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水之缘

    [] 最快更新！无广告！
    一夜安眠无梦，净圆第二日日上三竿时才醒。不知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的睡完一觉，只觉神清气爽，全身都松快了。
    这个时间，八遍早课都结束了。隔着屏风传来玄清讲解经文的声音，还有杜少游偶尔间的插话询问。虽然玄清无意做他的业师，当还是有问必答的，尽心讲解的。净圆洗漱完，想了想，拿上早课用的经书，绕过屏风走到堂中右侧的佛像前行礼参拜开始轻声诵经补做早课。
    等净圆早课补完，杜少游也刚好请教完问题转身离开。
    “徒儿给师父请安。”净圆行完礼后冲玄清甜甜地一笑。玄清颔首算是回礼，“昨夜睡的可好？”
    “很好，谢谢师父。”不知是因为师父的屋子特别适合睡觉，还是那杯价格不菲的牛乳，或者只是因为师父在身边，她发现睡觉真是件放松又舒服的事。
    “那好，今后你晚上到为师房中安寝。”昨日玄清帮她把过脉，这孩子心神不安身子虚弱，怎么受得住长久的梦魇失眠。
    “那师父呢？”
    “为师会在房中整夜打坐调息，净圆不必忧心。”玄清说，他经常以打坐代替睡觉，：“以前的事……如果你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说，为师希望由你自己说出来，如果一直逃避怎么能彻底放下呢？”
    “徒儿知道了。”净圆小声说，准备好……可能她要准备一辈子。
    “去子阡那里吧”玄清说，“至于游公子……”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
    净圆有点紧张，她知道师父不讨喜欢杜少游，但她到觉得他跟绯辞有点像，属于一般好一般可以好可以坏的类型。
    “为师不会限制你结交，但与人相处当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无论是绯辞还是杜少游你自己掌握好分寸。”
    师父连绯辞都知道？
    她浮夸的惊讶表情，玄清失笑，“镇水寺虽大，但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之地，更何况他几次出入静思阁。能让你敞开心扉的朋友不多，虽然绯辞的身份……”玄清到底顾及自家徒儿的情面没点明绯辞是杀手刺客，“他能特意来看你，陪你说说话也是好的，为师没有必要阻拦。”
    “师父，我不是故意要瞒您……”
    “净圆，最好不要这么做。因为为师都会知道，而且为师会比你以为的了解的多一点。”玄清奉劝道，“比如……你是女孩。”
    净圆真是吓了一跳，面色陡然苍白，呆呆地愣在原地不知怎么接话。知道她是女孩，师父一定会把她赶走。当初绯辞也说过如果自己暴露自己是女孩就可以离开寺庙不用费劲心思做坏事惹玄清生气。
    “别担心”玄清无意恐吓自家可怜兮兮的小徒儿，“男孩也罢女孩也罢，你都是为师的徒儿，为师不会因为这个赶你走，或者照顾你是女孩就放松对你的教导。”
    “是，谢谢师父！”净圆松了口气。她忽然发现师父揭穿这个也是件好事，最起码以后在师父面前她不用费心装男孩了。然而，今天这件事留给净圆的心理阴影就是她发现好像每件事都逃不过师父的眼睛，并且决定以后不管犯什么错还是主动跟师父坦白比较好，免得还要加上欺瞒师尊这条罪过。
    美好的时光开始了。净圆每天早上做完早课后就去杜陌那里学画画，中午回到玄清身边抄背学习一篇经文，临到傍晚时杜少游就会回来，她就跟着杜少游玩闹，顺便客串陪读的角色，然后晚上占领玄清的床榻，在师父的陪伴守护下一夜安眠。
    这一天，杜少游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在白天没有出去。净圆就去找他玩喽。
    “你在找什么书？”杜少游心疼的看着自己的书房被翻得一塌糊涂，简直像进过强盗一样
    “嗯……三国志……已经找到了。”净圆坐在晒不到太阳的小角落津津有味的看书，“不是我翻乱的，有一个书架自己倒下来了，还差点砸到我。”她无辜地替自己解释了一句。
    杜少游这里的书还不及师父书房里的书一半多，不过师父的藏书大多都是各种经书，佛经注论或者医书，四书五经之类的。杜少游文弱书生但真的跟绯辞有点像，都喜欢读权谋兵法之类的。这本三国志她在离开镇水寺前就从绯辞那里抢过来看，只是后来要跟着师父到这里不方便带出来。说起绯辞……到有点想他，净圆想起那个天天装酷一身黑色夜行衣，但很不隐蔽地戴着支金发簪神出鬼没的大哥哥，会心的笑了会儿。然后又担心起来，这会儿，他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杀人放火了，可千万别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你这样天天不务正业，圣僧真的不管你吗？”杜少游蹲在地上把书一本本收好，认命地帮净圆收拾烂摊子。
    “师父布置的课业我早就做完了，不就背一篇经文，有什么难的。再者师父也说了博览群书是好习惯。”杜少游闻言一愣。他不知玄清对净圆自有长远的打算，只是觉得以圣僧这两天教导自己经文的认真，他教导自己的弟子必然更加严格用心，怎么可能这样散漫宽松……难道圣僧根本没打算把这娃当弟子培养……不应该呀！
    杜少游本来是很功利地去结交净圆，但几日下来，他对这个朋友竟生出几分真心。净圆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但绝对是属于很聪明有眼色的，她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纵然是他偶然说起的权谋诡计她也并不觉得是多可耻上不了台面的，不明白的地方她会问，一点即透，那种机灵劲……杜陌觉得他不入仕去祸害官场简直可惜了。真心归真心，只是杜少游已经习惯让每段关系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就像这次通过杜陌得到圣僧指点，虽然没有成功搭上圣僧的线，但如果圣僧的爱徒甚至——首徒是他的好友，也不算浪费他此番的时间和布置。
    “净圆，你说那些大宗师为什么都要收徒啊？”杜少游决定好心地敲打这祸害几句。
    “为了传承发扬自己的本事呗！”净圆随口答道，赏赐了杜少游一个白眼，这么简单的问题都问！
    “你想圣僧再收弟子吗？”杜少游很直白地问，他看得出净圆对玄清依恋仰慕的紧，而玄清对这个小弟子也颇为照顾。
    “不想。”净圆脱口而出，叹了口气，视线虽然还落在书上，但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师父不止她一个弟子，她和两位师兄也相处得很好，但她就是不希望再有别人成为师父的弟子。大师兄经常要去方丈师叔那里学习，二师兄沉醉武学经常得了师父的指点后就整日闭关修内功或者消失一天去练什么身法。现在每天待在师父身边最久的就是自己，师父最花心思教导关心的也是自己……她知道自己的想法自私幼稚。人总是贪心的，得到过就不想再失去，她不想再成为那可悲小乞丐，就算哪日死在街头都不会有任何人挂怀，来来往往的人大抵只会嫌弃她碍眼晦气。
    “那你觉得自己有能力传承发扬圣僧的学识修为和志向吗？”杜少游露出个高深莫测的表情，“如果圣僧觉得你达不到他心里的预期他势必会再收徒，迟早的事，想想你的两位师兄就知道了。”
    “你瞎说！”净圆不相信地气呼呼地说，她不能忍受杜少游把师父说的这么功利，“两位师兄都是新一代弟子中的翘楚，哪一点不够好了！”
    “我没说他们不好。”杜少游摇摇头，真真是当局者迷。“他们……算了！……我说净圆，你到底知不知道圣僧追求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净圆纯良的一脸小白样。
    杜少游气的吐血，再三深呼吸才没把这口血吐出来“你……镇水寺以融合各派经典为宗旨培养弟子，圣僧的志向十之八九也在此，你随便想想就知道了呀！”
    “融合各宗？那岂非要了解各宗经文理念？”净圆不可置信地说，只道师父在佛法上的造诣连当朝国师都赞不绝口，难道师父真的通习过各宗经文……
    杜少游以一种你总算开窍了的眼神看着她，“通习大量经文是肯定的，想想你的两位师兄，他们虽好但肯定不是深入研习佛法的料子，所以圣僧才会收你。”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刻苦学习经文，让师父觉得我是研习佛法的料子，这样师父就不会再收徒了？”
    “对呀！你就不用担心有人分薄圣僧对你的喜爱啦！”杜少游没说首徒，净圆的身世他知道一点，一个从小无父无母漂泊流浪受尽苦楚的孩子，纵然再怎样聪慧早熟，心里最渴望的都是真挚的关怀疼爱，这比首徒之位对她有吸引力多了。
    净圆冷然瞧他一眼，蓦的让杜少游觉得有点全身发凉，她阴测测地说：“你真可怕……”能一眼看穿她的弱点和她心中希求之物的人如何不可怕？玄清面前那个脆弱敏感，会眼巴巴地期待师父的一点慈爱赞赏的人是她不假，她将自己最脆弱最接近内心的柔软向自己的师父敞开。但是从小流落在外看惯人心险恶的她，怎会单纯地不层层设防？十几天的相处，又有玄清的提醒，她知道杜少游是什么人。平日里他算计别人也就算了，这回竟然算计到自己头上来了！
    “非也非也，我了解你并不是为了要威胁你。你我交好，你若能成为首徒对我只有好处，况且如果你不想让圣僧再收别的弟子就必然要达成圣僧的心愿，到那时首徒之位也非你莫属，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我纵然不是温良恭俭让之人，但是不会害你的啦！”杜少游指天发誓。
    “罢了！”净圆瞪了他一眼后轻飘飘地说道。她知道杜少游的道理非常正确，自己也该多努力了。师父不愿教她太多，她可以自己学啊！
    “喂，我听杜大叔说你是从帝京告了假来千山见师父，你做什么官啊？”
    “在下不才……”杜少游站起来装出温良地姿态作揖，“在户部谋了个小官。本朝重佛，指不定将来游就要靠小师傅庇佑了。”
    此时不过是一句吹捧的玩笑，竟不知在日后真的一语成谶。杜少游更料不到，他灵感乍现下的一步散棋，竟成为中原未来换天变日的源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