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卿大人

    
    求帝上恕罪！这事是臣想的不周到，与高画师无关。”素水县县令周言惶恐道，“素水县出现蒙面人，臣本该立即上报，但……碍于那画上之人与…有些相似，臣不敢莽撞行事。”
    临德玟浠脸色未平：“立即封城门！将这副蒙面人的画像临摹数份，张贴在素水县各处，不得有误！”
    “是是，臣遵旨。”周言领命急忙吩咐众人。
    经过一整天的盘查，基本查遍了素水县所有百姓的身份。县衙府上人心惶惶，众人担惊受怕，只因那堂上之人阴沉的脸色。
    临德玟浠并未闲着，这一星半点的希望让她抓住了，她的心里就难以平静。
    迅速骑上白马，赶回京都。既然那打更人都说他见过的真人就长那样，想必…阿翊真的还活着……她觉得自己有些癫狂了。
    飞奔回城，谁知，刚到京都城中，就瞥见一个人顺走了另一个人的钱袋。眉头一皱，她下了马，拍了一下马屁股，那匹马立刻会意，悠哉悠哉的往前走了。
    人群摩肩接踵，你拥我挤，她毫不在意，只是挤过去时，已经不见方才小偷的踪影。看来，天子脚下也难以杜绝这种偷鸡摸狗的现象发生。
    京都城的人流太大了，这让她不禁想起他曾挡在她身前，把她护在身后的某一天，他没有甩开她紧紧抓住的他的手。
    京都城大街虽然人潮拥挤，但分支的巷口胡同却十分安静，几乎无人步入。
    咻儿一道黑影从她的眼前闪过。
    那黑影的速度算是很快了，不过这几年她的武功突飞猛涨，早已达到不可估量的地步，尽管方才戒备全无，甚至在出神发呆，她还是清楚的看见了一闪而过的黑影。
    一场太平盛世能维持多久，看来京都城又该整顿了。
    临德玟浠没有去追，她很累了，不愿再多生是非，正准备从这处无人角落跃上房顶，隔壁胡同传来一阵撕打声。
    “一群没用的东西，抓住他快！”“抓住这小子拖到县衙，我们就发了！”“喂，别让他跑了！”
    临德玟浠眯了眯眼睛，决定去看看天子脚下到底有多少混混无赖。
    六七个膘肥体壮的粗衣百姓正团团包围着一处死角。边上两个壮汉烂着一张脸揉着各自的肚子，显然是方才被踹的。
    程绎正紧紧的按住脸上的面巾，为怎么冲出重围而发愁。他眼珠一转，声东击西的指着众人身后道：“喂，快救我！”
    众人下意识往后一看，程绎趁此空隙又踹了方才刚被踹了一脚的大汉一脚，插着空子跑了。
    临德玟浠站在他们背后，本无一人察觉，众人忽然转身，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那群人看到她似乎想说什么，但见她周身的气质很不一般，都权当什么也没看见。
    “大哥，跑了！”“敢在京都城内蒙面而行，这小子跑不了！”“追？”
    “你们方才说什么？”身后之人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吓出众人一身冷汗。
    “没，没什么。”这样的肥头可不能让别人捡了便宜。
    临德玟浠不再多问，而是迅速追上方才那人离开的方向。
    众汉大惊失色。
    “追啊，”“别让到嘴的鸭子飞了！”“快点快点”“可是那人看着不一般，我们抢的过吗？”“一百金你不想要了？？”“要要要！”
    京都城的死胡同很多，程绎不明方向的跑错了好几次，至今他还能听到方才那些人在身后喊追喊抓的声音。都怪程啼，出去老半天不回来，店小二已经催过他五遍该付账了！程绎扮了五次失心疯，他怀疑再多一次，店小二直接要报官了，他想了想，只得跳窗逃债……
    逃出一个死胡同，他往后一看，没见到那群至今为止只听到声音的大汉，倒是看见一个俊逸非常的男子正左右张望。
    那人望了过来，神情微妙。程绎掩着脸，把那人拉着一起躲进了巷口一处木板门背后。
    这地方应该是一处刚无人住的废屋，屋内光线灰暗，隐约可见家具上蒙的一层灰，但暗无天日的屋内尚无潮湿的霉味，可见这户人家是在不久前搬走的。
    两人背靠着门板，静听门外翻箱倒柜似的声音，过了好一阵，那声音才渐渐褪去。
    程绎松了口气，惊讶的发现自己还拽着别人的手腕，连忙松开。
    那人却很快，特别快，非常快的反擒住他的手。
    程绎心里一跳，道：“他们已经走了，没事了。”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程绎正想，要不再来一场失心疯的表演？
    那人紧紧盯着他，目光如火似炬。
    程绎知道自己暴露了，手还是紧紧按住面巾，一边想抽出另一只手。慢着！借着灰暗的光线，程绎看到这人略显眼熟的五官……
    临德玟浠滞留的右手不敢动弹。尽管这人的眉眼与他如此相似，但是她怕，她怕取下面巾之后，却不是她要找的人。
    “喂，松手吧。”
    他的声音变得让她听不出来，这分明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才说的出口的语气。
    临德玟浠站起来，一脚踹开房门，将他拉到阳光之下。
    程绎惊恐的眼观八方，好在，好在一个人都没有。他捂着面巾怒道：“原来你也贪图那一百金，之前见你气度不凡，原以为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是个小人！”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临德玟浠紧紧的盯着他。
    程绎愣了一下，不说话。
    “你不认得我？”她眯了眯眼睛，“我是谁？”
    程绎皱了皱眉，哼到：“一个贪图小利，恩将仇报的小人呗！”
    她收紧手臂，将他往身前一拉。
    程绎踉跄惊道：“喂！你干什么？？”见她的手正缓缓的，以一种极小心的速度摸上他的面巾，程绎奋起挣扎，奈何……那人纹丝不动，根本未受影响。
    面巾被撤，他连忙捂住口鼻，想抬脚把这人踹开，怎料这人微一使力，便将他使着吃奶的劲的右手掰开。
    “嘶，你你，”程绎一脸吃痛的吹着右手手腕，怒意顿起，“好，给你看给你看，看够了吧，看够了松手，别妄想拿我去换一百金，这面巾，老子不要了！”
    右手手腕痛过了，左手的疼痛随之袭来。
    临德玟浠泄了口气，神情痛苦的弯下身子。
    程绎一脸茫然，左手一得空，顾不得太多，赶紧撤身离开。
    “别走，”
    话落，程绎果然停下了。不是因为他想停下来，而是因为，这人死拽着他的衣角，恐再走一步，衣料不保。
    “别走阿翊。”
    “阿绎？”程绎眉毛一挑，“你叫我？你认识我？”
    临德玟浠神情一顿，她仔细看着他眼中的澄明，看着他的言行他的举止……除了这张脸，没有任何一点像她朝思暮想的人儿。
    忽然，她脸色一变，双手摸上他的脸，脸色再变……竟然，竟然是真皮。
    她不容许自己出半点差错，忽然起身——
    “喂，哇你干什么！”程绎满脸惊恐的躲避临德玟浠不安分的双手，他死拽着衣领，一边与她挣扎，“救命啊！光天化日还有没有王法，你，你”
    程绎推着她，扯着嗓子嚎叫：“救命啊，青天白日的，人贩子拐卖人口了！”
    这京都城中果然和程啼说的一样，人群之中到处都藏着人贩子。他现在后悔死了！
    胡同口一个人也没有，想必他响彻云霄的嚎叫传到市井人潮中也被淹没的一滴不剩，就算听到了，也没人愿意出手相救。
    程绎像一个贝壳，将自己紧紧的裹成一团。她不想伤他，她只是想看看他肩头的梅花，想看看他背后的丹青……临德玟浠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收回了手，看着抱住膝盖把自己卷成一团的人，轻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程绎愣了一下，发出一声鼻哼。想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放松警惕然后被他偷袭？做梦！
    临德玟浠不急不躁，柔声道：“你之前和谁在一起呢？……方才，那群人为何要抓你？是，因为这张面巾？咯，还给你。你放心，我不会抓你去换钱。”
    程绎轻轻撇了她一眼。
    “你不信？”临德玟浠道，“我有的是钱，会在乎区区一百金？”
    “戴上吧，”她将面巾递给他，取下腰间一块刻着临字的令牌，蹲下身道，“拿着这个，凡是有人对你蒙面出行加以阻挠，你就将这令牌拿给他看，没人敢对你做什么。”
    程绎看着令牌，没有接过，他一脸质疑的扫了一眼四周，正想着该怎么从这人眼皮子底下逃走。
    程绎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总算开口了，临德玟浠松了口气，这些年她的耐心并未得到改善，他要是再不开口，真怕一会忍不住对他做什么，她道：“因为，你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好烂的搭讪方式，比程啼还扯淡。程绎往后退了一小步，道：“那人，该不会是你的相好什么的吧，该不会，”他顿了一下，“你喜欢男人？”
    临德玟浠一怔，有些好笑道：“我本是女子，当然喜欢男人。”
    这下轮到程绎瞪大眼睛满脸震惊，他皱眉打量，脸上皆是质疑：“我，怎么觉得不像……”
    面色一僵，她起身道：“信不信由你，令牌赠你了，权当为我那…相好。”她故作停顿，低声道，“谁让你们长得像。”
    程绎撇了撇嘴，心道，那人该不会是自己的双胞胎兄弟吧。
    “我走了，你，好自为之。”话罢，她果真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确定人已走干净，程绎揉着蹲麻的腿站起来。他想了一下，拾起令牌掂了掂，很有重量感嘛，顺便咬了一口，好像是金的，能换不少钱呢。他带上面巾，理了理衣冠，将令牌挂在腰间，又仔细的看了看四周，这才乐呵呵的离开了胡同。
    胡同转角，便看到方才追逐他的几名壮汉，程绎心道不妙，踌躇着该怎么办。那几名大汉原本要上前逮他，却忽然停住脚步，节节后退，一边道：“小人有眼无珠，小人该死！打扰了……”一鼓作气的逃了个干净。
    程啼满心惊喜又疑惑。四周并无他人，难不成……真是因为这块令牌？
    程绎折回饭馆，尚未进门便听到程啼啊哟直叫唤的声音。
    “叫你跑，你跑啊！想吃霸王餐是吧，给我打，打死他！”饭馆老板怒气冲冲的吩咐众人。
    “住手！”程绎一脚踹开殴打程啼的伙计。
    程啼见他回来，松了口气，没一会，他腾的抬起头，震惊的指着他：“躲，躲起来！”他怎么戴着面巾公然出现在人群里，虽然他用手捂着口鼻，可是是个人都知道这算蒙面出行。
    程绎亮出令牌，道：“不怕，有这个。老板，你把它当了，能换不少钱，就当我们抵债。”
    程啼有气无力道：“你哪来的金片。”
    程绎小声道：“捡的。”
    老板哼了一声，正要接过那枚令牌，待看清上面的字时，顿时大惊失色，赶紧派人撤了，好吃好喝招待着。
    没想到这令牌这么管用！程啼这才发现自己捡到宝了：“走，带你去看大夫。”
    ?
    “报！帝上！”擒罗道，“京都城中许多人反映…有人拿着您的令牌四处白吃白喝…”
    临德玟浠嗯了一声。
    “帝上，您的令牌是否还在身边？”帝上的令牌天下独有一份，连仿制都是绝不可能的。
    她简洁道：“不在。”
    “岂有此理，属下这就去将那人抓进宫来！”
    “擒罗，不准动他。”她从奏折中抬起眼眸，“孤已经派人……好好看着他。”想起派去的七十二隐卫，她有些担心一个个粗心大意的，看不好他。不过，此时有些事得赶紧处理，她着实抽不开身。
    擒罗惊了一下，帝上这语气…难不成放下七皇子，同意与佣国联姻，却看上了别的人？
    “请闲野国君到御书房一聚。”
    ?
    “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背着我上哪偷钱去了？”程啼被打肿的眼睛用纱布包了起来，揉了揉还隐隐泛疼的脑袋，用另一只不够灵敏的眼睛看着程绎。
    程绎道，“等你的眼睛伤好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程啼奇怪的看着他：“为什么？”
    程绎摇了摇头，说不出个缘由。近日，他总觉得有人在暗处偷偷盯着他，连沐浴的时候他心里都毛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