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夏醴照旧这么不咸不淡地过了两年,不过身边多了个阿摽而已。
自她身子好转后,萧乾便默许了她时常出门,他的人盯了阿摽一段时间,发现她并无异常,且确在尽心保护夏醴,便将留在夏醴身边的暗卫抽了些走,只剩了一两个。
今日,萧乾携了萧夫人、夏醴及兄弟郊外踏青。正值三月初三花朝节,郊外桃杏开得正盛。全泗都的人,上至富家公子小姐,下至平民百姓,大多都会去近郊赏花游玩。
萧乾一行人到时,已是人山人海。小姐公子,都悉心装扮,身着春衫,穿梭于红、白、粉的花朵之间,当真是人比花美。
潺潺流水旁,有铺席而坐者,赋诗饮酒,也不怕花瓣飘进了酒杯里。除了赏花和诗,还会举行祭花神、选花魁。未出嫁的少女们贴红纸、红线、五彩纸或者绸带在花枝上,把花树装扮得最漂亮的就是花魁了。
夏醴与萧乾一人扶着萧夫人的一只手臂,远远过来。萧夫人看了看纷闹的人群,止了步子道:“我这个老人家经不起闹腾,你们两个去罢,我去上边的亭子里坐坐便好。”
夏醴应是,萧乾便着人将亭子打点一番,遣走闲杂人等,而后二人慢慢将萧夫人送到亭中,又陪着坐了一阵,方被萧夫人赶了出来。
萧乾未让人跟着,自己紧紧拉着在夏醴在人群中穿梭,以防一不小心被冲散了。
夏醴由着他拉着,看祭花神,看花树,看打扮花树的姑娘们。萧乾便看着饶有趣味的她。
夏醴要去看选花魁,萧乾便跟着走,如此倒像是她在牵着他。
人们一圈一圈地绕着花树转,觉得哪个姑娘装扮的花树最好看,便把手里的特制红纸送给那个姑娘,最后谁手里红纸多,谁便是今年的花魁了。
清点红纸后,一白衣少女正被众人围住恭喜,是今年选出的花魁。
为了让夏醴看清些,萧乾拥着她到了人群的最前边,他身量高,样貌又生得好,更有一副少时沉淀的威仪,站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那白衣少女将将情窦初开的年岁,只一眼便羞红了脸。
广袖下夏醴扯了扯他的手,示意白衣少女的方向:“阿乾,小姑娘想是对你芳心暗许了呢。我瞧着也不错,左右我生不了孩子,不如你将她娶了去。”
萧乾眉头微皱,“莫要开这样的玩笑,我说过此生只娶你一人,说到做到。”
夏醴道:“男子三妻四妾实属正常,你当日所言我从未当真,你亦不必当真。”
萧乾放开她的手,深深地看着她,看着这个他日夜爱着,却能对他的爱视而不见的女子。她该有多狠的心,才能整整两年将他拒于心门之外,分毫不动摇。
选花魁结束,人群开始流动,将面对面的两人冲散开来。萧乾想要伸手去抓夏醴,却见着她被人群拥挤着离他远去,这样面对面的分离正正戳中他心里的隐痛,仿若霎时有了个空洞,无所谓痛痒,只是别扭得慌。
而对面的夏醴,她的面容是那样的平静安宁随遇而安,仿若永远无所谓失去与离别。
“这位公子有礼,小女……”
萧乾回头,却是那位花魁少女在与他说话。他没有多大兴趣敷衍,未听清后半句便回头寻夏醴,却茫茫然没了人影。
那一刻,他突然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心中的空洞骤然增大,仿佛她就要从他的生命中退场,飘然远去,再没有什么能填补那个空洞。
人群逐渐散开,萧乾四处寻找,亭子里的彧舟发现不对也带人下来。萧乾让他们分头行动,看了看亭子里立着的阿摽,他心中奇异地冷静下来。他直觉地笃定,若是夏醴要走,一定会带走阿摽。
几番找寻之后,萧乾最终在有士子赋诗饮酒的流水旁找到了夏醴,她正蹲在一刻花树后,偷听他们高谈阔论、抒情咏怀。
萧乾也跟着听了几句,无非周国只是表面安宁,暗地里波涛汹涌,不出五年天下必乱之类的说辞。
他突然觉得好笑,对夏醴道:“你躲在此处就是为了听这些?你若想听,府上最庸常的谋士都能讲得比这好上许多。”
夏醴回头见是他,站起身来,“你用的人自然最富才华的,我躲在此处不过图个有趣罢了。”
萧乾知晓她心性未收,仍旧一心向往外面的世界,但他就是要将她留在身畔,固执得像个孩子。
“回去罢。”他道,转身朝回走。
回到府中,夏醴扶萧夫人进了东苑。
萧乾去了修梧院,未几,有人来向彧舟禀事。萧乾在案头翻看奏疏,隔着道门也感受到了彧舟的踌躇。
“来人禀了何事?”
他这样问了,彧舟自没有不答的道理,推门进来,犹有些犹豫。
萧乾倒有些好奇了,“什么样的事竟让你也如此犹疑?”
彧舟长揖俯首道:“禀主上,是……关于当年夫人出嫁时遇刺之事。”
萧乾收了手中竹简,道:“说。”
“刺客并非全部真正的贼寇,有数名来自夏氏封地青州当地的一个名唤青鹰的邦派。而青鹰其实就是为夏氏做一些明面上解决不了的事。”
这些年彧舟跟着萧乾,大大小小什么样的世面没有见过,可是镇定如他,说完也忍不住抬头觑觑萧乾的神色。
而萧乾脸上并未露太多情绪,只是皱了眉,似是在深思什么。
此时又有人来禀,夏夫人来了。
萧乾道知晓了,仍旧起身整理衣衫,准备去南苑。
刺客之中有夏氏的人,这是巧合是嫁祸还是本就是夏氏授意?若是夏氏授意,他们目的何在?
萧乾想起两年前事发后,夏氏让他以为乃都襄所为。若是夏氏所为又嫁祸都襄,那么是想要使得萧夏的结盟更稳固么?
他记得那个从天而降救了夏醴,而后又蒸发人世的阿衍。若是夏氏授意,又怎会让他去坏了他们的计划?
萧乾脑中连番转动着,脚下也一刻不停,向南苑走去。
几年前,夏邑开始逐渐将手中事交给儿子,自己赋闲在家含饴弄孙。泗都事务由夏松打理,夏氏封地交由夏尹。
夏松做事一板一眼,不如夏邑老练,筹谋上虽提不出多精妙的见地,但为人板直,倒让萧乾省了许多猜忌,萧夏二氏携手,各自势力皆是成倍增长,因而萧乾并未对夏家有太多防备。
夏夫人近来频繁往萧府跑,比两年前夏醴魂伤复发病重时尤甚,道是思念女儿,但如今夏醴病情已稳定许多,萧乾愈加觉得奇怪。
萧乾细细想来,竟觉事事可疑。
踏进南苑门前,他吩咐彧舟查查夏家近来的举动,泗都和青州的都要。
夏夫人照旧只与夏醴和萧乾说了几句话,并未留下用晚膳。
萧乾便留在南苑与夏醴一起用了晚膳,晚膳后却迟迟没有离去的意思。
夏醴觑了觑窗外的天色问道:“阿乾,你今日没有事务要处理么?”
萧乾走过去坐到她身旁,握住她的手道:“我今夜陪你,不好么?”
夏醴身体微微一僵,起身走到门侧站着,看着门外道:“我有什么好陪的呢?这大好河山才是你该费心的,不是么?”
她初初有些紧张,很快便镇定下来。她这两年年岁稍长,加之养病大多时候在府中看书习字,少女的青涩渐渐褪去,性子愈加沉静,骨子的执拗却未被磨去多少。
萧乾望着站在门口的她,那样地肩背挺直、淡然不屈。他走过去,抚了抚她的长发,跨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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