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好梦

    
    余澄凭借着在宋氏混的脸熟加上宋璃之前对秘书的授意, 在半个小时之内成功知道了宋璃去哪, 什么时候走的, 分部的地址在哪，以及她暂居的酒店, 还有房间号。
    虽然余澄在听到房间号的时候也惊讶于为什么一个秘书能知道的那么详细, 但从之后和秘书的谈话中她才知道处理杂事的都是这位秘书，所以知道实在是不足为奇。
    其中涉及宋璃离开的原因仅仅被秘书以极为隐晦的言辞提了几句, 说了像是没说。
    余澄在离开宋氏之后也不明白为什么宋璃要走, 而且走的那么突然。
    可思来想去她也找不到宋璃突然离开的理由，如果是为了躲她，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宋璃不要躲，她要是真的厌倦了只需要说一声就行。
    余澄看起来是在缠着她, 但那是在她没有明确表示的情况下, 倘若今天宋璃明明白白地告诉余澄她不喜欢她，这样的关系影响了她的话，余澄会温和而由衷地道歉，最后让两个人的关系处于非工作场合不会有任何可以想见的机会。
    宋璃却从不表态。
    余澄明白这可能是某种小小的手段, 或者这位宋总享受被人追求的感觉, 却只享受这种感觉，她也愿意继续下去, 直到她失去了兴趣为止。
    余澄先回了公司。
    宋璃在分部呆的时间应该不会很长, 但也绝对不短, 少则两个月, 多则半年。
    在办公室里余澄遇到了刚回来不到五十小时, 皮肤晒黑了一个度的余先生。
    小余总激动之下给了自己的父亲一个拥抱，然后告诉他她要走了。
    既然余先生回来了，那么她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其实就算他们不回来，余澄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但是之前说好由她处理事务，等到两人回来发现公司的管理层只剩下了副总可能会让他们对自己女儿的责任感和工作态度产生一定的怀疑。
    虽然本来就没剩多少了。
    “为什么？”
    “找我女朋友。”余澄说。
    余先生长叹一声，觉得自己的女儿和儿子都没救了。
    小余总轻装从简，订的最近一班的航班，坐了七个小时的飞机，下飞机之后用了四十二分钟到了宋氏的分部。
    此时是北京时间六点二十五分。
    宋小姐此次调职职位比之前高了一等，但是不属于升职而像是流放。
    再加上她不喜欢热闹，所有一切欢迎的仪式全部取消，连个晚餐都没有，以至于一时之间分部盛传是突如其来的调职对这位宋总打击太大。
    之前她被从分部调回总部，大多数人都以为是胜券在握，只等老爷子撒手人寰，哪知道不到半年又被调回。
    宋璃当然什么都不知道，所谓的打击也是她在到了分部一个礼拜之后才在无数关切中被缓慢渗透到的，原来她受了十分严重的打击。
    宋小姐加班的习惯一直有着很好的保持，除了和余澄在一起的场合。
    不过分部所在的城市空气质量比总部好，宋璃打开窗户深吸了一口气。
    由于调职的突然她的新办公室还没有收拾好，眼下正在二楼。
    余澄站在楼下往上看。
    小余总的长丝巾随着夜风飘。
    宋璃本来自若地拿着茶杯，这时候杯子差点没掉下去。
    她有余澄来的准备，也刻意让人诱导她来，可她没想到这么快。
    余澄也看见了她，朝她招了招手。
    不到五秒，她的电话就响了。
    “走，”余澄道：“下楼。”
    “下楼干什么？”
    “我千里迢迢的来找你，你不为我接风洗尘？”
    “要接风洗尘的是客，你是客吗？”
    余澄挑眉道：“不是客难道我是主人吗？”
    “不请自来，只能是不速之客。”
    “你当我心怀鬼胎都行，”余澄说：“快点下来，坐了七个小时飞机，我要饿死了。”
    “好。”
    宋小姐穿戴整齐下来的时候余澄叼着根烟，看见宋璃也不躲一下。
    “电子烟。”她给她看。
    “都是口水离我远点。”
    “哎呦，嫌弃我？”余澄把电子烟装回去。
    不让她抽烟真和要她命差不多，有宋璃用强制力保障她实施还行，她看着宋小姐的脸就当时解烟瘾了，但是宋璃不在她的日子就难过太多了，无奈之下选择了电子烟。
    余澄一直觉得抽烟抽的就是尼古丁，不然抽它干嘛？
    明明知道对身体不好还要如此，又有上瘾的潜在可能性。
    “之前你晚上要亲我的时候，”余澄凑近，道：“可没嫌弃我口水。”
    宋璃没说话。
    “我想你现在也不嫌弃。”
    “你不是饿了吗？”宋璃开口道：“现在又不饿了？”
    余澄笑道：“秀色可餐，看见你我就饱了一半了。”
    宋小姐闻言很配合地冷笑了一声，道：“看完了吗？饱了吗？饱了我就上去了。”
    余澄拉着她的袖子，道：“没有，快点，找个地方吃饭。”
    宋璃有在这工作的经验，不过和原来的闺秀差不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公司公寓两点一线，吃饭这样的生理活动都在公司解决。
    她解释了一下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事实。
    余澄长叹一声，打开地图。
    最后两个人勉强就近找了个地方吃饭。
    小余总瞎找的地方质量还是有保证的，至少装潢不错。
    装潢古色古香，连菜单都是繁体的瘦金。
    余澄扫了一眼就扔给宋璃了。
    宋璃点了几样清淡的菜，非常符合她吃饭能不加盐就不加盐的个人风格。
    余澄看的只叹气。
    “怎么了？”
    “我在想咱俩口味差的这么多，以后在一起过日子可怎么办。”
    宋璃道：“你改过来。”
    “为什么是我改过来而不是你改过来？”
    宋璃解释道：“因为我的吃法有益于健康。”
    “而且为什么不能做两份？”
    “你要是愿意做可以做。”
    余澄一下子笑了，道：“你想和我过一辈子啊。”
    宋璃看着可以称得上艺术品的菜单，道：“问题不在于我想不想。”
    而在于余澄能不能。
    眼下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把可能性提到最高。
    不，是绝对。
    小余总受到的家教是食不言寝不语，菜上来了却还在说话。
    宋璃拿起筷子看了她一眼。
    余澄说：“你先吃，我说完再吃。”
    宋璃没拦她。
    “你为什么走的这么突然？”余澄问。
    宋璃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最后夹了菜放到盘子里，道：“家事。”
    “家事？我记得宋老先生不是在……”她看着宋璃晦暗不明的神情最终没说下去。
    余澄给自己倒了一杯柳橙汁，继续道：“我还以为你是为了躲我。”
    宋璃把菜咽下去才说话，道：“你想多了。”
    “我只是猜测。”
    “我不可能为了躲你而让公司去处理这么大的人事变动。”宋璃道。
    道理他们所有人都懂，可偏偏有绝对话语权的那位不明白。
    他应该是明白的，但是有些事，不是明白就能解决的。
    “为了躲你得不偿失，”宋璃笑了笑，“那样我还不如答应你。”
    余澄的眼睛亮了一下，“所以你现在会答应我？”
    “答应什么？做长期的炮友？”宋璃问的有点嘲讽。
    不知道是在嘲讽谁。
    宋璃似乎不是很想听余澄的答案，于是夹了鱼放到余澄那，道：“别问了，吃饭。”
    “问完了再吃。”
    “吃完了再问，我又不能跑。”
    余澄一下子想起宋璃的胃病，就点了点头。
    两个人吃了一顿几乎无声的饭。
    声音还是有的，如果筷子碰到碟子也算的。
    即使是这样的声音，两个人也尽量避免。
    忘了哪个时候的同学曾经对余澄说过和她吃饭是一件很压抑的事情。
    余澄人缘很好，平时前呼后拥，就是不是有很多人愿意和她一起吃饭。
    确实压抑。
    学生时代的学校食堂大多喧闹，关系好的几人在同一桌上聊天，吃饭速度也未必会减慢。
    余澄吃饭细嚼慢咽，又不说话，只专注吃饭，对于别人的问题会有反应，虽然她没有表露出任何不耐烦，但总是给人一种好像做错了什么的感觉。
    这么多年和宋璃吃饭反而是最舒服的。
    因为宋璃不说话，而且能比余澄更沉默。
    她像是享受沉默。
    说话对于宋璃似乎是一种负担。
    宋璃喝着汤。
    饭菜清淡，对面的人眉眼却是重彩。
    余澄放下筷子，说：“我发现你还挺下饭的。”
    宋璃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她不觉得这种看起来是褒奖又不是褒奖，是贬低又不是贬低的评价是值得高兴的事。
    余澄去拿茶，被宋璃拿开了杯子。
    “嗯？”
    宋璃道：“一边吃饭一边喝茶伤胃。”
    余澄：“……”
    “那么谙熟各种养生技巧的宋小姐，你是怎么把自己的胃弄的那么不好的？”
    “上学的时候什么都不懂。”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而且不得不。
    余澄无言。
    等宋璃吃完了她正要说点什么，宋璃就来了电话。
    公司的紧急事务，让她过去一趟。
    余澄说：“岂有此理，你现在不应该是分公司职位最高的吗？让他们送来不行吗？”
    宋璃道：“是先生。”
    宋璃的爷爷。
    余澄只能闭嘴。
    “为什么不给你打电话？”
    宋璃看了眼手机，道：“我换号了。”
    余澄看了眼自己的手机，道：“但是你之前的号码还是能打通。”
    “私人号码没换。”宋璃道：“工作的话目前都是总部的业务，现在不要我处理。”
    “私人号码？”
    “怎么？”
    “我一直都以为你这个是工作号。”
    “我工作号从来不背，那天没带名片，就告诉的你私人号码。”
    余澄想了想，觉得还算说得通。
    她俩上车。
    “那你工作号的那张卡？”
    宋璃把另一个手机拿出来，扔给余澄，“在这里。”
    这个手机是关机的。
    余澄尝试地看了一下，没电了。
    俩人回了公司。
    宋璃接电话。
    “先生。”
    “为什么不接电话？”
    宋璃把刚才对余澄说的又重说了一遍。
    宋总私人情感和公事分的很开。
    她的忍耐力不错，哪怕宋照就在宋瑛华身边说着什么。
    宋瑛华甚至没听宋璃说话，转向和宋照对话，在电话没挂的情况下。
    倘若是余澄面对这种情况，她有很大的可能会直接挂了电话，在对方愤怒地打过来之后冷嘲热讽一番，再潇洒地挂断。
    但宋璃不是余澄。
    她平静地等待宋瑛华和宋照说完话，期间发出的只有呼吸声。
    好在余澄在楼下买糖还没上来，不然又要费尽心思的找出最不让人担心最温和美满的回答来解释这样奇怪的对话。
    之后宋照把电话接了过去。
    宋照声音喜怒不明宠辱不惊，任何时候都温柔的犹如春风拂面，但他的得意，宋璃不用听都一清二楚，“还适应吗？”
    “之前在这呆过一年，还不错。”宋璃也是这样平淡。
    “那我就放心了，刚才还在和先生提你。”宋照道：“没觉得受什么委屈吧。”
    宋璃淡淡道：“算起来我也算升职了怎么会有委屈呢？”
    宋照笑了笑。
    他那边又和宋瑛华说了什么，听得宋璃想挂电话。
    最后他道：“那好，您先上去吧。”
    “不好意思，先生要休息了。”宋照歉然道：“我找空闲的时间给你打过来。”
    “舅舅日理万机，”宋璃声音含笑，“就不麻烦了。”
    任谁都听得出她话中带刺。
    宋照有时候也好奇宋璃这样的性格竟然也伶牙俐齿，她应该沉默以对才对。
    宋照道：“不算麻烦，我并没有那么忙。”
    “我忘了，”宋璃笑的更加礼貌了，“舅舅每天的事情无非是吹吹枕边风，怎么会忙呢？”
    宋照抬眼，道：“那，你觉得舅舅这个枕边风吹的如何？”
    “一如既往。”宋璃道。
    如果不是对象场合方式都不对，她很乐意给宋照鼓掌。
    宋照笑，挂了电话。
    太阳早就落下去了，宋照看了看客厅，道：“把帘子拉开吧。”
    远处，是幽暗的天空。
    宋照不动不言，像是在欣赏夜景。
    “照先生？”
    “我想看看。”宋照道：“先不上去。”
    ……
    余澄拎着一袋糖吊儿郎当地上来。
    “说完了？”
    宋璃道：“说完了。”
    “那我们可以走了？”
    她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开了一盒爆珠的柠檬糖吃。
    宋璃想了想，道：“走吧。”
    回的地方毫无疑问是酒店。
    宋璃给余澄又开了个房间，在余澄拒绝未果的情况下。
    余澄的房间就在宋璃的隔壁。
    宋璃把房卡给余澄，自己刚打开门，手就被按住了。
    她侧头，看着余澄。
    小余总漂亮的勾魂的眼睛一眼不眨地盯着她。
    “我们谈谈，宋总。”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