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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影悠悠醒转,天色已是昏暗下来,她举目四顾,只觉浑身无力,发现周围布置的桌椅床铺,都是熟悉无比,正是已经回到了家中,她这才放下心来,不过想起先前所见师父遇害,不由得又悲从心来,她怔怔地坐了一会儿,终于起步走了出去,打开门扉,才注意到庭院处传来了一个淡漠而又平静的声音,李素影微微一怔,听出那正是林琢的声音,连忙过去,却见李念尘也在一旁,两人似乎说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她心思一转,便没有出声,小心听着。
只见林琢长身而立,背对着她,正说道:“……如今的情况很不妙,据我所得消息,长乐帮莫名其妙遭遇重创,在明华城内外一共一十七处分舵都遭到重创,至今还不清楚是什么人干的;长乐帮中好手不少,其中很多人被一举击杀,这是是五军都督府的手笔;此外,明华城里还涌进大批外郡江湖势力,虽然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但是趁火打劫一个比一个狠,看来也是为了那传说中所谓的‘魏帝遗宝’了。现在,师父交给我们的任务是完不成了,整个明华城里云霄宫的人只有你我两个,未免势单力孤,看来还要早作打算……”
“五军都督府……”李念尘眉头紧锁,忽然问道:“师兄,那你有没有,那些跟随长乐帮北上做生意之人的消息?”
李素影心头一紧,连忙细心听着,却见林琢缓缓摇头道:“抱歉,此事我也不知道。”
石柱后面,李素影黯然离开,默默地走开了。
李念尘说道:“父亲生死未卜,我……我现在心乱如麻,该怎么做,师兄拿个主意吧。”
林琢想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先别急,你爹很有可能还没事。”
李念尘一怔,忙问:“何以见得?”
林琢淡淡道:“你忘了莫子玉走之前的那句话了?”
“他说……”李念尘愣了一下,细细回想起来,随即话中带了怒意:“师兄,你的意思是……”
林琢弯腰,抚胸咳嗽几声,他的声音渐趋平缓,缓缓道:“偌大的长乐帮号称明华府第一大帮派,却在一夕之间覆灭,这其中必然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内幕。而从目前情况来看,狂风剑派很有可能脱不了干系。”
李念尘疑惑道:“怎么可能,区区一个狂风剑派会有这等实力?”
林琢冷冷说道:“当然不止狂风剑派一家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长乐帮是明华城第一大帮,本就是在风口浪尖上,师父也说过卓帮主是个性情粗豪之辈,平日里也甚少理会其他帮派的大小动作,这次又冒出了魏帝遗宝的事情,此番变故,未必是空穴来风。”
李念尘追问:“那到底是什么人在幕后主使?”
林琢摇头道:“还不知道,最近一年我一直在闭关,江湖中的事情知道不多,此次下山,又没料到会有这等变故,实在难以决断。”
李念尘目中寒光一闪:“我去找狂风剑派要人!”
“不行。”林琢皱眉道:“你不要冲动。我们云霄宫不是普通的江湖势力,若是泄露身份引来了五军都督府的人,只怕不妥。我这也只是猜测,万一不是我想的这样,你岂不是徒劳无功?”
“但……”李念尘张了张嘴,终于缓缓平静下来,他闭目道:“我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做,还请师兄教我。”
林琢想了一会儿,说道:“你等一下。”
李念尘皱眉道:“什么?”
林琢不语,他的手从袖中伸出,已是多了一个铁哨子,顷刻间一声唿哨,嘹亮清越,远远地传了开去,良久,忽然半空中一声厉啸,李念尘讶然抬头,只见长霄之上,一个黑点在视线所及之处越来越大,似有苍鹰盘旋,半晌黑影落下,停在了林琢臂上, 李念尘定睛看去,正是一只通体纯黑的鹰,他不由得惊愕道:“师兄,这是?”
林琢微微一笑,说道:“这是我们云霄宫用来传递重大消息的黑鹰,整个门派也只有寥寥数只,平日里极少用到,你没见过也属正常。”
李念尘恍然大悟,这时林琢从袖中取出一枝细小的炭笔,一边在丝帛的空余处写了几个字,一边说道:“明华城里的局势错综复杂,而这里又只有我们两个云霄宫的人,势单力薄,现在在形势还没有明朗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所以,只能请师父给我们派些帮手来了。”
李念尘眼前一亮:“你是说?”
林琢微微一笑:“我记得本门的宫飞扬师叔,近日有暇,若是可以,我想让师父派他过来。”
李念尘大喜道:“这太好了!”
他这么说,不单因为宫飞扬是云霄宫长老、天乾堂堂主的身份,还是江湖上的成名高手,人称“盗帅”,一身武功出神入化,十年前更是在五军都督府的天机榜上高居第三十位,比之长乐帮的帮主卓凌飞还高了一位,有他来了明华城,不论是李念尘还是林琢都觉得底气充足了许多。
林琢把书写了回信的丝帛绑回鹰爪,振臂一挥,黑鹰不高兴地大叫两声,扑腾着翅膀盘旋飞走了,他低低说道:“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平静了那么多年的江湖,又要再起纷争了。”
李念尘沉默了,许久说道:“那我们该做些什么?”
林琢揉揉有些酸痛的脑袋,无力道:“我也不知道。”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李念尘忽然说道:“我去看看素影怎么样了。”
林琢默默点头,也没有放在心上,李念尘走出院落,这时,迎面只见远处李明初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李念尘心中“咯噔”一声,忙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李明初不语,伸手递过一张帛书,李念尘连忙打开,只见上面赫然用端正的笔迹写着:今夜子时,杨柳楼后,芙蓉街巷,逾期不至,尊父命危。莫子玉,书。
李念尘把手指关节捏的咯咯作响,即便是李明初也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愤怒,他沉声问道:“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李明初耳朵不好,李念尘连问了两遍他才听清楚,连忙道:“就在半个时辰以前。”
李念尘长叹一声,摇摇头说道:“我知道了。”随即,他再不停留,步履匆匆地走了,在他后面,林琢的身影出现,他看着李念尘略显急促的脚步,若有所思。
天色已渐渐暗下来,空中繁星点点,残月如钩,然而这座中原大城中依旧繁荣,正是华灯初上之时,周遭人来人往,喧哗之声不绝于耳,不时可以看到锦衣华服的富家公子流连于青楼楚馆之间,酒肆客栈之中,人满为患,又有灿烂的灯笼花灯悬于街道两侧,一派盛世繁华之意,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到帮派彼此仇杀、江湖风起云涌的影响,而平日里隶属于长乐帮的几个酒馆客栈等大小产业,仍然是开张如故,只是很明显里面的主事人已经换了一批。
林琢一时无事,跟在李念尘身后就出了门,他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迹,但李念尘心急如焚,也没有发现他,就那么让他跟了出来。
一出门,李念尘就消失在了密集的人群里,林琢哑然失笑,也没有太在意,他走到原先是长乐帮属下的酒楼客店这些地方旁敲侧击问了几句,发觉这件事果然不简单,单只是已经被人所知的就有狂风剑派、青蛟帮、清霄派等好几个明华帮派的人瓜分了长乐帮的产业,再加上或明或暗的五军都督府,他感觉很棘手。
而纵然如此,他也没有露出丝毫异样,依旧带着那副淡漠而平静的笑容,走在街头,看上去就如同一个儒雅的翩翩君子,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个江湖人。忽然他眼光一凝,目光所及处看到几个人影,不由自主地顿住了脚步,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他正要靠近看得仔细些时, 正在这时,忽然人群躁动起来,其中是以年轻男子为多,他们不知为何突然向着城外方向狂奔而去,汹涌的人潮将他推得不知道走了多少路,林琢又不好对这些不通武功的普通人出手,等好不容易停下时,这位云霄宫高足已是灰头土脸,苦笑一声,等他回头再去看时,先前那几人已是不见了踪影。
林琢想起了适才粗粗一眼瞥见的那几人面貌,俱是高鼻深目,头发披散,显然不是中原人的装束,他低低自语,面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北疆人?”
北疆游牧民族与中原农耕文明之间的对抗,自古以来,就未曾消停过。
且不论千年之前汉家儿郎封狼居胥,远征漠北,斩杀胡虏无数;又或者是几百年前,鲜卑族入侵中原社稷,将好好一片锦绣山河烧得支离破碎。彼此之间,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延续至今,双方早已是不死不休。
北疆苦寒之地,不宜耕作,故当地部民以游牧为生,因资源稀缺,彼此争夺杀戮,性情剽悍凶狠,历代以来,大大小小的部落里爆发了无数次战争,他们的凶悍与暴虐早已深深镌刻在了每一个北疆族人的骨子里。
而每当夏秋之季,严酷的寒冬来临之前,胡人总是会大举集结兵力,南下劫掠一番,而那时,也正是边关压力最大的时刻,当年的鲜卑族便是趁着中原烽火内战不息之际,一举攻灭边疆守军,饮马黄河,最终逐步统治了整个北方的版图。
那段时间,实在是汉家子孙最黑暗的时刻,所谓“率兽食人”,不外如是。
强盛一时的鲜卑族终于因为内部的治乱土崩瓦解,其后继的大魏拓跋氏政权也在数十年前,被司马氏一族诛灭殆尽,而北方的胡人蛮族却如原上之草,代代相传,绵延不绝,屡屡南下入侵,好在其内部没有统一的首领,这才无法对中原江山造成大的威胁。
但这一切,都在五十年前有了巨大的改变,漠北的鞑靼族出了一个难得的雄主阔汗,他用锋利的马刀与血腥的杀戮,统一了整个北疆的游牧民族,彻底一改过去百年内北疆诸族互相征战内耗的局面。他们逐水草而居,崇拜星与月的信仰,并以狼为图腾,在部落巫师的指引下,把南方的大晋当作了下一个狩猎的目标。于是,来去如风的铁骑成了边关南人的噩梦,沉溺于中原纸醉金迷已久的勋贵子弟们在蛮人的刀与箭下不堪一击。而大晋朝一众饱读圣人诗书的官员臣吏,也在年复一年的内部争权夺利中变的内残外忍,他们送出皇族的公主与大批的金银财帛,行所谓“和亲”之策,只为胡人能高抬贵手,收了好处就心满意足回去,长此以往,已有多年。
三十年前,鞑靼族再度寇边,前后总兵力达十万之众,这一次的目标是中原北方的重要门户云中郡。等朝廷的一众官员反应过来,吓得魂不附体,纷纷派人求和,鞑靼族的君主阔汗一面笑着收下了大晋的礼物,一面继续挥军南下,接连攻破拒马关、懿关两座北门锁钥,兵临云中郡城下,云中郡的指挥使田沐泽将军奋起反击,而武林中诸如青海派、华山派、丐帮之类的名门大派闻讯纷纷派出弟子参战,到了后来便是连远在川中的唐门,西北的马帮的热血汉子都加入了这场痛击北虏的血战,由此开始了长达三个月的云中郡攻防战,这便是江湖人称“北地之战”的重大战役。
此战惨烈无比,其中具体过程便是一些号称江湖百晓生的灵通人士也是语焉不详,只有亲身经历者才能感受其中的生死悬于一线的惊心动魄,与那百战余生的惊喜欣悦。而人们所知道的结局,便是最终胡人力竭,无奈退军,回到草原舔舐伤口,伺机而动。
那一年,是大晋朝五十九年,在那之后的第二年,五军都督府作“天机榜”,同年冬季,草原雄主阔汗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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