信是一样的,”罗先生替他说道:“上边谈到了妻子给他带来的不幸,还谈到你顽劣的性格,歹毒的心肠和过早形成的邪恶欲望,你是他唯一的儿子,可你受到的*就是仇恨自己的父亲。他把大部分财产分为相等的两份:一份给你们,另一份给他们的孩子,只要孩子能平安生下来,并达到法定成年期。假如是个女孩,那笔钱的继承是无条件的。但如果是男孩,就有一个条件,就是说,他在未成年期间绝对不能做什么不体面的事情玷污他的姓氏。他说,立下这样的遗嘱,是为了表明他对孩子母亲的信任和他自己的信念——随着死亡的逼近,这种信念反而增强了。万一他希望落空,到时候这笔钱就归你,因为到了那个时候,也只有到了两个儿子都成了一路货的时候,他才承认你有权优先申请他的财产,而你过去没把任何人放在心上,从小就以冷漠和厌恶来打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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