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月

第三百零五章 披星夜聊

    
    第三百零五章披星夜聊
    安排完城防后,已至深夜时分,寻御辽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把白羽扇,一边悠然自得地扇着,一边缓缓地走进了事先为自己安排好的住处。
    “看来,妍姐姐她们应该已经睡了。”见到院落中没有一丝光亮,寻御辽微微耸了耸肩,抬手便推向了自己的房门,一边推着,他还一边蹙着眉毛看向了自己手中的白羽扇,“还别说,这到了秋天,便是这么南面的地方,天气也都转凉了。”
    话音一落,还未及寻御辽关上屋门,屋内便响起了一个声音:“嫌冷还拿着把破扇子扇个没完,怎么,是不是我这里装不下你,你还想跑到千鹤谷去啊?”
    寻御辽听到这个声音,觉着有点儿熟悉,可是一时间倒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了。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屋内,面上不由一愣。
    一道白色身影从榻上站了起来,他一边打量着寻御辽,一边走到了其身边笑道:“怎么,和我就这么不亲?不认识我了?”
    寻御辽闻言,也笑了起来,他拱了拱手,故作恭敬地作了一揖道:“父亲,你怎么来了?”
    眉似月,眼若星,发如苏,一身白衣翩翩然,莫笑永昌无君子。寻仲言饶有兴致地看着寻御辽,一挑眉毛道:“怎么,我不能来吗?”
    “不是,只不过来得有点儿突然……”寻御辽挠了挠脑袋,憨憨地笑了两声。
    寻仲言将头探向屋外,扫视了一眼后,方才将屋门关了起来道:“怎么,还怕我撞到你在办好事儿不成?”说话间,也不知他究竟做了什么,就只眨眼的功夫,他便回到了榻前坐了下来,“若真让我撞到了,我今天可就白来了。”
    寻御辽听罢,尴尬地一笑,说话倒也诚实:“若不是城上事多,可能真就被父亲撞到什么了……”
    “你敢?你就不怕你冷姨撕了你?呃……不不不,撕倒不至于,她这人,只会把人冻死,见不得血腥。”寻仲言见寻御辽说话毫无隐瞒,语气中也不由自主地带起了一分调侃。
    “冷姨说不说话都能把人冻死,新丰大会的时候,冷姨只用了一个眼神,就把少尊主冻得打了个哆嗦。”寻御辽一听寻仲言这么说,不禁连连摇头。
    寻仲言听罢,笑着指了指寻御辽道:“你这小子,眼睛倒是看得挺仔细的!”
    寻御辽摊了摊双手,挺无奈地一耸肩道:“孩儿也不是故意的,但谁叫我听会的时候太入神,一不小心就看见了呢?”
    寻仲言闻言,翻了翻眼睛道:“行了,别卖乖了,我知道你是个有正事的孩子,若不然,我今天晚上指不定会看见什么呢!”
    寻御辽听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却并没有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父亲,你这么晚跑到来南城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也没有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说话间,寻仲言抬起头来看向寻御辽道,“怎么样,把凉门的令牌拿在手里的感觉,可还舒服?”
    寻御辽一听这话,面上微微一顿,眼珠一连转了好几圈,也没有想好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寻仲言见他这般反应,不禁笑了:“好了好了,你也不要想着隐瞒什么了,你以为,若非我点了头,寒风会把令牌交到你的手上?”
    寻御辽听完,眼睛豁然睁大,心中犹如翻江倒海一般,怎么都不敢相信他父亲的话。
    “你也不用怀疑,实在是你大哥太令我失望了,我才会这么做的。”寻仲言顿了顿,缓步走到窗前,望向天上的星辰,接着说道,“寒风应该把那些事情都和你说了吧?”
    寻御辽其实很清楚他父亲指的究竟是哪件事,但他却不敢亲口承认,只能保持沉默,毕竟,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父亲在套他的话。
    “怎么,你觉着,我这是在套你的话?”寻仲言发现寻御辽安静了许久也不知声,不禁转头看向他道,“难道还真要我把故事再给你讲一遍,你才肯相信不成?我可是你爹!”
    寻御辽听罢,回望向寻仲言道:“倒不是怕父亲把我怎么样,索大哥……呃……咳咳,那个……”
    “索大哥?”寻仲言一听,眼睛登时瞪得溜圆,他歪着嘴,用力地拍了一下窗棂道,“这家伙,怎么到哪儿都跟人称弟道兄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辈分!”
    寻御辽见状,暗暗吞了口吐沫,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道:“这秘闻……难道真的是父亲你让索……索门主告诉我的?”
    “当然!若不然他敢说吗他?”
    寻御辽听罢,轻轻地舒了口气道:“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寻仲言挑眉看向寻御辽道。
    “呃……至少,索门主不会因告诉了我这件事情而受罚了。”寻御辽的回答倒也诚实。
    “他确实是不会因此事而受罚,但是我却要好好地找他算算账!”
    “啊?”寻御辽一听这话,面上不禁一苦,他刚想继续解释什么,可是却被寻仲言出言打断了:“啊什么啊呀?管我叫‘兄长’叫得亲,转身就管我儿子叫‘弟弟’,这小子,我要不治治他,等以后咱们一家好几代人,估计都可以以兄弟相称了。”
    寻御辽一听这话,方才咧嘴笑了起来,他知道,他父亲这是在开玩笑呢。
    “好了,不和你多说了,早点儿休息吧!我相信,再过不久,南方武林的人就要来了,打好这场仗,你在林中的地位就不一样了。”说话间,寻仲言已然走到了门口,他一只脚跨在门外,背对着寻御辽,语气略微有些感慨,“其实我并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了,毕竟,手心手背对于我来说都是肉。”
    “父亲……”寻御辽听罢,不由自主地轻唤了一声,语气中自带了分妥协的意味。
    寻仲言闻言,轻轻地摇了摇头,淡淡一笑道:“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让我欣赏了,林主的位置也只有交到了你的手里,才能让我放心。呵,至于你大哥……他是真的不行。”话至于此,寻仲言忽然叹了口气,“唉,为什么你就不是巧儿的儿子呢?唉……”说罢,寻仲言也不等寻御辽回话,便出了屋门,只眨眼间,又出了院门,等寻御辽反应过来追出去的时候,他的身影早就不见了,想来,应该是已经出了城,莫笑林的极速千里杀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寻仲言走了之后,寻御辽坐在榻上想了很久,他的耳边始终回荡着寻仲言最后的那声叹息。想着想着,寻御辽自己也叹了口气:“原来,在父亲的心里面,还是大娘占的分量重些……”说话间,寻御辽不由想起了当初在沮水河畔和韩妙妍的一番对话,“当初听妍姐姐那么说,我还以为只有娘亲是这样的,结果没想到,父亲他也是如此。”
    夜色已深,寻御辽仰面一倒,便躺在榻上睡着了。今夜,他是和衣而睡的,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他累得不想脱衣服。
    ……
    歌山,风雨楼。
    歌山风雨楼的顶层已经许久都没有来过这么多人了,虽然说这人数看起来并不多,但对于风雨楼的顶层来说,也算不少了。
    星光月下,一道高大的身影驻足而立,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灰色长袍,星光映衬出他清秀的脸庞,倒是和周围的一切很是般配。他微微眯起双眼,看着谷中的一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一个声音在他的身后响了起来,黑暗之中,一位衣着华丽的青年,一边敲着桌子,一边撇着嘴说道:“大哥,你大半夜地把我们叫来,一句话也不说,灯也不点,你这是想干嘛?软禁我们啊?”说话间,一缕星光落到了他的脸上,这人生得倒是漂亮,眼睛明亮有神,脸颊犹若刀削,但却并没有分毫凌厉之感,他鼻梁很高,红|唇皓齿,陪着他那一身华丽的衣裳,活脱一副公子哥的模样,换句话说,便是纨绔。
    那高大身影一听这话,不禁笑了起来,他转头看向纨绔,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这苏州步氏的大公子,谁敢软禁你啊?”
    “那你这大半夜的,叫我们过来干嘛啊?算命啊?算命你也点个灯啊!你不点灯,让阿褚怎么算?”说话间,纨绔指向屋内的一处阴影,那里隐隐约约地显出了一个人形。这个人的身材不高也不矮,看起来挺瘦的,只不过似乎不怎么爱说话,纨绔将话题导向了他,他都没有接话。
    高大身影闻言,看了一眼阴影中的阿褚,复又将头转向了风雨楼外:“这里安静,比较适合我们思考。”
    “安静?”纨绔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道,“大哥,你逗我呢吧?阿祜的呼噜声这么响,你都没听见?”正说着话呢,一阵呼噜声便从另一处阴影里传了出来,那声音一阵一阵的,时而还带着磨牙声,也不知道这位仁兄究竟是怎么在磨牙的同时还能打出呼噜来的。
    高大身影一听这话,转而将目光投向了呼噜声传来的方向,不由笑着摇了摇头:“你们哥仨,也就阿祜和阿褚能做点儿正事!”
    纨绔听罢,登时便站了起来,他翻着眼睛,没好气地说道:“换句话说,也就只有我没正事呗?”
    高大身影闻言,倒是泰然自若地点了点头。
    纨绔见状,一下子就急了:“嘿!我说,既然如此,那你虞夜这么晚了,还把我步简单弄到这歌山风雨楼来干啥?有他俩不是够儿够儿的了?”纨绔一边说着话,一边抬手指了指那两处阴影,那位阿褚的身影隐约间还能看见,至于那位正在打呼噜的阿祜,因为光线实在太暗,连个轮廓都看不出来。
    “要你来自然有用到你的地方,至于你的占卜之术……我一时半会儿还用不到。”虞夜冲步简单笑了笑道。
    步简单听了这话,不由撇了撇嘴:“我苏州步家好歹也是‘江南四巫’之一,大哥,你这么瞧不起我步家的占卜术,似乎不大好吧?”
    虞夜一听他这么说,不禁笑得更欢了:“我不是瞧不起你步家的占卜术,我是不敢相信你‘不简单’的占卜术。”
    步简单听完这句,眼睛登时就瞪了起来,他猛地一拍桌子,便开始嚷嚷了:“大哥,多少年兄弟了都,能不这么叫我吗?我都说过几百遍了,是‘单雄信’的‘单’,不是‘简单’的‘单’!”虽然说,这位步简单出自在巫术界极为有名的苏州步家,但若是单从他着重辩驳的这一点来看,他似乎还真就对自己的占卜术不怎么有信心。
    此言一出,呼噜声戛然而止,但见得阴影之中一个庞然大物长身而起,隐约间左右晃动了一下,便又再度坐了回去:“谁啊?正算到重要的地方呢,拍什么桌子啊!”
    “是你二哥我!”步简单伸|出拇指点了点自己,样子极为嚣张。
    那庞然大物听到了这个声音,将头向步简单一转,复又环顾了一下周围,方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道:“呃……忘了这是在大哥的风雨楼了,嘿嘿……”
    虞夜闻言,笑着摆了摆手道:“无妨!你先说说你都看到什么了吧!”
    “还能看到什么?你看他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呢,估计就是睡了个觉。大哥,你指望他,还不如指望……呃,阿褚呢!”步简单本来想伸手指自己来着,可是他还没把自己的食指弯回来,便不由自主地将手伸向了阿褚的方向。
    见到这一幕,虞夜不禁歪了歪嘴角:“你也知道自己的占卜术靠不住哈?”
    “人贵有自知之明嘛!我说靠得住,你们也得信不是?”说完,步简单便自己笑了起来。
    旁边的阿祜和窗前的虞夜也跟着乐了,只有一直落在阴影处的阿褚没什么反应,不过,借着星光,隐约间还是能感觉得到他的身体在颤|抖,看起来,他并不是没乐,只不过是没有出声。
    “既然知道自己不行,就别插言了,先让阿祜把他看到的说了,一会儿,我们还得让阿褚算呢!”笑了一会儿,虞夜冲步简单随意地摆了摆手,复又将目光投向了阴影中的阿祜。
    “具体的我也没算到什么,只不过,我在梦里看到了好多惨象,山里的,城里的,原野上的,到处都是尸体,惨得很呐!”说话间,阿祜连连摇头,看起来并不怎么想提起他的这场梦。
    虞夜闻言,微微蹙了蹙眉道:“算出来是哪儿了吗?什么样的尸体,人的?魔族的?还是什么?”
    “看不出是人是魔,但看他们衣着打扮,我们大唐的人自是不少,还有苗族的,好像……好像还有一些胡人。”阿祜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地敲着桌子,他一边回忆着,一边叙述着,说话的语气也比较沉重。
    “怎么哪儿的人都有啊?你这究竟是用了你们常州糜家的望梦仙占,还是你自己做了个噩梦啊?”步简单一听阿祜这么说,不禁出言调侃道。
    阿祜闻言,伸手挠了挠脑袋道:“我睡之前做了不少准备的,不可能是做了噩梦吧?”
    步简单听罢,将脸一撇道:“那可说不准!”
    阿祜听了,横了横嘴,蹙着眉毛道:“我糜祜虽然爱睡觉,但望梦仙占毕竟是我糜家的家传之学,我应该不至于把它跟普通的梦搞混了吧?”
    步简单听完这话,不禁翻了翻白眼儿道:“你话里的那‘应该’两个字,听着可真够要命的。”
    糜祜一听,倒也不吭声了,估计是怀疑起自己的能力来了。
    就在这时,站在窗边的虞夜开了口:“若阿祜算得不错,此次我感觉到的这件刀兵之事,可能是不会善了了。”
    “欸我说大哥,你就这么信了?阿祜这小子……”步简单本来还想争辩两句,结果,他话只说到一半,便被虞夜出言打断了:“至少也比你强!”
    步简单闻言,不服气地小声嘀咕道:“我是不如阿祜算得准,但他算得也不一定就是准的啊!胡人、苗人,还有我们大唐的人,这朝廷是不在了还是怎么了,难道这天下要大乱了不成?”
    “我便是隐约间算到了一件和天下大乱相差不多的大事,所以才叫你们过来的!若不然,你以为我让你们过来是为了叙旧吗?”虞夜眯着眼睛看向步简单,语气不自觉地严厉了起来。
    步简单见状,暗暗地吞了口吐沫,复又摆出了一张笑脸道:“嘿嘿,大哥,你这么说,多伤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啊!再说了,便是天下乱了,我们江南一地还能乱到哪去?胡人都在西面和北面,苗人也在西南,咱们东南这里,安稳着呢!”
    虞夜听罢,深深地出了口气的:“如若真像你说的那样,我还用得着这么担心吗?此次的刀兵之事绝不简单,我找你们来也不是为了考你们的,而是由于此事仅凭我自己,是根本就算不全的!”
    步简单听到这里,瞳孔不由一缩,他想了半天方才缓缓地说道:“我也很久没和姑姑联系了,不过,上次姑姑传来消息说,南疆魔族如今正在蠢蠢欲动,武陵剑宗似乎已经召集各派前去商议对策了。”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还有别的消息吗?中原武林的消息,我们哥四个也就你能知道一些了。”虞夜抬手点了点步简单,笑着说道。
    “好像没有什么了……”步简单摇了摇头道。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阿褚忽然开了口:“南疆魔族在西南,苗人受难乃是自然,可胡人又该怎么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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