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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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 恕不奉陪
    陆超, 陆洲的堂哥。
    姜朝下车，咳嗽了一声, 开口：“超超哥哥。”
    陆超挑眉，和站在另一侧的陆洲对了个眼色, 依然没搞明白。陆洲咬牙提醒他：“姜朝。”
    “啊, 小姑娘啊。”陆超的声调些微夸张，姜朝猜测他八成并不是想起她来, 而仅仅是知道了她是陆洲的某一任前女友。
    姜朝笑容有点勉强, 她在车内和陆洲对上眼后，就再没将目光投向过他。此刻她也是正对着陆超，说：“我们协商个责任，再找交警来吧。”
    “行啊，也是……熟人了, 再加上我变的道，我全责呗。”陆超很是爽快, “反正都进保险。”
    “好, 谢谢。那就通知交警和保险公司吧。”
    两人协商后就把车开到路边能暂时停靠的地方等待交警和保险公司人员来现场。姜朝在群里给顾桑发了消息, 说路上出了小车祸，人没事，就是得等事故处理, 要迟到。她想了想, 没提陆洲。顾桑收到讯息立马又确认了她的安全后, 说那就流程晚一些过, 等她来。
    姜朝放下手机, 其实就想这么呆在车里，可抬眼就看见陆超朝她的车走来，怕是免不了一场“叙旧”。她也只得打开车门，再度下车。
    “我听陆洲说你们都是要去s酒店吃饭。”
    “嗯。”姜朝点头。
    “难怪这么巧，能在大马路上撞上。”陆超试探性地问，“我本来也就是送他过去，既然碰到你了，要不，就交给你？”
    几乎没给姜朝拒绝的时间，陆超接着说：“我中午有个饭局，本来是顺道，但我们处理好事故，我过去要来不及了。你们本来不也一起嘛。”
    姜朝当时的真实想法是：陆洲那么大个人了还要人接来送去，不能自己打个车？
    可是她撞了陆超的车，后者也不和她啰嗦就担了全责，姜朝实在抹不开口直接怼回去。
    于是乎，在交警出了事故认定书，保险公司的人也拍了照后，陆超便扬长而去，姜朝的车上则多了个陆洲。
    姜朝不明白陆洲干嘛非在那儿陪他们干等，完了还真的来坐她的车。他关门拉保险带的时候那一声虚假的咳嗽恰恰证明他也觉得场面何其尴尬。
    两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谁都没打破空气里飘散着的这股愈发浓重的尴尬。
    十分钟后，还是姜朝最先受不了，趁红灯的间隙打开蓝牙放起音乐。
    嗯，好巧不巧，张学友的歌。
    姜朝手把着方向盘，朝车窗外翻了个白眼，前一首后一首都是billboard大热门，怎么就能有首张学友夹在正中央？
    “谁羡慕我的世界/谁嫉妒你的一切/其实我们都无所谓/爱的人在身边/这就是我的永远
    另一个我离你很远/这感觉我都胆怯/当苦与乐各自体会/各有各的每一天/只能轻描淡写我的累
    该不该/告诉你我不是不爱
    该不该/新靠着心才能明白
    我的爱渴望填满/如果你能打开”
    到副歌部分，陆洲低声地跟着哼，还是那样找不着调，满世界飞。
    姜朝抽出手把歌切了，陆洲看向她：“很难听？”
    “你心里没数？”她反问。
    陆洲淡笑：“我听说你新书要在上海搞签售了，大作家。”
    姜朝忙着看导航和马路，因而没看到他眼里闪着的明亮的光，她顺嘴地回：“听说你年薪百万了，大销售。”
    “咦，我年薪多少你都知道？”
    “固收奖金的尺寸，恐怕我还算少了。”
    “这才两年不到，不至于。”
    “你倒会谦虚了。”姜朝揶揄的意味很明显。
    陆洲偏头，看着姜朝认真开车的样子，沉吟片刻，说：“我很好奇，在你眼里我到底什么样子的人。”
    车已行至目的地，姜朝把车开进地下车库，一门心思地找好停的车位。转了两排，这才瞧见一个空档，她悠悠开过去，倒了一把，又微调了一下车位，熄火。
    “下车吧。”她说着，脑子里才跳出刚刚他的问题。
    在她眼里，他是什么样子的？
    这真是个好问题，但她答不上来。
    从前一门心思喜欢，觉得他就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人，在一起时磕磕绊绊，她喜欢他也讨厌他，到最后分道扬镳，她有过很多的不甘心和难以割舍，但随着时间，她有意或者无意模糊了他的样子，对他不再爱憎分明。
    她此时看他，都仿佛隔了一层磨旧的纱，看不清晰。
    两人一同上电梯，到酒店二楼的餐厅，服务生领他们到顾桑桌前，其余六人都到了。顾桑最先注意到姜朝，但见到她边上站着陆洲，微微一愣。
    “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反而是沈司先问出了口。
    “我的车别到他哥的车了。”姜朝言简意骇地带过，顾自拉开椅子坐下。
    八人坐的长桌，仅剩两个座位，位置相对。陆洲坐下，与她真是面对面了。
    “这么凑巧？缘分嘛！”沈司毫无忌讳地调侃这对前男女友，遭到顾桑的白眼。
    “还缘分，孽缘吧。”顾桑冷哼。
    姜朝不想这话题过份发展下去，就说：“你们是不是吃差不多了？我先点个单，我们就赶紧过流程吧？”
    “不着急。”沈司摆手，“本来也是大家伙凑一块聚一聚嘛，马上我们就不是自由的未婚男女了。”
    “沈司你还其心不死？”另一边的伴郎立刻出生调侃。
    “怎么说话呢。”
    他们拌嘴之际，陆洲叫来服务生，给自己点了份餐，又问姜朝：“点什么？”
    “蟹肉色拉。再要一杯冰柠茶，谢谢。”
    “我记得你不爱吃色拉。”服务生刚走，陆洲便看着她的眼睛说。
    姜朝正查看手机消息，头也没抬地回答道：“很多事情会变。”
    他的眼光渐渐变得讳莫如深。
    顾桑把打印出来的流程放到众人面前，姜朝再度从这密密麻麻的表格上认知婚礼的繁琐。不过还好，他们没让伴郎伴娘们充当伴舞，已是仁慈。
    姜朝和陆洲相对坐着，但她的身体一直倾斜四十五度向顾桑和沈司的方向，与陆洲也几乎是零眼神交流。过完流程，大家便又开始了闲谈。
    “你们两房子装修完了没？”伴娘问顾桑。
    “没重新装，就住沈司之前的公寓，把东西都搬进去，买了点软装。”
    “哇塞，这么节俭。”
    “我觉得挺好啊，他公寓也刚装修没几年，品味也还行吧。”
    “就还行？”沈司挑眉。
    顾桑嬉笑：“嗯，就是还行。”
    “呸，我可是花了大价钱，重心思打造的。”沈司很是骄傲，“对了，陆洲你公寓应该也装修好了吧，什么时候搬过去？”
    “过两个礼拜就搬，味道散得差不多了。”
    “诶？你也要搬出去住了？”另一个伴郎赵弛问道，“和女朋友？”
    “没有。就是新房子装修好了，就搬出去住了，一个人方便点。”
    “哦～～”赵弛勾住陆洲的肩，“懂的懂的，方便。”
    姜朝突然想起过去他问过她，新家的客厅要不要装电视这样的问题，也想起他说一定要装地暖和洗碗机。这样的对话刺透时间筑起的面纱直逼到当下，姜朝蹙起眉头，对似要重新翻搅起来的回忆很是不悦。
    陆洲余光扫到姜朝，而后推开勾住自己肩膀的手臂：“别胡说八道。”
    赵弛这才想起姜朝和陆洲这茬，有些难堪，便转移话题，问道：“诶，姜朝，你最近怎么样？看你朋友圈又要出书了？”
    姜朝把头发别到耳后，垂坠的耳环随着她点头的动作微微晃动：“是呀。”
    “对了对了。”伴娘徐珊忽然道，“姜朝，上次你带来的那个小鲜肉呢？”
    “诶诶，徐小姐你干嘛。”赵弛不满地嚷嚷，“徐珊你可是有主的人，关心小鲜肉干嘛？”
    “你这块老蜡肉我看腻了关心关心小鲜肉怎么了？”徐珊转而又问，“我觉得他挺好的呀，最近流行么不是，听话的小奶狗，感觉是那种人设。”
    姜朝想起上次带秦松彦来凑人头，他有些局促地和众人打招呼，叫着哥啊姐啊的样子，不禁莞尔：“什么人设不人设的，就是个年纪小点的男生而已。”
    “不考虑考虑？”徐珊追问，不顾赵弛在一旁拼命使眼色。
    不知和陆洲在场是否有关联，姜朝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再说吧，反正也不着急。我落后你们太多，索性就不赶了。”
    一直到众人散场，姜朝始终显示出这样类似的漫不经心，言语间总是轻巧的，带着点模棱两可。和陆洲印象里那个姜朝，大不相同。
    出餐厅时，姜朝特意走在前头，说自己还要去修车，便率先按了电梯。
    沈司问着大家都怎么走，有的打车有的开车，姜朝听陆洲说他打车回去，暗暗松了口气。电梯来了，众人挤进去，姜朝窝在角落，和陆洲隔了一个人。
    到一楼，陆洲和另几个打车的人便一同出去。他走前回头，目光捕捉到姜朝，两人对视，姜朝一瞬便挪开视线。
    电梯门合上，总算将他彻底隔绝在外，姜朝靠着电梯，揉了揉眉心。顾桑注意到她的样子，便凑了过来。
    “今天真这么巧？你撞了他哥的车？”
    姜朝叹气：“是啊，我也是服了。”
    “啧啧。”顾桑撅起上唇，“我觉得不是个好兆头。”
    “你就好好当你的新娘。别兆头不兆头的。”
    电梯门开，顾桑拉着姜朝走出来，便停在那里：“我和顾桑聊会儿，沈司你先去车那儿。”打发走了沈司，顾桑问：“你老实说嘛，再见到什么感觉？还留恋？其实让你们当伴郎伴娘你说没事，我还是觉得有点那什么。”
    姜朝笑了：“留恋什么啊留恋。”
    顾桑认认真真打量了姜朝一会儿，点头说：“是，人不能在一个坑里摔两次。一个男人再好，对你不好那就是不好，原则问题。”
    姜朝笑容更扩大了：“这个问题我们早讨论过千百回了，放心，我不会忘。你要不看看我背后，都刻着字呢。哈哈。”
    “你这样我就放心了。我今天看陆洲老盯着你，还怕有点什么。”
    “新娘子，别操心我啦。”姜朝勾住顾桑，“你家沈司等急了要，我也真的得去修车了。”
    和顾桑分别，姜朝重新坐进车里，觉得有股异样。辨别一会儿，意识到是车里残留着陆洲的香水味。姜朝发动汽车，开到马路上，将车窗打开，这味道就很快散去了。
    等红灯的时候，姜朝放起歌来，张学友的声线再度响起。
    姜朝忽然笑起来，也难怪顾桑要担心她旧情复燃再入火坑。
    然而她走过的心路历程她自己最清楚。
    火坑啊，谁爱跳谁跳，她不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