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源1999

    
    “进去！”
    这是位于山坳之中的一片地域，荒凉而隐蔽，作为藏身之处刚好合适。四间大小各异的木房子错落分布，最小的那间应该是用作厕所，另外三间就不知用处为何了。
    而现在，胡子男正一边嚷嚷着“等会儿给你们找点膏药来”，一边试图把两个小孩子推进其中一间看起来像是库房的木屋里。然而依风心知肚明，那所谓的“膏药”他们恐怕这辈子都等不到了。
    即便这个男人不用谎言欺骗他们，依风暂时也没打算反抗，毕竟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机。然而，打开门的一瞬间，从屋里传出的那异样的混杂味道还是让他迟疑了一下。思维体瞬间便从这股气味信息中解读出了许多东西。
    “心语！”他慌忙叫道，“闭上眼睛！”
    但为时已晚，文心语已经看到了屋里的景象，她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叫。胡子男顿时不耐烦地踹出一脚：“叫什么！滚进去！”
    这一脚用的力道不大，但文心语现在还被依风背着，他可不能让这男人踹到她身上。于是他假装踉跄了一下，却恰好避过了这一脚。胡子男一个趔趄，却也没有生气，因为依风因为这一避而进入了屋子，他正好从外边把门锁上。
    隔着挂着门帘的木头门，依风听到他在外面发出沉闷的声音：“先在里面待着，我去找个电话，一会儿找着了叫你们。”
    ……简直没听过比这更假的假话了。
    不过，比那更重要的是，这间屋子……
    文心语已经不叫了，她的身体在依风背上贴得更紧，双臂双腿也紧紧地缠着他，活像是要跟他融为一体似的。
    这也不能怪她，毕竟这屋子里的“某些东西”，对于小孩子来说，视觉冲击实在是太大了点。
    依风环视四周。墙壁上挂着硕大的狼头、藏羚羊弯曲的角、紫貂的皮毛……好家伙，有一半以上都是保护动物的尸块，这还都是死去的生物，活着的也有。笼子里的环颈雉、金丝猴尚显温顺，吓到文心语的是另外一些动物，那些东西多半养在玻璃箱中。依风看到了孟加拉巨蜥和体型硕大的东疆沙蟒，边角上的玻璃箱内养着蜘蛛，居然还有一头扬子鳄……
    天哪。依风发出无声的嘟哝，他并不怪文心语发出惊叫。别说她这种乖巧的女孩，即便是洛凭云，如果被独自关进这样一个房间，怕是也只有口吐白沫的份儿了。
    那两个人并不是偷猎者。依风做出这样的判断。
    偷猎者的目标往往更有针对性，不会像这样散乱。如果依风猜得没错，这里更像是一个小型“中转站”。这两个男子从别的地方获取小批量的货物，然后再想办法通过他们自己的渠道销售出去。
    换句话说，也就是……走私犯。
    不过即便得知了这一点也没什么可开心的，他们的危险性并没有降低。不管是偷猎者还是走私犯，都是会铤而走险的凶徒，也可能藏有猎枪之类的武器。除非能够保证一击拿下，否则依风不愿意带着文心语冒险。
    他把文心语放在地上，这小姑娘仍旧紧紧地抱住他的身体，一双眼睛惊恐地来回看着巨蜥和沙蟒的水箱，尽管那两只动物现在都一动不动。依风一边温言安慰她说水箱看起来很结实，那些危险动物跑不出来，一边背贴在门上，利用自己超出常人的感知能力倾听着外面的声音。
    那两个男人在不远处窃窃私语。
    “……你懂个屁！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听过没？把他们放了，万一到了山下给我们捅出去，你负责啊？”
    “四哥，咱们又不是头一次去山下买东西。山下那帮人其实对咱们是干什么生意的心里也有数，他们才不多管闲事儿呢！要不然怎么办？这两个小孩你要么放了，要么就埋了，难不成还要养一辈子？弄死更不行吧？咱们干这些活儿，本来就算逮住了，无非也就是蹲几年，真要是犯下大案子，那还要不要活了？”
    “谁跟你说要弄死了？刘驼子前段时间不还跟我们打听‘那方面’的信儿吗？这年头男孩女孩都有卖的渠道。你看那小子多清秀，才八九岁，也不算大。那小姑娘长得也挺俊俏的，挂出去肯定有人要！”
    “嘿……四哥，你这说的也在理啊……我怎么早没想到呢？”
    “就你那猪脑子！一会儿你拿两包方便面进去，跟他们套套话，问问家里边儿大人知道不知道他们上山。别问那个小男孩，我感觉那小子有点儿小机灵，会演戏。你把那个小姑娘单独带出来问问，我看她胆儿小，没那个小男孩帮忙，她肯定不敢编瞎话。”
    “嘿嘿，说得是。那小姑娘长得确实有点儿看头……嘿嘿……”
    “……你小子还有这兴趣？我是知道你每回去城里‘办事儿’净选年龄小的，可这也太小了吧？”
    “四哥，这你就不懂了吧？越小的闺女皮肉越嫩，那玩儿起来才爽呢！你要是不急着叫刘驼子来，我就先跟那小姑娘处两天，多少尝尝味道……嘿嘿嘿嘿……”
    接下来都是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依风不愿再听，他收敛了心神。文心语右脚扭伤了，只能靠左脚支撑着，整个人无力地挂在依风身上。她没有依风那样的听力，当然不知道外面那两人是怎么讨论她的。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依风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像昨晚那样把她搂进怀里。两个小孩子就这样相互依偎着。
    但和紧张得六神无主的文心语不同，依风尚在思索风险最低的逃脱方案。在不确定对方拥有什么武器，而自己的体力低下，身边又有人需要保护的情况下，贸然试图和对方起冲突是极不明智的。躲在门后趁机偷袭也可以，但不能保证一招就令对方完全丧失战斗能力。除非……
    有什么能用作辅助的工具吗？
    依风的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遍，在扬子鳄的水箱附近，似乎放着一些零碎的杂物。他一眼望过去，居然看到了一把小巧的手枪！
    ……不。思维体在瞬间通过外形细节分析出结果，只是一把玩具枪而已。
    依风要朝着那边走过去，文心语却吊在他身上，阻碍着他的行动——她一丁点儿都不想靠近那头鳄鱼。最后依风在杂物堆边蹲下，文心语就从后面抱住他。他捡起了那把玩具枪，塑料枪壳已经散了架，依风猜测那两个人过去曾用它来伪装真枪，以便达成某些目的。
    除此以外，杂物中还有一些能用的东西……依风的视线锁定了几根锈铁钉和一些铁丝。如果利用得当的话……
    “心语。”他沉声开口，“帮我一下，把你扎头发的皮筋借我一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