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舒心里直犯嘀咕，他估摸着二叔和二哥还有什么事瞒着他——世上又不是只有咱们仨是觉醒者······
密林遮天蔽日，一不留神便要踩到腐烂淤泥，纪舒一边专注着走路，一边问：“太空站没有能量了，搬下来不行吗？我觉着这地面也不错啊！”
纪河洲挥舞着钢刀，将挡路的枝丫砍掉，顺嘴回道：“不可能！”
太空人类退出母星已经两百余年，从那场灾难中侥幸留存下来的人类，继续生存在地上，而自诩新人类的太空人也不愿意下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因此两边关系便疏远了起来——当年你飞黄腾达的时候，没想着照顾照顾地面上的幸存者，如今你落难了，难道指望着母星地面人夹道欢迎？
“从还是个单细胞生物开始，人类花了无数万年才飞上太空，难道你指望着一点小小的能源危机就让他们下来？”，纪远业毫不客气地吐槽道：“再说，太空人如果真的下来了，不说地面人作何感想，可这回归的代价太大，基础建设恐怕就要掏空整个联合国国库，到时候ASA就有的乐了！”
这倒也是！
一朝回到解放前，这滋味儿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其中酸爽。
纪舒连连点头，突然瞥见前方一处开阔高地，他惊讶道：“二哥，你看那小山坡，我怎么觉得很眼熟啊······”
不用他说，纪河洲与纪远业早就看见了，两人对视一眼，纪河洲道：“绕回来了！”
他们早上九点过与那司机分开，十点半到的双河山山下，一路往前，虽然密林遮天蔽日看不清方向，但也总不至于说绕回来就绕回来吧？
纪河洲看了下表，下午三点半。
他眯着眼看了看天色，对纪远业道：“没时间再走一趟了！”
这时节虽然是夏日，要到晚上八点才全黑，但那司机小哥很明显不会等他们！
纪远业点点头，从包里翻出油布将尺长的砍刀裹好，放置好了才道：“去山下镇里休息一晚，明天早点来！”
这双河山着实古怪，由不得不谨慎，今天虽说没什么收货，但也算打了个头阵！
再说还带着纪舒这倒霉孩子……
三人爬上小坡顶，向下走，没过多久便看到了先前系绳子的那棵大树。
纳米绳沿着与他们完全相反的方向延伸，完全看不出他们绕了一大圈又绕回来了。
纪舒三两步跑去准备收了纳米绳，被纪远业一把拉住：“不用收了！明天还要来！”
纪舒眨眨眼，楞道：“纳米绳这么贵，就这样敞着万一被人捡走了……”
纪河洲摇摇头，率先往山外走：“这地方，没人来！走吧！”
好吧好吧，怎么说都是你们聪明你们有理……
你们说的都对！
纪舒像个小尾巴一样坠在纪河洲屁股后面，一边吐槽一边做鬼脸。
走了个把小时，老远便听见轰隆隆的发动机声音与混杂其中唱的震天响的音乐，纪舒双眼发光：“终于可以下山了！！！”
他欢呼着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二哥二叔快点！”
说真的，在这么一片四处都透着不正常的山里走了一天，纪河洲与纪远业说心里不虚那是不可能的，这会儿听见汽车的声音，长长松了一口气。
纪远业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递一支给纪河洲：“好歹是走出来了！”
纪河洲没有烟瘾，但这会儿却对抽支烟这样的事儿极为乐意，他点燃了狠狠吸一口，长长吐出：“明天还是不带他了，太诡异了！”
山里没有虫鸣鸟叫，他可以归咎于这地方磁场的问题，但是这绕了一圈又走回入口这事儿，便不太好说了！
上山的时候吉普车满身灰尘，看着像刚从泥塘子里滚了一圈出来似的，这会儿倒是干净。
纪舒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上车舒爽的呻吟一声：“终于活过来了……”
除了上高中参加过一次远营，他二十年的人生中这还是第一次连着走了八个小时……
司机见他满身是泥，心里嘀咕这刚洗的车……
他刚想说你们这么脏，洗车费出了，眼前便出现一大摞绿油油的钱票子：“多谢了，师傅！”
司机眉开眼笑，将票子塞包里，热情招呼道：“这可真是赶巧了，我刚开上来，正准备熄火呢就见你们出来了！缘分缘分！”
山路颠簸，司机照顾着这几个金主的情绪，比来的时候开的慢多了。
太阳还大，空调起不了太大作用，年轻的司机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将篾编的扇子舞得见不着影儿。
纪舒歪着上半身靠向司机，借着二道风舒爽的直眯眼睛，随口道：“师傅，你这是做这条线的生意？跑了多少年了啊？”
司机侧了侧头看他一眼，道：“没多少年！这不是地面上的生活太艰难了嘛，空闲时间跑一跑，赚点儿零花钱！”
咦？难道还不是专职？
纪舒起了好奇心：“那你平时做什么？”
“读书啊！”
纪舒吃了一惊，有些诧异——这司机年龄看着比他还大一两岁，还在念书？
要知道，地面人这个年纪还在念书的，要么是家里有钱，要么是家里有矿……
这司机蓬头垢面的，怎么看都与这前两者不沾边。
他小心翼翼道：“你念的哪所学校？”
“呃……”，司机有些犹豫。
纪河洲翻了个白眼，踢了踢副驾驶靠背——智障啊你！
这小哥家里条件必然是极差，要不然能大热的天拉三个上界人跑这荒郊野岭来？
双河山在周边几百里都是出了名的阴山，他们在双河镇寻了好几家旅行社都没人愿意带他们上来，就是出市场价的五倍都不行，后来实在不行，才在一家老板的推荐下联系了这年轻小哥。
所以说，明知这师傅家里穷，念的学校也不怎么样，你还揭人家伤疤？
明天还要继续麻烦他呢！
恰逢这时碾到石头，车子颠簸了下，纪河洲踢的那一脚便自动被纪舒忽略了。
他对这司机很有好感，连连追问：“你在哪家学校？我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
纪远业扶额：这莫不是个傻子？
你在天上读书，他在地面读书，你们俩八竿子打不着好吗？
气氛有些尴尬，车里两个年纪大的人都有些坐不住了，但纪舒没感觉：“哪里哪里？”
司机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
？？？
纪舒一度以为自己失聪了：“哪里？”
“雷蒙！”
“砰！”，吉普车跳了起来，后座两人一左一右撞在前座上，两人捂着鼻子，眼里是满满的震惊。
“雷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纪舒乐的直拍大腿：“司机师傅，地面上也有一家雷蒙？那太巧了，我也在雷蒙！不过是天上那一家！”
司机握紧方向盘，转过一道急弯，对纪舒的话没功夫回答。
纪河洲再一脚踹向副驾驶靠背：“闭嘴！”
纪远业连连叹气，小声对纪河洲说道：“这孩子还欠缺些，回家后你跟你妈说说！”
这娃智商确实高，但这情商很明显开创了另一个极限。
下了山便是傍山路，很窄，右侧便是数十米深的悬崖，河水奔腾，司机再没有空闲跟纪舒闲聊了。
又开了半个多小时，时间刚好下午六点，是个吃晚饭的好时候。
吉普车再次满身黄沙，缓缓停在双河镇上最好的酒店面前。
“到了！”，司机露着大白牙，脸上是比山花还灿烂的笑容。
“小哥，你和我们一起吃吧！”，纪远业琢磨着明天还得劳烦这小伙子开车，便盛情邀请他。
“不了不了！我回家吃吧！”，司机跳下车，帮他们扛行李。
纪河洲连连摇头：“一起吃吧！明天还要劳烦你带路！”
司机扛着两个大大的旅行袋，正上台阶，闻言转回头看纪河洲，脸上有些为难：“可是明天……我有别的事……你找别人吧！”
先前找不到人带路，在镇上兜转了七八家旅行社，一听他们要去双河山都露出看傻子的眼神，要不是最后那家老板看他们实在没办法了给介绍了这年轻人，指不定他们今天能不能上山呢！
纪远业微微一笑，很上道的从包里摸出一扎票子：“本就是我们麻烦你，还请务必帮帮忙！”
司机看看纪远业的脸，又看看绿油油的票子，满脸挣扎：“可是……”
纪远业将钱裹了，塞在他衣服兜里：“多谢多谢！”
年轻司机抿抿嘴，犹豫道：“那……好吧……”
纪河洲帮纪舒提着旅行袋，几步跨上台阶，帮司机拿了一个包裹：“还不知道小师傅你姓名呢，怎么称呼？”
几人这时已经走到酒店里头，门童很快走过来：“几位有预约吗？”
纪舒连连点头：“我们定了的。”
他去前台办理入住手续，司机放下行李，朝纪远业和纪河洲点点头：“我叫祝余，随便称呼！明天还是九点半来接你们？其实我建议你们早点！最近双河山不太平，最好中午就下来！”
不太平？哪里不太平？
纪河洲点点头，感激道：“一起吃个便饭吧！也正好有些事儿要向您打听！”
这都用上敬语了……
祝余耸耸肩，无奈道：“好吧！”
纪舒拿了房卡跑过来：“先放东西吧！话说这双河镇有什么好吃的没？我听说地面上的火锅比上边儿的地道，要不晚上吃火锅吧！”
这倒是祝余最爱，连连点头：“行行行！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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