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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巨响,邋遢胡子的都校尉撞塌了台面,书馆里面乱成了一片。
色角跟着竟然把台上的九枝铜灯也举了起来,用力投了下去,挡住了要冲上来的雷云正柯。九枝铜灯里的清油泼溅出来,洒在桌布上,燃烧起来,坐得近的两个客人衣服也着了火。场面越来越混乱了,又有几盏照明的铜灯被闪避的人群撞翻,书馆里顿时就黑了一半下去。黑暗里反而是燃烧的桌布和客人的衣服更鲜明。
“着火啦!着火啦!”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茶馆里本来还不知所措的人都乱了,纷纷往外面挤去,伙计们急急忙忙地端着水去把火浇灭,却挡不住人流。
越来越多的灯被撞倒,周围更黑了,隐约中百里子鸢只看见军官们变了脸色,一齐拔出腰间的佩刀正往台上冲,邋遢胡子的都校尉还想拦,但是已经拦不住。
“未央?!”百里子鸢对着那个色角大声喊。
她终于明白那熟悉的声音了。
“鹿尘,救救未央!那个色角!”百里子鸢指着色角大喊。
鹿尘二话不说跳上前面的台面,他大步踏过一张又一张的桌子,被他踢飞的酒水和食物四处乱溅。然后他把最后一盏铜灯也踢翻了,借力跳到了台上。周围完全陷入黑暗之前,百里子鸢看见他一脚飞踢向都校尉,把他逼退了。
所有人这时都在往外跑,百里子鸢没有动,她要留在这里和她爱的人在一起。百里子鸢怕被人流冲走了,于是紧紧抱住了一根柱子。
台上只有拳脚的声音,军官们似乎也是担心黑暗里误伤了同伴,于是收起了佩刀。不时地有闷哼的声音传来,不是中拳就是中脚,百里子鸢竖起耳朵去听,似乎都不是鹿尘的声音,于是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呃!”
百里子鸢心里一震。这回是鹿尘的声音了,听上去他似乎中了一击。
“你掐我干什么?”黑暗里传来鹿尘愤懑的声音。
“我叫你赶快突围啊!去我姐姐那里!”是百里未央清清脆脆的声音。
“我带你出去就好了,你别管我!”接着是鹿尘抱怨的声音。
百里子鸢觉得头顶有风,她抬头去看。她看见了光,黑暗里只有那么一点火,是一根火绒,莲花盛开那样持在色角的掌中。
黑暗中百里未央一手拿着那根火绒,一手搂着一根红锦。
红锦拴在屋顶中心,本来是一个悬挂在台中央的锦球。百里未央抓着这根红锦荡了出来,就像荡秋千那样,她在绝高处揭开了自己的面具,抖开了长发。
百里子鸢的眼里,那一瞬就是阳光洒落的情景。
那么长的一束金发泼洒开来,映着灯光,把人的眼睛都照亮了。
在那抹阳光下,女孩子抓着一根红锦在半空中晃晃悠悠,晃晃悠悠。
百里未央已经长大了!
百里未央落在百里子鸢的身边,她似乎可以在黑暗中看得很清楚,一把就把藏在百里子鸢身后桌子下的老板抓了出来,“喂,把我的工钱结了吧!”
“唉!我的姑奶奶你惹的这个事情怎么算?你还要我付钱!”老板哭丧着脸。
“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女孩儿使劲晃着他,横眉立目,“谁要你放这种垃圾进来的?我不单要工钱,我还要你赔我呢。”
“赔你什么?”
“看见这人我恶心!”
“人家就是送钱,送钱送花给色角,有什么不对?你不要他们的,偏要我的!”
“看得起你才要你的!”
“我没钱!”
“吝啬鬼,我早知道你贪财,出钱就肉痛!我就是要让你这个老兔子肉痛!”百里未央失去了耐心,干净利索地一拳砸在老板面门正中。老板翻了翻白眼昏了过去,百里未央在他腰里摸了摸,开心起来,“找到了找到了。”
百里未央掂着一只沉重的皮囊,眉开眼笑起来。
“好了,都归我了,”她满意地点头,“不义之财,取了取了都取了!”
“未央……?”百里子鸢战战兢兢地碰了碰她的胳膊。
嬉皮笑脸的百里未央忽然也不吭声了,分别多年的两个姐妹,一个沦落成了市井上的女流氓,而另一个,却是亡命之徒。
“我们……我们……我们先救救他吧。”百里未央指着黑暗人群里的鹿尘说。
“哎!”百里子鸢喊了起来,似乎她这才想起鹿尘还在台上和人数远远超过自己的碧池军官们对抗着。百里子鸢竭力往黑暗里看去,看不清鹿尘和少年们的影子。百里未央左左右右地看着,恍然大悟一样,她抓着百里子鸢的袖子,“姐姐,来,跟我一起扯这根绳子。”
她递到百里子鸢手里的是她从台上荡出来的那根红锦。
“扯这个有什么用?”百里子鸢昏昏沉沉地和她一起用力。
这时候老板悠悠地醒来,一看见两位女娃娃正在努力地扯这根红锦,吓得几乎要跳起来,“那个不能扯,那个不能扯!”
“嗨哟!”百里未央喊着口号,两个人一起发力。
百里子鸢听见一阵怪异的响动,随之而来的是吱呀吱呀的声音,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扭头问百里未央,“我们……我们到底干了什么?”
“这根绳子是拴在棚子顶上的,这个棚子本来就是随便搭的,用力扯,当然就会塌下来。”百里未央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百里子鸢愣了,“塌下来!?”
“是啊,”女孩子忽然对着里面大喊,“小心了各位,棚子要塌下来了!”
“我去你们到底在干……”鹿尘的声音未完,轰然巨响,百里子鸢只觉得眼前一黑,像是天都塌了下来。
大漠苍颜浮沉流沙 第三十幕 驶往南夏的船
碧池国北疆,朝海河岸。
午后,阳光正烈的时候,水面水波金灿灿地飘漾。一艘方舟停在池边,阳光中它的船身明显比一般的船大,甲板上几乎可以跑马。朝海河通着顺风渠,再接着一条建水的直流,江上的大船可以一直顺流而上进入秦淮河海域,朝海河也掘得深,大可以容下平底的大船。
船上的人举起了手,强健的水夫以长杆撑起了船身,把它缓缓地推离岸边。
这样的大船出航不容易,风帆太大,不到深水可以转圜的地方是不便打开的。
马蹄声从岸上传来,大船已经从船坞渐渐地滑进深水里,水夫们回头去看,船舱里也有剽悍的武士按刀出来观看动静。
一匹马上竟然人挤人地坐了两个女孩儿和一个背着七尺七寸的长枪的少年,他们三个人都气喘吁吁地下马,第一眼看见大船,其中一个女孩儿就挥着手大声喊了起来,“大爷停一下大爷停一下,搭一条板子给我们,我们要上船!”
朝海河上的游船有个很旧的习俗,大多半不避讳孩子,免费搭船就叫做搭板子。
“这不是游船!”船上的武士拒绝了,“这是要出航去南夏的!”
“不管你是不是游船了,救命啊救命啊!我们要上船,我们去南夏的!”鹿尘忽然把手拢在嘴边,放声大喊,“我们给钱的!给钱的!”
像是追着少年的声音而来,远处尘土荡荡中有人举着程程发光的刀与剑,纷乱的马蹄声传来,也不知追来的有多少人。
船舱的帘子被掀了起来,里面有个年轻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怎么回事?”
“回禀少主人,有三个孩子被人追,”武士回报说,“让属下打发了算了。”
“给他们一条板子,让他们跳上来吧,”年轻人慵慵懒懒地说,“刚才那女孩子的声音真是漂亮,也很熟悉。”
“是!少主人。”武士立刻挥手示意。
船上的水夫向着岸上抛出了浮木和绳索制成了浮桥,正好可以贴近岸边,为了稳住船身,水夫们升起了一半风帆,隐约可以看见整张帆都是青灰色的,挥着巨大古老的图腾。
是南夏国的苍鹰旗。
鹿尘领着头,百里未央和百里子鸢跟在后面上了船,三个人沿着浮桥抓住了船舷边的绳索,浮桥立刻被撤了回来。
岸上推船的水夫们再次发力,把整个大船彻底推进了水里。
“哇!得救了得救了!”百里未央不顾自己裙裾和软鞋上都是水,兴高采烈地高举起手。
百里子鸢和鹿尘却累得一左一右歪到在船舷边。
岸上追赶的骏马在水边急停,远远看去竟然有五六十人,每个人都举着亮闪闪的铁刀,手里还提着别的家伙,只不过有人是提着铁刀,有人却是提着板凳腿。
为首的是一些禁军装束的武士,剩下的都是市井装扮,个个都是怒不可遏的神色。
都校尉上去狠狠的一脚,把一个水夫踢进水里,他恶狠狠地看着船上,身后书馆的伙计却都指着船上叫骂,别的水夫凑过来想围住他们,却被禁军的军官们拿刀逼住了。
“追啊追啊追啊!”百里未央还不依不饶的,冲着岸上比鬼脸。
“你们到底犯下了多大的事情,这么多的人追着你们要你们好看?他们都不像是善类呢。”船舱里的年轻人并没有出来,只是低低地笑语。
百里子鸢三个人往里面瞟了几眼,百里未央在鹿尘和百里子鸢身后看不到人,只好冲着岸上一指,“一帮大破皮肚子鬼,是他们先找事的!”
她的话激怒了岸上的人,他们一起大吼起来:“你说谁是大破皮肚子鬼?!不想活了么!?”
百里未央的手遥遥地指点着人群后面的都校尉说,“就是那一只……那一只,对了,那一只癞蛤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百里子鸢看着自己的小妹妹如今的这番模样,忍不住感慨起来,鹿尘倒是和百里未央一样,跟着不禁的眉飞色舞。
所有人都回头去看都校尉。邋遢胡子的都校尉涨红了脸,像是一只发怒的公鸡,他也不管丢脸不丢脸,暴跳着冲着船上大吼,“小,别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家任何一个烧火的老太婆都比你好看,我家里的漂亮女人,我排着玩玩到我死也没个完!我不过是逗你开心,你说谁是癞蛤蟆?”
“哦,逗我开心啊!”百里未央也不生气,冲着岸上比了一阵子鬼脸,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转,凑过去在鹿尘和船上武士的脸上轻轻蹭了一下。
“那我失望死啦!就不等军爷大业大地来娶我了,我找别人去了!”百里未央笑了笑。
船上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都校尉死攥着拳头,简直恨不得一头栽进水里淹死,他一生之中从未受过这么大的羞辱,可是那艘船不是本地的,不然他一声令下,早就传来弓箭手火烧了。
百里未央高兴起来,又觉得似乎跟鹿尘太过暧昧,转头看见船上年轻人的脸就在身边,也把嘴唇凑过去蹭了一下,继续跟岸上的都校尉比鬼脸。都校尉终于受不了了,他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大哭起来,周围的人全愣了。
这还是个智障儿童么……
船上的鹿尘呆呆地站在那里,他茫然地摸着自己的脸,他知道百里未央只是耍了一个小小的诡计,极快地靠近他耳朵边擦了一下,并不是亲吻,都不知道贴没贴上。
“真是个红颜祸水啊。”船舱里的人笑着说。
“谁是祸水?”百里未央不高兴了。
“别气。要当红颜祸水可不容易,长得绝美都不够,姿容冠绝颠倒终生,悲喜自有妍态,为祸少则几十年多则千百年,那才叫祸水,”船舱里的人笑着解释,“这是赞美,祸水也是百十年才出那么一个的,而且还不一定都能让你碰巧赶上。人一辈子只能活六十年,连个祸水都没有见过,岂不是亏了?也不枉我今天救你们。”
“真的?”百里未央瞪大了眼睛。
“能算上红颜祸水的,譬如叶嫣然,为祸至今已经一百多年了,说书的还在不停地说她,这流毒怕有千年也不尽了。你到底闯了什么祸事,弄得那么多人要追你们。”船上的武士问。
百里子鸢站了出来扁了扁嘴说,“其实我们就是跟那几个人有过节,其他那些,不过是因为我逃跑的时候把他们茶馆的大棚子扯塌了而已……”
“不过……而已……”船舱里的年轻人笑了起来,“好一个不过而已,那么我们做个交换。你唱歌儿给我听,也算谢我救你们一场,我就帮你赔了那个大棚子。”
“不是不唱就要被赶下去吧?”
“不赶,”船舱里的年轻人还是笑,“但是船到池心会让你们下去游泳。”
“那就唱呗。不过,你可不知道那个棚子,很大的棚子,赔起来……”
“你别是扯塌了公爵的宫殿,别的都还好说。”年轻人抬起了脸,很俊美。
“你这么有钱啊?”
船舱里的年轻人笑笑,反问说,“你叫什么名字?”
“百里未央,”百里未央扯起身边的百里子鸢说,“这个是我姐姐子鸢……”她又扯了扯鹿尘说,“这个是……”
“我是鹿尘,尘埃的尘。”鹿尘自己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船上的人都愣住了,包括百里未央。
鹿尘一个人对抗百里家五个勇士的威名已经传到了边疆小城。
“对!鹿尘,”百里未央挽着姐姐和鹿尘的手点点头说,“我们三个是逃命的人。”
“百里家的人……”年轻人低吟着。
鹿尘放下自己的龙渊长枪问,“那你叫什么?”
“我姓夏,叫夏默年,这位武士是我的随从易水寒,噢……不必惊讶,易将军几经战乱,一条手臂换回了一条命,我们从南夏到碧池来,采集一些火药回……”
“船上的小杂种,你们有种的就下来!不要缩在船上当乌龟!”都校尉冷冷的声音从岸上传来。
“小杂种在这里呀!小杂种在这里!”百里未央高高举起百里子鸢和鹿尘的手跟都校尉对喊,“你想抢小杂种就上来!我们在这里有风有月,还不冷,想等到明年夏天来了再上岸呢!”
年轻人夏默年的笑声中,大船所有的帆全部升了起来,把巨大的阴影投在所有人身上。
主帆上巨大的图案完全展现在百里未央面前的时候,她不再嘻嘻哈哈,而是战栗着仰视,那是一只翱翔的苍鹰的图案,传说中可以翼展千里大风展翅翱翔在云中,纤细的云纹中,隐藏着难以觉察的雄霸。
大船顺风猛然加速了,顺着水道越过了重重的波影,飞一样飘行在月色中。
从没有坐过大船的百里未央简直惊呆了,她冲到甲板最前面迎风眺望。
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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