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璃不知道在玩什么, 闻言头居然都没抬一下,仿佛手机屏上无生命的东西比对面活生生的余澄有趣的太多。
过了一会,她才道:“不麻烦, 一点都不麻烦。”
余澄无言。
宋璃却没有挽留, 道:“确实,这么久不回去, 家里人也该担心了。”
余澄笑了笑, 说:“是。”
“我下午叫搬家公司把东西拿走。”余澄道。
宋璃倒是有点诧异了, 道:“那么多吗?我记得好像只有猫爬架之类的吧。”
余澄一顿,道:“那我自己拿回去。”
她太习惯自己前女友说这话了——叫搬家公司把自己的东西都拿走。
余澄也会挑眉, 像是很惊讶地说:“需要搬家公司吗?”
于是两个人开始清算行李,东西确实不少, 几个箱子,但也用不上搬家公司。
余澄不喜欢别人住她的卧室, 衣服自然也不会放在里面,但是每分一次手,她的衣帽间确实可以闲置出一半来。
那是她没有什么特别感觉, 只是觉得找自己的衣服方便多了。
往往在这个时候,在两个人一起整理东西的时候, 就会发生一些看起来是争执的对话,比如这个是谁买的,这个是你送给我的, 我现在带走是不是不太好?
余澄会把她不念旧情的本性发挥个彻底, “那就扔了吧。”小余总咬着一根没点着的烟说。
前女友蹲着, 她站着,逆光,阳光照在眼前,就皱着眉,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二十几岁的漂亮姑娘大多会哭出来,或者只流泪不出声,等待着挽留。
可是没有。
余澄总是不理解和平分手为什么到最后还是舍不得,今天宋璃说出与自己当时说的没差多少的话的时候她才觉得失落。
未必是难过,但真的很失落。
那种有家不能回受了委屈不能说的失落。
明明可以的,可最终不知道因为什么而错过的失落。
宋璃的话几乎是体贴,“我帮你收拾。”
“好。”余澄回答
小余总拿来的衣服很多,各个季节的都有,简直是来过日子而不是来养伤的。
她买的时候还振振有词,“那我万一再受伤了怎么办?省着买了。”
宋璃拿手指弹了一下她的脑袋,道:“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
“不许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这是我不开玩笑就不平安无事的事吗?”
宋璃想余澄这样的脾气,在忌讳良多的宋家,尤其是特殊的场合,可能会被打,不过转念一想,宋家那样死气沉沉的地方养不出余澄这样的人。
它只能哺育出她,还有宋照。
年纪轻轻,心思极重。
余澄没带箱子。
衣服都是之前出去买的。
“都扔了吧。”她说,可惜这次没有烟。
宋璃粗略地扫了一眼,发现这些衣服至少要六位数。
“我这应该有行李箱。”
余澄说:“我不想拿。”
宋璃还是把箱子拿过来了,当着余澄的面把衣服装在了里面,又拿了紫色的丝质袋子塞进里面。
香的。
“我先留着,你以后再来就不用那么麻烦了。”宋璃解释道。
“我要是一直都不来呢?”
不可能的。宋璃想。
“那我就给你送过去。”宋璃转身道:“我记得你的睡衣好像还挂在阳台上。”
“嗯。”
余澄抱着余锦鲤。
她就想这么一个走,可宋璃显然不会让她如意。
“你把香水放哪了?”
“有几瓶没拆,”余澄抱着余锦鲤过去,“你留下。”
“我留下干什么?”
“做个纪念。”
宋璃回头,差一点就撞上站在她身后的余澄。
“我说,”她都被气笑了,“你能不能动弹动弹?”
余澄晃了晃手腕。
“……”
最后余澄确实只带走了余锦鲤。
因为她的车没在这,宋璃把她送了回去。
房子太久没人住,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是清洁剂的柠檬香气。
余澄立刻打开了全部的窗户开始通风换气。
“你别走。”她道。
宋璃看她。
“我给你倒杯茶。”
这话说的几乎是咬牙切齿。
宋璃点了点头,坐在沙发上。
余锦鲤趴在她怀里,舔了舔她冰凉的指尖。
余澄这套茶具价值不菲,是十八岁生日时余老先生送的礼物。
小余总看见的时候一脸复杂。
小余总的茶叶也是最好的茶叶,只是发的久了,新茶变成了陈茶。
她显然是不会用这么高雅的东西的。
宋璃看她烧水泡茶的动作只觉得头疼。
她接了过去。
宋璃这人现在回到古代做大家闺秀绝对没有人会怀疑她的身份。
“小时候我母亲让人教的。”宋璃解释道,把一杯茶放到余澄面前,“现在生疏了不少,见笑。”
余澄心道你这叫见笑,我那叫什么,贻笑大方吗?
余澄摇头。
宋璃拿着茶杯,垂眸喝茶。
水汽渺渺。
宋小姐美的不像是真的。
余澄怎么看都怎么觉得宋璃顺眼。
刚见面喜欢的只是皮相,宋璃说话她不待见,但是为了这张好看的脸也不是不能忍。
现在喜欢什么?
只觉得事事对人心意,和人胃口。
妥帖的不行。
余澄以前看人这么泡茶认为麻烦太过,怎么喝不是喝,更何况她一点都不喜欢。
此刻宋璃干什么都好。
她到底还不会干什么?余澄不着边际的想。
“七点二十,”宋璃道:“我要上班了。”
“不再坐坐?”余澄起来送她。
两个人就犹如君子之交的友人一般。
“改日。”
过于客气了。
余澄道:“好。”
余澄的腿好利索了,可今天还是没去公司。
她远程处理完了文件,把如今唯一一个还没结婚订婚心如死灰或者违纪违法的赵湛先生叫了出来。
余澄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我觉得我完了。”
赵湛安慰道:“没事,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你要想开点,国内国外私人公立医院我们一个一个去,总能找到办法,实在找不到我给你找个好疗养院,就当提前退休了。”
“滚。”
“嗯?你骂我干什么?”
余澄点了根烟。
习惯这个东西太可怕了,她就算失忆了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但一定不会忘记抽烟。
烟的赵湛的,蓝莓味。
“你这是什么爱好?”
“我儿子喜欢。”
“你儿子?你儿子才十五吧你让他抽烟?”
赵湛道:“你不也是那么大学会的抽烟吗?小余总你装什么呢?”
“而且,”他也点了一根,狭长的烟夹在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里,“他抽的,我发现了,就顺手拿来了。”
“你应该好好管管。”
赵湛叹气道:“谁说不是呢?翅膀硬了,不愿意听我说话了。”
“刚才还和我说你的年龄充其量也就算我哥。”
“你说什么?”
“我说那我也是你爸。”赵湛忧郁道:“然后你就给我来电话了。”
余澄说:“打扰了。”
“所以又怎么了?彻底和那个大美人分道扬镳了?”
余澄点头又摇头。
“赵湛,”余澄靠着沙发,目光都放空了,“喜欢上炮友怎么办?”
“知道是炮友,你还喜欢,那你不是有病吗?”
……
衣柜空了一半。
盥洗台空了一半。
余澄自己不知道是给别人收拾多了还是自己收拾多了,总之格外干净。
牙膏牙刷都扔了,是打包带走扔到楼下垃圾桶的那种扔。
宋璃本来不太习惯别人占据她的衣帽间和柜子,但还是让出了一部分。
等她彻底习惯了有别人的时候,余澄说要走。
她没留。
有时候宋璃会觉得自己不是真真正正想和余澄在一起,而只是在进行一场谁都不愿意认输却想让对方满盘皆输的对决。
她不是不怀疑自己的感情。
及时发现错误,改正过来,比一直错下去来的更好。
或许是年少得不到的东西最后把所有的不好都掩饰,变成了化不开的欲念,非要得到不可,负责就会抓心挠肝,难受至极。
她冷静地审视了自己的感情。
余澄却不是能审视和分析的事物。
宋璃把自己的一生严格分类,在什么时候做什么都有定数,她把时间段划成小格,并且严格遵守。
余澄是最大的变数。
宋璃曾想过解决一切之后和她在一起,但当她真正面对余澄的时候她只能不停地改变计划。
就像在酒吧里的晚上。
当她咬下去的时候她以为第二天早上她就会彻底解开这么多年困扰她的感情,就算不彻底,恐怕也不会剩下多少。
人总是得到了之后才厌倦,宋璃也不能免俗。
结果就是越是深入交往她就越想得到余澄。
不是简简单单的几次。
而是一辈子。
真真正正的一辈子。
宋璃把她亲手叠好的衣服展开了放回到柜子里。
要不了多久,她知道,这些衣服会再一次被使用。
被它们的主人使用。
她陷的不浅,余澄也用肉眼可见的速度落下来。
她们要一起。
这样,才公平。
下午,宋瑛华来了电话,让她过去一趟。
……
赵湛倒了一杯酒给她。
赵公子家教甚严,一举一动都被教授过最得体的方式。
他倒酒也是很好看的。
余澄想起了另一个人,一个不喝酒,不抽烟,生活规律的爱喝茶的女人。
这个女人泡茶泡的几乎可以称之为艺术。
“我要茶。”
赵湛道:“长岛冰茶吗?”
“普洱。”
赵湛拿着装着冰块的酒杯跃跃欲试。
“你干嘛?”
“我看能不能浇醒你。”
赵湛实在看不上她死气沉沉又要祸害他人的样子,道:“你有事你就去干行吗?喜欢你就说呗,她不是妹妹不是你姐姐,不是你嫂子不是你小妈,没有世仇没有宿怨,你怕什么?”
“我翻车翻的太惨你还不让我找点面子吗?”
“我想啊,可我能给吗?现在上赶着的是你,你又想和人家百年好合,又不想落面子,哪里来的那么好的事?”赵湛道:“我说你是不是脑子不太清醒?小余总,交换就算不是等价,你是不是也要拿出诚意来?你平时就是这么做生意的?不出本钱,就有利润?”
他又加了一句,“有这样的生意记得带我一个。”
余澄沉默了。
虚荣。
是真的虚荣。
余澄小事可以低头,大事一定要挺着。
“等到人家把婚礼请柬交给你,你再想着后悔就是祸国殃民了,虽然□□也挺刺激的,但是我们做人得有最起码的道德底线吧。”
余澄说:“我必不可能喜欢上炮友。”
赵湛拿着杯子。
余澄的妆还没卸,化妆品应该是防水的。
而且她本人长的不错,就算不放水,这么卸妆也只会有清水出芙蓉的感觉,而不是恐怖片的惊悚感。
“你别泼。”余澄道:“你泼完我妆就花了。”
“你现在还有心情想自己的妆呢?”
“我怕吓着你。”余澄说。
“我又不是没见过你素颜。”
余澄把杯子拿了过来。
她又抽了一根。
又抽了一根。
又抽了好多根。
“你记得给我再买一盒。”
余澄随口道:“我给你买一条行吗?”
“行。”赵湛答应了。
“……”
余澄抽完了一盒。
她看了赵湛一眼,道:“但不是炮友不就完了吗?”
赵湛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来的,茫然地看着余澄。
余澄拍了拍赵湛,“谢谢赵公子,等闲下来我请你吃饭。”
“不是……”
他没说完,因为余澄走了。
余澄扔下他走了。
赵湛拿起半根扔在酒杯里的烟,仔细地观察了一下。
他嫌包间里灯光太暗,打开手机前置灯又看了看。
什么都没有。
他知道这是烟,但余澄那反应仿佛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
余澄去了宋璃家。
密码她知道,因此进去的十分容易。
宋璃家透露出一种干净。
一种人离开的干净。
余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
“宋璃?”
没人回答。
如果余澄愿意看看衣柜的话,她会发现宋璃常穿的衣服已经被带走了,还有护肤品,也一件不剩。
她看了一眼表,现在是上班时间。
就算是下班时间,按照宋小姐的个性也会死守在公司里加班,不挪地方。
余澄开车去了宋氏。
前台已然认识了这个之前一天能找宋璃七八趟的小余总。
她专门负责宋璃这边的人事接待,见余澄的次数可能是除了宋璃之外最多的人了。
前两次她还会问有没有预约,之后在宋璃秘书的授意下权当没看见。
余澄刚要进去,前台开口了,“您好,余小姐,请问您是来找宋总的吗?”
这是这位前台第三次和她说话,问的还不是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对。”
前台道:“不好意思,余小姐,宋总已经不在总部了。”
她也需要调岗,但是后续工作仍需要处理几天。
“不在?她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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