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糖情人

20.20

    
    女人叫孙音, 今年四十六岁, 老伴儿叫钱山,五十二岁,两人都是土生土长的G市人。
    因为住的地方荒凉,不靠山不靠水,男人便围了一块荒地自己动手修了个简陋的垃圾处理厂, 收入勉强可以度日。
    半年前两人的垃圾处理厂被当地政府勒令关停, 那个小小的垃圾处理厂本是两人所有的收入来源, 垃圾处理厂被关停后,老两口只能收拾了行囊另谋出路。
    两人一路辗转来到S市, 身上带的钱勉强只够吃饭,没有钱,没有文化, 没有认识的人, 即便是到了这寸土寸金的地方, 也仍旧寻不到立足之地,无奈之下, 两人只好做起了老本行。
    老两口在西郊租了一间农民房, 一边靠拾荒维持日用,空闲的时候就来市区碰碰运气找活儿做, 没想到还真的找到了。
    有家造纸厂正在大量招聘保洁人员, 钱山给那个头头模样的人塞了几包烟, 把他俩都招了进去, 钱山负责运送报废料, 孙音就负责工厂卫生。
    按说有了正经工作,日子应该就好过了,虽然收入仍旧微薄,可好歹不用再过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了。
    可没过多久,钱山突然失踪了,孙音是个没主意的人,人又懦弱,连警察局都不知道去,就这么左等右等,也还是没把钱山给等回来,工作的时候又因为分神把脏水弄到了头头身上,结果工作也丢了。
    钱山是孙音的主心骨,钱山没了,孙音整个人就垮掉了,一时想不开就走上了歪路,可她到底还是怕死,江水淹上来的时候她就后悔了。
    孙音的话毫无逻辑和章法,想到哪儿便讲到哪儿,时遇站在门口默默的听了一阵,轻声推开房门,“音姨,您先别把事情想的这么糟,钱叔可能是被什么绊住了一时脱不开身,待会儿吃完饭我们帮您去警察局问问。”
    事实上钱山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恐怕结果不会好到哪去,时遇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没有底,她只是单纯的想安抚孙音的情绪。
    孙音的眼泪唰的掉下来,她几乎是扑过来似的抓住了时遇的手,“姑娘,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等我男人找到了,我们两夫妻给你们当牛做马。”
    时遇摇摇头,笑道:“没事儿,就是举手之劳,您放心,一定能找到钱叔的。”
    孙音腾出一只手擦眼泪,腼腆的笑起来,“姑娘,你是好心人,日后一定会有福报。”
    余光里突然出现了一道颀长的身影,时遇抬眸,白清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正倚在门框上看着她俩。
    时遇看了看孙音瘦削的脊背,抬眼看向白清明,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白清明还是先败下阵来,他知道她想说什么,以他的性格,他根本不想管这些闲事。
    但架不住她满眼期待,他不想让她白期待一场,只好装作不在意的点点头,“留下吧,正好解九过几天要回去上学了,不怕累就行。”
    听见有了去处,孙音细小的五官立即舒展开来,连连道:“不怕苦,我做什么都可以的,谢谢你们。”
    时遇知道白清明最怕麻烦,但他不是个小气的人,他说孙音可以留下,就代表给了她足够的权限去安排所有事,时遇想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孙音把吃住的问题解决了。
    “音姨,要不您就搬到店里来住吧,这里也安全一些,上班也方便,吃住都从您工资里扣就是了。”
    “可以吗?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啊?”孙音眨了眨眼,似乎是有点不敢相信。
    时遇莞尔,“没事,反正房间也住不满,每天忙的时候也就傍晚那一会儿,我男朋友忙不过来的时候您帮着店里店外照看一下就行。”
    孙音一听,立即满口答应。
    白清明瞥了两眼时遇那副眉开眼笑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抬腿下楼。
    时遇的心思也没在他身上,她满脑子想着报案的事,竟连白清明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回过神来发现孙音还穿着那身湿衣服,脸色一沉,“音姨,快把衣服换了吧,着凉了就麻烦了。”
    孙音这会儿没那么拘谨了,闻言,便开始脱衣服,时遇的目光划过她的手臂,目光一顿,“音姨,您的胳膊怎么了?”
    孙音把胳膊往里收了收,笑起来:“没事儿,就是昨天在石头上刮了一下,过两天就好了。”
    她也是昨晚洗澡的时候才发现胳膊上有伤,她平时磕磕碰碰的也习惯了,就也没当回事,挤了点牙膏抹上就没管了。
    只是孙音本来就枯瘦,一截小臂大半都被刮出了血,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这怎么行,不处理好会感染的。”
    孙音笑的腼腆,拨下袖子盖住小臂,“没事,我们乡下人哪有这么娇贵,平时磕磕碰碰的都是常事,我身体好着呢。”
    时遇咬咬牙,想起里店里备的有医药箱,便噔噔瞪跑下楼,在楼梯间差一点撞上了正准备上楼的苏黎。
    苏黎还是平时那副打扮,卫衣加牛仔裤,只是今天将一头长发披散着,时遇一时间竟然有点不习惯。
    “怎么了?”苏黎见她一副急匆匆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
    时遇如实回答:“音姨胳膊受伤了,我找医药箱给她处理一下。”
    苏黎哦了一声,她已经从解九那里听说了他们昨天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人的事了。
    “我来吧,这个我在行。”苏黎笑笑,转身下楼去找医药箱。
    时遇跟着她走下来,解九正靠在柜台上算昨天的账,扭头发现时遇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以为她有什么心事,立即凑过来:“姐,你想什么呢?”
    “啊?”时遇回过神来,“没什么,你忙你的去吧。”
    解九见她不愿意说,也就不问了,耷拉着脑袋接着回去算账本。
    时遇的目光看向已经空掉的楼梯,她刚才有一瞬间的晃神,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经常在苏黎的身上察觉到违和感,就比如明明她才二十五岁,时遇却经常会有种她已经历尽了沧桑的错觉。
    苏黎身上有种很淡定的沉稳,她仿佛有许多心事,可她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她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未来。
    时遇开始在脑海里检索关于苏黎的信息,这才发觉她对苏黎知之甚少,时遇抿了抿唇,扭头看向解九,“解九,你了解苏黎家里的事吗?”
    解九一愣,“姐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时遇笑笑,“没什么,就是随口一问,你不知道就算了。”
    “不是啊,苏黎她不怎么跟我们讲起她家里的事的,”解九挠了挠头,“不过我倒是听人说起过一些,也不知道真假。”
    “她家好像住在青山区那一片儿,据说家里条件不太好,所以她很早就没上学了,读了个卫校去当了护士。”
    解九努力的回忆起他听到的那些原话,“她好像还有个哥哥,一直没结婚,我听人说她家里就把她当摇钱树一样的,她爸和她哥隔三差五的就找她要钱,她那点儿工资几乎全部用来补贴家用了。”
    解九看了一眼楼梯,不自觉压低了声音,“他爸老爱喝酒,喝完酒就撒酒疯打她们母女,她妈没了以后她就再没回过家了。”
    时遇抿了抿唇,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不会用怜悯的眼光去看待任何一个人,你觉得一个人可怜只是你觉得,当事人也许已经用尽所有力气在面对生活,每一个认真对待生活的人都是值得被尊敬的。
    解九瘪了瘪嘴,不满道:“还好她逃出来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当爹当哥的,一点儿都不为了她的将来考虑。”
    解九家里虽然穷,可他父母对他却从来没有亏待过什么,都是竭尽所能的在供他读书。
    即使因为家里拿不出学费供他继续上大学,可他也从来不会去怨恨他父母,毕竟他们只有这点能力。
    到底是年纪小,经历的太少,解九根本无法想象苏黎前些年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白清明溜达了一圈回来,正好看到两人一脸垂头丧气的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挑眉,“聊什么呢?都聊的怀疑人生了。”
    他手里拎着两根大葱,是刚刚经过巷子口的时候一位大妈级粉丝塞给他的,看起来格外搞笑。
    巷子里老人多,都是操劳了一辈子已经闲不下来了的性子,每天早上都会有人拎着自家种的蔬菜瓜果上巷子口去卖。
    白清明跟这一片的大爷大妈们都把关系搞通了,再加上他生了一张好脸,每回早上他打那儿经过都能收到好几把小菜。
    解九盯着他手里的大葱看了几秒,突然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幽幽道:“哥,听说你做饭特别好吃?”
    白清明似笑非笑,“恩?”
    “要不,露一手给我们看看?刚好今天大家都在,又添了一位新成员,你作为老板不意思意思吗?”
    白清明好笑,这小子,竟然学会敲诈起他来了,正准备怼回去,衣服下摆突然被人扯了扯,白清明扭头,对上时遇一双含笑的眼。
    对视片刻,白清明啧了一声,把手里的大葱扔给解九,“买菜去,想吃什么买什么,钱从抽屉里拿,回来记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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