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就婚了

    
    自从大锅饭之后，温亮亮每个周末都会接到周老太的电话。城隍庙每个周末都安排了员工活动，每次活动除了不用上班的道士参加，还有周家人。
    周老太说，周家人这个名词的范围可大可小。小范围来讲，就周柏灿爷爷这支，只有周柏灿爸爸和二叔两家人。大范围来讲，全国乃至海外管理城隍庙的都是同宗同源，虽然有不少因为子嗣或者继承问题早已易姓，但是在大规模的城隍爷祈福活动中仍会保持合作。
    当然，这有历史原因。原本位于北京路的城隍庙，属于广州府城隍庙，后来在政府的扶持下，升格为广东都城隍庙，因此很多地方城隍庙以他们马首是瞻，尤其海外很多地方新建庙宇或者信徒欲在自宅供奉某一尊神明，千里迢迢赶来参加祈福祖庙分灵活动，经过特殊的仪式，赋予新塑的神像为神明的□□，使其具有相同的灵力，还每年都要回来进香、刈火，保持灵力不衰。
    “所以，除了城隍爷的诞生日，要数祈福活动最热闹了！”周老太从烤炉里挑起烧得最漂亮的鸡翅给温亮亮。
    温亮亮前几次爽约，想着无论如何就参加一次吧，尤其周老太说烧烤地点位于交通便利的麓湖公园。从她住的公寓过去，公交直达，确实不远。
    周老太对她是真的好，即便她没参加活动，即便装修的事都交给同事小黄，偶尔还会拜托小黄带好吃的东西给她，譬如周柏灿爸爸从意大利带回来的巧克力，某个善信送的山东红肠，周家人去湛江旅游带回来的冰镇海鲜等。
    温亮亮有时会想，要不要真考虑一下代孕呢？周老太怕她难堪，特地给她解释：“不是强迫你奉献身子，是上正规医院做人工受孕。”
    但是，当时听周奶奶的口吻，似乎就是指发生关系。
    “好吃吗？尝尝这味烤虾！”周老太将烧烤叉递给她，继续说：“下周轮到三婶婶定活动，泡温泉吃海鲜自助餐！我给你俩订带婴儿床的家庭套房，房里有滑滑梯和秋千，可好玩了！你可以带上香香和她妈妈一起去，我还没给香香出场费呢！就趁这次旅行，两清呗？”
    温亮亮讪讪地笑着，不置可否，心想：怎么可能叫上糖糖？要被糖糖发现自己跟周柏灿纠缠不清，单悦翎就会知道，她老公方世淇也会知道，方世淇会不告诉周柏灿吗？
    一说曹操，“曹操”就凑过来。一身珠光宝气的三婶婶趁周老太走远接电话，笑着来打探底细：“温小姐，你是柏家那头的人吗？啊灿的表妹吗”
    关于身份问题怎么描述，周老太没跟她商量过，温亮亮不敢贸贸然乱编，打算打个擦边球过去，“差不多。”
    听得温亮亮的回答，后头的五婶婶、六婶婶、七婶婶、大姑、三姑也挤堆到这边的炉子来，三姑说：“我就说，周遇元的续弦不可能那么年轻！这姑娘看起来也才二十五六，对吧？”
    温亮亮点点头，其实已经二十七了。三姑六婆在热议的周遇元就是周柏灿的二叔，上月二婶才走，这个月的月尾就开始谈论续弦了。
    “二婶就是被气死的！”议论着，三姑六婆当着温亮亮的面，聊起二叔和二婶的悲剧婚姻以及家庭矛盾，还说就是因为这样，周奶奶才不愿把继承人的位置指给二叔的后人。
    “他表面不说，其实恨着呢！安排自己儿子跑国外读书去，还问老人拿一笔钱给周重鑫创业！”
    温亮亮听得心惊胆战，周重鑫是二叔的儿子，上次大锅饭见过一面，也许是国外学校放假，短暂回国。话题越讲越深入，牵涉到继承人之位的争夺、财产和分家。这些三姑六婆沉醉起来，都快忘了温亮亮怎么着也属于周老太那边的人，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嚼舌根，就不怕她都转告给周老太吗？
    只见周老太回来，三姑六婆都各找各路，纷纷离开。周老太笑面迎人，嗔怪她们：“你们又不让我凑一份热闹！”而后，捞起自己的手提袋，翻来覆去地找，终于在口袋里找到周柏灿的身份证，刚要起身，脚踝就扭到了，哎呀呀地呻/吟。
    温亮亮也觉得神奇，啥树枝石头都没碰着，周老太的脚就中枪了，三姑六婆过来慰问一番，说：“到了一定年纪就骨头脆了，你年纪最大，要多补补液体钙？”
    周老太轻轻地揉着脚，说：“那可怎么办？我儿子在停车场等我把身份证拿下去。”
    三姑六婆说：“哎哟，你一把脆骨头就别折腾了，让表妹拿下去嘛！”
    温亮亮眨眨眼，她没说自己是表妹，这群人都把她当表妹看了。
    周老太难为情地看了温亮亮一眼，愁肠郁结，答应了宁宁，不能让周柏灿见假结婚对象的，上次没遵守是迫不得已，这次怎能又这样呢？她正想喊小道士去，温亮亮却自告奋勇，“阿姨，让我跑跑呗。”潜台词，别让她成为大家眼里最“好吃懒做”的那一位。
    在三姑六婆严苛的目光下，她这位“表妹”加快脚步下山去。所幸麓湖山并不算大，她很快就到停车场，但是忘记周柏灿的车长什么样。突然，有陌生电话打来，平时她绝对不接，但是此时此刻，却有种奇妙的感觉。
    “喂？”她小心翼翼地问。
    “是我。”他顿了顿，透过挡风玻璃，直直看着，被热辣辣的山风吹起满头长发的女人，她露出彷徨的表情，站在停车场出入口。原本，还不想马上打这个电话，但是被老妈迫切地问：“你看见温小姐了吗？她刚从澳洲回来，人生地不熟，我怕她迷路了，都怪我……”
    他打断周老太的自怨自艾，问：“你跟她怎么好上的？为什么她会参加我们的家庭活动？”周老太支支吾吾，一会儿说她是虔诚的善信，一会儿说她是装修婚房的设计师。周柏灿却想起之前吃大锅饭时，三姑六婆的闲言碎语，怀疑温亮亮是二叔找回来的续弦。但是，她不是已婚已育了吗？
    “你在哪里？”温亮亮踮起脚尖，一辆辆车扫过去，就是见不到他的人影。
    周柏灿按了按喇叭和车灯，温亮亮握着手机，将信将疑地往那辆白色的车子走去。在她的印象里，五年前，周柏灿开的车是深蓝色的，上次大锅饭开的车好像是黑色的，所以她刚才只盯着深色车看去，所以找不到他。
    她走到驾驶座车窗，把身份证递给他，转身就要走，却听他说道：“又来蹭饭？”她抿抿嘴唇，所以说他就是欠揍！
    “错，没白饭，是蹭烧烤。”三句不到就吵架，她没有战斗力，只想速战速决，“再见，小心开车啊！”
    “该不会是想见我吧？”他漫不经心地说，冷冷的眸子瞥着她。
    他还真没变，永远都那么脸皮厚！温亮亮讥笑，“你有老婆，我有老公，麻烦认清你的界线，开玩笑也要有个度。”
    她以为他会反驳两句，没想到他就说：“你变了，长大了。”而后开车绝尘而去。她杵在原地反复想这句话，是的，这五年她每天都在争取长大。
    周柏灿将车子停在马路边，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想喝杯对身体无益的咖啡。许文强掐着点儿打电话来，“好兄弟，又在家吃泡面吗？拜托，别糟蹋肠胃了，过来我的私房菜馆凑只麻将腿，大伙儿都在正聊得热火朝天呢！这期真劲爆，丁海的前妻回来求复合，大家还是那个态度，好汉不吃回头草！当年就下过赌，谁要吃回头草，谁就猪狗不如！”
    周柏灿刚刚才见过“一棵草”，只是人家称不上“回头草”。许文强还在等回复，电竞兄弟急电来催，今天他答应电竞兄弟参加比赛，临出发前发现身份证不在身边，于是找周老太，把车开到麓湖公园，不期然遇见不想见到的人。
    咖啡厅位于商场西门的旁边，全落地玻璃，把咖啡厅外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周柏灿以为自己眼花，但真的不是眼花，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那个男人确实是温亮亮的废柴老公！
    原炜鸣看不见周柏灿，他推着双人BB车，追上疾步走在前面的糖糖，刚才两人又吵架，为了女儿的问题、婆媳关系，还有其他琐碎事。原炜鸣一把拉着糖糖，不顾如何，先紧紧抱住她，不让她像盲头苍蝇跑远了，再好好安抚。
    周柏灿追到电梯口，已经不见废柴老公的人影！虽然那个女人也是长头发，却是黑头发，与温亮亮的亚麻色发色不同，还有在麓湖公园烧烤的人，怎能突然就跑来陪老公购物呢？
    拒绝了许文强和电竞兄弟的邀约，周柏灿又把车子开上山，三两下就找到周家人的身影，大家看到从不参加家庭外头活动的周柏灿突然现身，还气喘吁吁的，似乎刚刚是跑上来的，惊讶不已，忙让出位置，拿已经烧好的菜给他吃。
    周柏灿装模作样地接过烧烤叉，不经意地扫视全场，问身边的小道士：“我妈呢？”
    小道士反过来问他：“上山去了吧？”周柏灿低头瞅了眼小道士，发现又是大锅饭那天，说温亮亮是别人老婆的那个蒙查查小道士，语气不善地警告他：“你能不能做人用点心呢？”
    “找你妈吗？被你表妹搀扶着去水边，让痛腿泡山泉水呢！”不知哪个三姑六婆说的，周柏灿道了声谢，急忙上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