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书

    
    四周一片漆黑，脚下的台阶不知道通向哪里，阿斯特兰只觉得一直在往下走。一开始，他觉得这里很凉爽，越往下走，越觉得阴冷。他什么都看不到，伸出手又摸不到墙壁，不禁走得非常慢。他暗暗惊讶这里居然如此宽敞，如果是地下室，那该有多大？
    “哇，我的天，我什么都看不见！我们该拿个火把！”亚瑟在他的身后哇哇大叫，“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闭嘴！”老人的声音在阿斯特兰的前方响起，“千万别惊醒这里的主人。”
    “主人？谁是这里的主人？我什么都摸不到，没有墙壁、没有扶手，万一掉下去怎么办？！”亚瑟反驳道，“你是猫吗？那么黑都看得见？”
    “路并不在脚下，路在心中。”老人呵斥道，“不要相信你看到的，用你的心去感知。”
    阿斯特兰一声不吭，他心里绷紧了弦，越到下面，越来越潮湿，他甚至听到了水滴声。
    “哦！啊！该死！我撞到了头！”亚瑟大喊一声，拼命跺脚。
    “安静！”老人厉声喝止。
    “我没法安静！我的头上湿漉漉的，肯定撞破头了！”亚瑟满腹牢骚，“你是魔法师，对！你完全可以召唤个小火焰环绕着你来照明！”
    “不行，光线会唤醒这里的主人。”老人拒绝道，“入此门者，当知适合而止。你要做不到，可以回去。”
    阿斯特兰感觉身后没了脚步声，他回过头，其实看不到亚瑟，他轻声问道：“亚瑟，你人呢？”
    亚瑟没有回答。阿斯特兰心里一沉，他大声说道：“等等，老爷爷，亚瑟不见了。”
    “随他，回去正好。”老人淡淡地答道，“我们继续走，别管他。”
    阿斯特兰摇了摇头，他说道：“不，我得回去找他。”
    刚一转身，他就听到亚瑟愤怒的吼声：“你这糟老头子！大光头！大骗子！”
    原来亚瑟就在阿斯特兰的身后，他憋着一肚子气，这下全爆发出来了：“你答应教我魔法，带我到这鬼地方，我受伤了，你却不管我！大光头！你就是个三脚猫魔法师，你自己就那点能耐，装什么厉害角色？！”
    “安——静——”老人厉声喝道。
    突然，阿斯特兰感到台阶在震动，他赶紧蹲下来，双手无意间触碰到台阶上的裂缝，裂缝越来越大，他高喊一声：“台阶要塌啦！”
    “跟我来！跑！”老人说道。
    四周突然出现了声音，男人的大哭声、女人的抽泣声、粗野的狂笑声、婴儿的啼哭声，似乎整个空间塞满了人。
    “他们醒了！”老人再次喊道，“跑！”
    话音刚落，四周出现了眼睛，大大小小的眼睛，有的眼睛在流泪，有的眼睛布满血丝，有的看向阿斯特兰他们。
    地面不断传来震动，阿斯特兰的平衡能力不如哥哥，他感到腿有些发软，尽管如此，他没忘记亚瑟。
    “亚瑟，快跑！”阿斯特兰拉住亚瑟的手。
    亚瑟张口结舌，待在原地，他不断摇头，嘴里喃喃道：“不，这不是真的……我肯定在做梦……”
    阿斯特兰惊叫一声，本能地后退了几米。
    亚瑟的头顶，一双大得像天上满月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紧接着它打了个哈欠，口水倾泻直下。亚瑟如同被从头到脚浇了一桶水，浑身湿透，他回过神来，狂喊道：“我要回去！”话音未落，发疯般地往台阶上方跑。
    阿斯特兰追了上去，地面突然一震，周围发出隆隆声，他被台阶绊倒，摔了个嘴啃泥。一双紫色的眼睛从他的脸的下方地面出现，盯着他几秒钟后，老人一把拉住阿斯特兰，沿着台阶往下跑。就在阿斯特兰离开的地方，出现了一张血盆大口，雪白的牙齿与漆黑的地面形成鲜明对比。
    “快！跑起来！”老人的喊声被四周的哭声、笑声、地面石块掉落声淹没。
    不，这不是真的，我不去看、我不去想。他安慰自己，然而当面前的一张人脸向他怪笑时，他再也忍不住，怪叫一声，撒腿疯跑。数十双眼睛盯着他，看得他背上汗毛倒竖。他滑倒了好多次，终于在转过几个弯道后，那些笑声和眼睛被他甩在身后，一丝光亮射入他的眼前，他下意识地用手遮住了眼睛。
    “安全了。”老人放慢脚步，停了下来。
    阿斯特兰的眼睛适应光线后，不禁为眼前的景象惊呆：这里的天瓦蓝瓦蓝的，漫山遍野的树木将峡谷染成通体的绿色。
    “怎么可能！”阿斯特兰目瞪口呆，他指着天空，连珠炮般发问，“我们不是在行政楼的地下室吗？难道我们通过了传送门？台阶里的到底是什么？”
    “我们既不在学院外，也不完全在行政楼地下。我们既不在现实世界，也并不完全在魔法世界。”老人的说话依然绕口而神秘莫测。
    阿斯特兰直觉得一股热血往头顶涌，他双手叉腰，板下脸，指着老人的鼻子吼道：“第一，你说话不准再这么绕，我根本听不懂。第二，亚瑟怎么样了，我很担心。如果你不好好解释，我不会再往前走一步了！”
    老人盯着阿斯特兰，阿斯特兰这才发现，老人看起来没什么皱纹，只是那沙哑的声音、花白的胡子，让他看起来年纪至少有50岁。
    “我先回答你第二个问题，台阶是一种结界，那里的主人会被光线唤醒。无数双眼睛盯着你，让你害怕，奔跑之间，迷路之后，永远无法找到出路。要么生要么死，死人或变成台阶上堆着的骨头，或被地面的嘴巴吞噬。不过……”老人坐在地上，拍拍身上的尘土，“说到底是结界魔法，只要你心无杂念，随着台阶走，自然会找到出口。亚瑟一心要回去，恰巧我又会那么一点沟通的技巧，让结界的主人给他让了路。”
    阿斯特兰将信将疑，盯着面无惧色的老人。老人假装没看见阿斯特兰的目光，顾自盘腿坐在地上，远眺森林。
    老头子好像没有杀意，他带我们进这里，也不会是要动手杀我们。阿斯特兰仔细揣摩分析。爱德华哥哥说过，如果谁要对阿斯特兰起杀意，比如有人捧着腐烂的海产品要喂他，嗅到恶心气味的他早就逃之夭夭了。虽然阿斯特兰不赞同哥哥倒他胃口的打比方，但概括起来说，阿斯特兰对于危险的嗅觉很灵敏，而此刻，老人并不表现得危险。
    “走吧，路还远着呢。”老人指着远处的山脉，那座山高高耸立，褐色的山脉上点缀着大片的白，“我们得穿过峡谷，爬上那座山峰。”
    “那里有什么？我们到底在哪儿？”阿斯特兰站了起来，结界的恐怖让他后怕，然而就是因为如此，他越发想要跟着老人一探究竟。
    老人笑了笑，答道：“先知的遗产，魔法领域。”
    峡谷里分外安静，没有鸟虫的叫声，也不见野兽的踪迹，只有一望无际的绿，漫山遍野的绿草，还有参天的绿树。
    “哪个先知？米歇尔·冯·克莱德曼？阿诺尔德？还是奥德赛？”阿斯特兰扳着手指头，问道，“历史上就三个先知，但从没有书籍说他们建造了这里。”
    “仅有三个先知？”老人露出轻蔑的笑容，他拍拍衣服上的尘土，轻轻摇了摇头。
    “难道不是吗？”阿斯特兰反问道，“我的魔法历史课成绩可并不差。”
    “那点死记硬背的东西算得了什么？证明你的记忆力好？”老人哼了一声，挖苦道，“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难道没有被写进去的就不是历史？难道写在书里的就都是真正的历史？”
    阿斯特兰一拍脑门，叹气道：“你真会狡辩，和我哥哥一样。”
    “哦？你还有哥哥？”老人的裤腿擦得绿草发出簌簌声。
    “嗯，当他背不出那些历史课的知识时，他就这么狡辩的。”阿斯特兰点点头，末了还添上一句，“秋山大师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哥哥倒是因为大师没法反驳他而得意洋洋。”
    “哦，真是个机灵的家伙。”老人点点头，似乎很赞同爱德华的胡闹，“上古时期，世界之树的树冠顶端住着众神，默罕默德拜见了诸神。经过讨论和谈判，雷神决定放默罕默德回人间，命他回到人类世界传播七神信仰。青春女神给了默罕默德一瓶生命泉水，可保他青春而长寿。”
    “笑死我了，就连教会里唱诗班8岁的小孩都知道，这个故事来自《神曲》。尼克劳斯皇帝战胜教会之后，虽然烧毁了大量的《神曲》手抄本，但好故事口口相传。”阿斯特兰笑出了声，他欢快地踢开一块小石块，仿佛自己的魔法历史课得了高分，“默罕默德是虚构的，米歇尔·冯·克莱德曼才是第一个先知。有帝国史官的图画为证，罗德斯皇帝与17岁的年轻先知相遇，先知说，凡人没有资格要求神的代言人下跪。”
    “哼，那种货色，贪婪、嫉妒、吹牛，唯一值得记载的就是发现了奥术水晶。与这相比，他造成的混乱可就大得多了。”老人对米歇尔的态度让阿斯特兰惊讶，“小子，仔细听好了，真正的历史。你的那些破书可以扔了。”
    艰难苦恨烦加班，存稿存稿！我还活着！待我归来，火力全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