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出其右

24.入天牢

    
    在回门宗玄的路上,司徒瑾从伏?R口中得知,孟嶂是昨夜从灵隐寺出发返的京师,然满打满算必需花上一天一夜的路程,却于今日清早抵达门宗玄,想必若非十万火急之事,孟嶂必不会如此仓促而归。
    巳时不到,门宗玄主殿。
    在榜四人,除俞无寅外全数到齐,并行而立,却始终不见孟嶂的身影。
    司徒瑾率先问道:“义父呢?”
    伏?R答他:“入宫了,他让我先将你们找来。”
    语毕,孟嶂恰巧快步流星地入了门来,朝他三人行去。
    三人闻声投去目光,齐声恭敬道:“义父。”
    孟嶂路过他们时,仅是抬手一摆,不作多言,后在主座前停步立足,也不入座。
    始终站着的三人极少瞧见孟嶂这架势,脸色乌黑,仿若下一刻便会骤然大变,更是不敢主动问话,只得等他先言。
    “无寅被关入天牢。”孟嶂言简意赅,怒火中烧的面容上连胡须都在抖动。
    “?!”其余三人皆是一惊。
    还未等谁询问缘由,孟嶂又道:“昨晚刑部压根就没放人,竟都不知道?”
    单云端、司徒瑾及伏?R:“……”
    接着又是怒火中烧的一句,孟嶂愤然道:“云端住将军府,司徒大抵是留东宫了,?R儿你呢?自家大哥一夜未归,你竟也好意思在青楼彻夜把酒言欢?!”
    “……”听到伏?R无辜背锅,单云端及司徒瑾皆是不敢吭声。
    “……”背锅之人则在心里咒骂,您哪只眼睛看到司徒住东宫了?果然他们皆是嫡出就我伏?R一人活该沦为庶子吧?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也能怪到我头上?!
    片刻后,单云端沉言出声:“义父,这是如何一回事。”
    孟嶂长出口气,断然道:“与七彩明珠那案子有关。”
    果然,事关西岭雪山与七彩明珠一案并未完全终了。
    当日虽将陆江几人押回京城,关入天牢,然不光是在逃的主犯柳楚下落不明,就连对收押在天牢的几人经过层层逼拷数日,也终是套不出与此案有关联的幕后朝中大臣究竟是何人。
    还未等阶下师兄弟三人再论,孟嶂霎时道:“陆江跑了。”
    众人随即屏住呼吸,这个‘跑了’的言下之意,莫不是他逃出了机关重重的天牢?
    司徒瑾眼皮直跳,他有种不祥的预感:“那这与大哥……”
    “昨日正值换晚班之际,无寅照旧带着刑部的人下天牢拷问陆江,”孟嶂面色凝重,又道,“只知道后来陆江逃出天牢,随从的刑部的人全死了,倒是无寅仅被人打晕,没有大碍。”
    此话一出,就连伏?R也难免紧皱着眉心,大惊失色道:“这不可能。”
    众人皆是心知肚明,这是有人不仅劫了狱,还害得俞无寅无辜掺了一脚。
    以天牢的建造及俞无寅身为门宗玄榜首的身份,别说来了近百人劫狱,将陆江带走,就连只苍蝇怕是都飞不出这机关重重的严密之地。
    且不谈俞无寅带人前去问话的时机不合常理,单从以他的身手竟会被人打晕这一点出发,所致陆江顺利逃狱、查无踪迹,实在多少有些令人觉着怪诞不经。
    所以,俞无寅难免被扣上陆江同谋的高帽,暂押天牢。
    “……疯了吧,他为何要劫狱?有何动机放走陆江?”伏?R觉着荒诞得很,不停喃喃道,“刑部尚书那老头也不出面?俞无寅真是白替他打这么多年血汗工。”
    单云端淡淡道:“没有证据,刑部也只能遵照办事。”
    司徒瑾直觉不对,一定还有别的事,他开口问道:“义父,是否另有他事还未告知徒儿?”
    不出所料,孟嶂昂首道:“事关贤懿公主。”
    孟嶂将同为昨日有人匿名上谤,声称贤懿公主的七彩明珠之所以落入西岭雪山,也是出自俞无寅之手。
    俞无寅后被押入天牢,重兵把守更甚,刑部还连夜派人前去审问俞无寅。
    “上谤之人透露,前阵子有疑似七彩明珠的物件被人藏于梨园,后经过交易,流入西南地界,”孟嶂又道,“谤文还提及,将物件藏于梨园之人,正是无寅。”
    梨园那地儿,可是真够特殊的……
    司徒瑾听闻双眉紧蹙,道:“大哥该不会承认了吧?”
    孟嶂低沉道:“是。”
    “给贤懿公主那类人缠上,”伏?R意识到了何事,随即大骂,“无寅老哥真够倒霉催的!”
    俞无寅是在给贤懿公主顶锅,有先例在,众人不置可否:“……”
    孟嶂又道:“陆江潜逃后,天牢戒备森严,如今没有皇上谕旨,除刑部的人谁也不得入内。”
    听闻,众人猜想,孟嶂许是进宫碰了壁。
    可转念一想,这如何都不应该,毕竟以陛下对门宗玄的重视程度,总该不会连让义父进天牢探人的准允都不批准。
    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
    单云端试探道:“可是有人诚心阻挠?”
    孟嶂答他:“陛下退朝后服药入寝,颜迁在外拦着不让见。”
    伏?R下意识想骂脏话,甚是无奈,差点没气笑道:“怎一个接着一个地来,连这老狐狸都上赶着掺一脚?”
    当朝正一品宰相颜迁与门宗玄宗主孟嶂不对付,已在朝中无人不知。
    按伏?R的说法是,前段时间那老贼消停了一阵,谁知现在又跑出来溜达寻死了。
    如今这情形确实不好说,众人虽起了疑心,要害俞无寅的人究竟是不是颜迁,可转眼一想,以颜迁那德行绝非像是敢掺和西岭雪山之事的样子,估计也不过是个临时趁火打劫、抱薪救火之辈,实在够下作的。
    当下虽也不是毫无头绪之际,可当务之急还是得赶紧与俞无寅见上一面。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短暂的静默后,只听司徒瑾缓缓道来:“义父,我有办法。”
    天牢正门,森严壁垒。
    司徒瑾见着眼前重兵把守的阵势,光是天牢外的士兵较之寻常足足达两倍之多,更别提内部把守的严紧程度,他不免加快步伐走上前去。
    结果没出两步路,前方一把守士兵便把他拦下,高声道:“探守大人,请留步!”
    司徒瑾闻声停下脚步,那架势威风堂堂,眼眸中蕴藏深不见底的冷漠,他将手中令牌示于众人,斥道——
    “太子谕令,有如亲临,谁要拦我?”
    只一声令下,眼前那几名士兵齐刷刷跪下,头也不敢抬。
    司徒瑾不再多言,目不斜视,入那天牢去。
    “探守大人,这儿便是。”
    天牢内气味难闻,可待久了竟无比适应那环境。
    俞无寅原本半躺着养精蓄锐,可远远听闻这一声,他连忙惊坐起,??近铁柱旁朝外张望。
    果不其然,是司徒瑾来了。
    俞无寅被关押在这较为偏僻的牢房,周围连同把守士兵,连一个被押的人都没有,他就这样闷了将近一天。
    “司徒?”俞无寅喜不自胜。
    “……抱歉,”司徒瑾只觉要愧对他大哥这笑脸,忙道,“暂时无法带大哥出去。”
    “无碍,”俞无寅只是摆了摆手,神色自然道,“能陪我说两句话就好。”
    司徒瑾:“……”
    司徒瑾买通了天牢差役,让人将牢房门打开,容他进去待上半个时辰。
    当下,天牢内阴冷潮湿,师兄弟二人席地就着杂草而坐,低声谈论,也不觉着此情此景有何不妥,倒像是与寻常在门宗玄又或是君悦阁内谈天论地无甚区别。
    “便是如此。”俞无寅就着司徒瑾带来的娄伯做的饭,如是道。
    司徒瑾听闻俞无寅将一切徐徐道来,心中只觉木已成舟,不免愁眉苦脸道:“……那大哥也不该轻易顶罪。”
    俞无寅苦笑道:“我倒是无碍,他们也未必能拿我怎么办,若是传出公主故意将陛下亲赐的七彩明珠掷弃这话,可就非同寻常了。”
    贤懿公主对俞无寅有意,包括司徒瑾在内的不少人多少猜测得出一星半点。
    只是奈何俞无寅的心思从未停留在公主身上。
    难怪他大哥当初已有几月不管刑部的事,却又无缘无故被叫上彻查七彩明珠一案,司徒瑾如是想,随后又低声道:“所以确是贤懿公主自己将七彩明珠藏到别处,声称被盗,这才有了后来果真被盗一案?”
    俞无寅也无奈得很:“正是在梨园时被盗走。”
    鉴于梨园那处,稍有迥殊之处,司徒瑾不免支吾问:“那……大哥果真去了梨园?”
    整座京城谁人不知,梨园内皆是男性戏子,其中不少柔弱男子较之青楼红牌还更美艳。
    “……”俞无寅不知他是何用意,挑眉道,“当日查到线索才去的梨园,可惜晚了一步,再说,司徒可是觉着那地方大哥去不得?”
    司徒瑾噎了一下,忙解释道:“不不不,大哥误会了,司徒并非此意。”
    不知为何,他竟有种心虚感,很是莫名其妙。
    出了天牢,司徒瑾心中大致有了个底。
    俞无寅后虽声称在天牢多待几日也不打紧,权当是朝中给他放了个假,也不知他是当真豁达还是怕司徒瑾过于担心,回了门宗玄转述他大哥这三餐不饱的悲惨遭遇。
    司徒瑾边走边沉思着接下来该如何应付这事,不料于转角处,他只随意一瞥,暮夜中见着一人很是熟悉,那人双臂自然交叠,隐没在墙壁阴影中难以见其容颜。
    他心中顿然狂跳,简直毫无由来地,接着赶紧快步上前。
    漆黑中,单云端一步跨出,显出他的笔挺身躯及峻冷面孔,光芒熠熠,沉声唤了一声:“司徒。”
    司徒瑾想说,二哥你怎么来了,然对上他的深邃双眼话却又顿然止住了。
    当下,夜幕低垂。
    谁知单云端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好似能读懂司徒瑾心中所想似的,走近对方柔声道:“师兄来接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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