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秋澜讨厌妇人之仁,他也知道她在沈眠的事情上并没有竭尽全力,不然的话一切都会像他预料的那样容易;祁子期也有很多事想问他,比如他为什么向她隐瞒了自己已经恢复的力量,他竟然可以短时间的维持实体形态、制造空间法阵,他为什么连她也不信任?可是这些话她还没问,慕秋澜就率先发难了。
“不要告诉我你竟然对这些人有了怜悯之心,子期。”他的声音很冷冽,时隔多少年,他终于不再是一个光团,祁子期对上了那双眼睛,那双让她敬畏过、崇拜过的眼睛:“还是说你要质疑我做的一切?”
祁子期垂下眼眸,第一次不敢正视他,只在今天里,她突然觉得她似乎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他,时间真的已经过去太久了,他曾经温和的和她执手相望过,她也曾为了回到那个曾经而热烈的追逐过,那皆是她怀念的从前。
可是以前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今天——至少她认同慕秋澜所说一点——已经回不去了。
“没有。”祁子期摇摇头,岔开了话题:“高越已经死了,他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慕秋澜从鼻翼里发出一声嗤笑:“除了高越,还有一个蔺长欢,可是后日十五,万魂丹既成,他们再也无法奈何于我。”他打量着自己纤长的手指:“不能使用幻术又如何,我不需要那个,如今我身负夜郎族血,今次服下万魂丹,我就是一个超脱轮回的长生之人,天庭?地府?我又何惧他们。”
祁子期抬眼望着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慕秋澜牵起嘴角,微笑着轻声说:“我等待的已经够久了,人界需要一个完美的一统,这大千世界总要在我的手上做出一点改变才算不负我的一身才学。我需要一个强大得多的援手,令天地都忌惮的援手”他想到这一点,伸手把假的骨哨捏得粉碎:“骨哨和兕凰,都在蔺长欢那里,如今我们只剩下一个敌人。”
祁子期从来不懂什么一统人界的心愿,她没有那样的宏愿,她曾经满心怨恨,现在满心怀疑和悲凉,也全都因为一个家和一个人。
“蔺——”
“我用了几百年才达到今日力量的巅峰,如今又有夜郎族血助力,高越应该入了轮回,骨哨的防备也是最松懈的时候,我有绝佳的机会,我是不再能施展幻术欺骗那些无知凡人,但对空间的操纵还是可以运转得当。”暗主突然说,好像在为什么忍住怒气:“你要盯紧蔺长欢的朋友!”
祁子期望着他,略略蹙眉:“可我唯一控制的那个人也再不能为我提供什么有效的帮助,控制他又——”
“我手上有绝佳的筹码,让蔺长欢选择。”慕秋澜露出一抹狞笑:“她和高越不一样,她在乎的可比高越多得多。她最在乎的,总要去抉择。”
他说完这句话忽而敛住笑意,俊秀的面庞变得冷漠:“是啊,抉择,她不管选择哪一边,都会痛苦一生的。人命?人命于我而言就是游戏,我和高越斗了几辈子,我灵魂不死,他记忆不灭,终归我们谁都杀不死谁。”他快意的笑了两声:“人命?那是草芥而已,那就看谁比谁更强大,子期,你知道对我唯一有威胁的东西是什么,那也是你的威胁,你知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你。”
他望着祁子期,目光一时间变得极为缱绻温柔:“为了我们,为了我们可以长久的在一起。”
祁子期垂下眼眸,她有那么一刻的犹疑,想要开口却终究放弃了:“我知道,现在我就去林南那里。”
“做得好,”慕秋澜抚了抚她的头发:“之前的事情,我不责备你。万魂丹炼成之前我不希望有任何异动,在蔺长欢那边没有察觉之前,你多在人间走动,观察她,找到她更多的弱点。鬼差而已,若不是这个身份护佑着她,她早就和高越一般下场了。”
“……嗯。”祁子期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林南今天来的挺早,白小樱听到门铃时有点惊讶:“怎么这么早下班了?”
林南面带微笑,并没有跟白小樱过多寒暄,最近林南总是给她这样的印象,有时候会疏离到让她陌生。
唐念念也站起身,瞥了一眼他手上的血咒,猩红的刺目。
其实祁子期并没有别的意思,她不想探听,也不想应对,她只想得到片刻的喘息而已。
她不想面对慕秋澜,不想假惺惺的委身奉承,她甚至不想承认自己在怀疑他,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她要怎么面对这一切?
可是高越的话和炤的话很显然的对照着,慕秋澜说高越从来都阴险狡诈,或许是这样,可是今天连他自己都说,他会让蔺长欢做出抉择。
他有什么筹码让她抉择?
“吃苹果吗?”唐念念把切好的苹果递给她,有意无意的说出这么一句话:“你以前很喜欢吃苹果。”
祁子期怔了怔,原来林辰也喜欢苹果,那可真是巧。
“最近上班一切顺利吗?”白小樱去接电话的时候,唐念念跟他寒暄。
林南盯着手里的那块苹果一点头。
“尝尝吧,很甜的。”唐念念对她露出微笑:“今天小樱说你们结婚要我当伴娘,明年四月啊,草长莺飞,是个好时节,虽然好朋友的邀请不该不答应,但我现在还是没想太好。”
祁子期觉得如果一直不说话就会有点怪怪的,而且她也想问。
“好朋友。”她说:“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吧。”
唐念念emmm了一会儿,思索之后摇摇头:“也是,也不是。”
祁子期巴不得给她个自己说话的机会,或许了解的更多就更容易找到她的掣肘,即使不为慕秋澜,她也很想了解这个人:“怎么说?”
“我最好的朋友已经把我忘记了。”唐念念叹了一口气,跟她笑道:“现在在她眼里我是个仇人,不过那已经牵涉太久之前的事,真的很难三言两语说清楚了。你也知道,小樱是个很好的姑娘,我们也像曾经的家人一样互相信任,所以哪个是最好的我也说不清,很难选啊,”
林南又点了一下头。
唐念念舒了一口气,轻声说:“我以前天真的以为不管发生什么总能回到从前,可是后来我才明白……”唐念念对她报以微笑:“尝尝苹果吧,是小樱削好留给你的,很甜的。”
祁子期无言,她很听话的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那种甜味随着咀嚼从口腔渐渐蔓延开来,是很久以前让她喜欢的味道,真的已经很久了,久到她都快忘了。
就这样吧,到这里为止,祁子期觉得,比起面对蔺长欢,她更愿意在街头走走转转,或者从高处纵身跃下体验那种孤单的刺激感。她不想有同情和怜悯,更不想得到温暖。
那让她觉得痛苦。
唐念念眼看林南的目光有了一瞬间的讶异和神采,再看他手腕上的咒印已经变得很淡很淡,知道此时他已经不受祁子期控制了。
“——唐老师,好久不见。”他看到唐念念,发现这是白小樱的家,眼中的茫然和惊惧瞬间消退了。
被控制的感觉一定很难过,唐念念也不能跟他挑明自己已经知情,有些事情越解释越麻烦。
“你知道,有些事情我不会坐视不管,你坚持你的本心,坚定你的意识,这是最要紧的。”她说罢这些话,饶有深意的看了林南一眼
林南面上露出些许惊讶,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有了种即将被救赎的感觉,唐念念似乎知道,既然这样,那他就不是孤独无依的存在着。
“我——”
唐念念笑着摇摇头制止了他:“什么都别说。会有很好的未来,相信这一点就可以了。”
这天晚上他们吃得很开心,这是林南清醒最久的时刻,大家一起笑着闹着,就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相遇的时候,那真是美好啊,那么平淡又那么纯粹。
“以后我们结婚了也这样聚,最好有机会住的近一点,楼上楼下,这样谁都不能说谁忙了。”白小樱举杯说:“到时候小缃也要来,姐姐这里永远欢迎你。”
“都快当阿姨了,还姐姐。”肖凯笑着吐槽了这么一句被白小樱毫不留情的夯了一下:“念念,你也不管管师兄,学的越来越会噎人了。”
唐念念只是笑着,以笑意掩饰心中的些许感慨,高越不在了,他们还是会以师兄妹相称,认真想来这可真好,虽然他们也都并未从高越那里学到什么东西法术,高越也实在没教给他们太多东西,但却总有一种玄妙的感觉,就好像……他的精神被传承了下来似的。
不管多愉快的一餐饭总归是要有结束,告别了他们之后,唐念念和丁缃散步走回家。
“往后要照顾好虎牙。”唐念念牵着丁缃的手往家走,这会儿是晚上九点半:“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念念姐,”丁缃愉快的一点头:“等你和肖凯哥结婚不在这儿住了,我肯定一日三餐喂饱它。”
“我不在阿姨也会照顾好你,就像自己家一样。”唐念念拉着她的手甩来甩去:“到时候你可以睡我的房间。”
丁缃嘿嘿笑了两声:“念念姐,你说如果明天你不回来我就过去把那个包裹交给小樱姐,那你要去哪?”
唐念念摇摇头:“去见两个老朋友。”她舒了一口气,想起那个包里高越留下的符咒,她觉得即使她不在了,他们应该也能保全自己,时间真的不太多,她已经为白小樱和肖凯林南设置好了链接,如果她回不来,他们应该也能彼此保护。
还需要告别吗?不了,还是抱着能够回来的想法努力往前走吧。
送丁缃回到了家,唐念念几乎一刻不停离开身体去往地府,她要去和陆酬汇合,按照那条简讯传送的那样执行他们的计划。
【正月十五,照胆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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