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世枪王

    
    “两万块而已，你真的不借？”
    吴空皱起眉头，用碰瓷老头看豪车女司机的眼神盯着豆包。
    “没钱！不借！”桌子对面的豆包低头大口地吞着米饭，努力镇定着表情。他显然有点害怕。语气虽然坚决，姿态却像寒风中瑟缩的花。
    吴空狠抽了一口手里的烟头，三角眼上的眉毛竖起来，头顶上那撮儿染成红色的头发也跟着竖起来，像发怒的火鸡，目露凶光。
    “地主也敢说没钱！”吴空语气变得阴寒，“再给你半分钟考虑！想清楚再决定！”
    豆包继续埋头嚼饭，不吭声。
    吴空手里的烟头即将燃尽，豆包还是趴在餐盘上大嚼。吴空不耐烦了。他伸出手，在豆包的餐盘边沿重重一拍，
    “啪！”
    餐盘是那种扁平的铁盘子，边沿被这么一拍，“哗啦”一声响，盘子就从桌子上跳了起来。里面的汤汤水水射了豆包一脸。
    豆包愣了一下，大怒，“霍”地站起身来，瞪着桌子对面的吴空。
    坐在豆包后面的一个红裙子女生也转过脸来，对吴空怒目而视。
    正是午餐时间，海口大学的学生餐厅里坐得满满当当。红裙子女生很不凑巧地坐在豆包侧后方，受了池鱼之殃。餐盘里飞溅的油水在她漂亮的红裙子上弄出一块很大的污渍。
    吴空没有理会红裙子女生，他一脸嘲弄地看着油腻腻的豆包，嘴里吹了个口哨后，吸了一口烟头，对着豆包的脸猛地一吹。
    “噗”！一股浓浓的白烟，喷在豆包脸上。
    倏然而至的白烟让豆包嗓子一痒，不由自主地咳嗽出来。刚咽到嗓子眼儿的米饭喷了出来。
    豆包手忙脚乱地拿起桌上的餐巾纸捂着嘴。周围都是人，喷饭的失态让他有点紧张，紧张又引发了更加剧烈的咳嗽。
    豆包歇斯底里的剧烈咳嗽响彻了整个餐厅。学生们纷纷回过头往这边看。
    豆包半天才吐干净饭。他手抚着胸，好容易顺过气来。他的脸色变得血红，扔掉手里的纸巾，冲上来伸手扯住吴空的衣领。
    “呦，生气啦？”吴空斜着眼睛，嘴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笑。他丝毫没有理会豆包正拽住自己衣领的手。他把夹着烟的手指缓缓伸出去，探到了豆包餐盘的上方，轻轻弹了弹。
    白米饭上立刻落上了一层淡淡的青色烟灰。
    “哇哦！”后排看热闹的一个女生眼睛一亮，发出有点兴奋的感叹，“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有好戏看了！
    “你！”豆包出离地愤怒，声音开始颤抖。
    他一手攥着吴空的衣领，另一只手攥成一个拳头，肩膀竖起来，拳头似乎立刻要砸下来。
    吴空抬起脸，鼓起腮帮子，挑衅似的准备迎接这一拳。
    然而豆包的肩膀抖了几下之后，拳头终于还是没有砸下来。
    胸膛几番起伏，豆包呼出一口长气，然后松开吴空的衣领，蹦出一句，
    “吴空同学，学校食堂不许吸烟！你还是出去抽吧！”
    “咣”的一声，后面那个看热闹的女生额头磕到了桌角。
    豆包这句话把她恶心到了，险些立刻晕倒。
    “不许吸烟！！！”女生小声嘟囔着，揉着额头，简直愤怒了，“这…这什么对白？这是这种情况下使用的对白吗？”
    “呃，这胖纸也太熊了吧…”另一个女生也捂起眼睛，一副不忍目睹的样子。
    “你们不知道那，坐着的那个，那是吴空啊，物理系的头号痞子。一般人不敢招惹的。张斗宝又胆小，当然不敢吭声喽。”后排的一个男生探过头来，一边嚼着嘴里的蛋炒饭，一边小声地给女生们解说。
    吴空冷冷的看着豆包，仍然坐着不动，举起烟头又抽了一口，然后慢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
    豆包满脸通红地站在那里，既不敢把拳头砸下去，也没法退场，一时间无法进退。
    场面僵持不下。涌过来看热闹的学生越聚越多。
    正是悠闲的午饭时光，大家端着各种花色的米面汤菜，认真地围观着。
    吴空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皱了皱眉头。观众太多让他有点不适应。
    他掐掉手里的烟头，站起身来一下就捏住了了豆包的衣领，然后把豆包提留起来往食堂门口走，边走边大声叫嚷，“张豆包，舍命不舍财是吧！这里人多，咱俩出去说！”
    豆包死命挣扎，但被吴空捏住后颈，就像被恶犬叼住脖子的小猫，四蹄挥舞却动弹不得。
    俩人拉拉扯扯还没走出几步，后面忽然传来一个愤怒的女声，“吴空，放开你的狗爪子！”
    吴空还没来得及回头，后面已经闪过来一道红色身影，抓住他的手腕一掰，就把豆包拽开。终于脱离魔爪的豆包踉踉跄跄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冲过来的美女一身红色连衣裙，丹眉杏目瓜子脸，头顶发髻上插着一只红色的发簪，脸色也红扑扑地，整个人像是一团火。
    正是刚才坐在豆包后面那位，被弄脏裙子的。
    红裙美女叉着腰指着吴空的鼻子咆哮，“地痞流氓啊你！是不是欠揍啊！”
    吴空瞅了一眼美女，脸色一沉，“紫霞妹妹，我和豆包借钱，和你有啥关系？还是你和豆包相好了？连他的钱也管上了？”
    “放你娘的屁！”文紫霞嘴上怒骂着，右脚已经闪电般踢了起来。
    这一脚来的好快，夹起一阵阴风，直扑吴空下三路。吴空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缩，使劲儿向后一跳，才勉强闪开。
    受惊的吴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吁出一口气，抬起脸对紫霞痞笑，“够猛！够歹毒！哥喜欢！果然是武术协会主席！”
    然后又竖起大拇指，“来，再踢一个哥看看，这美白大长腿，刚才都没看清！”
    “你大爷的！”美女暴跳如雷，吴空话音还没落，她已经呼地一下扑上去。
    这次是劈面拳，冲着吴空的鼻子就过去了。吴空不敢怠慢，百忙中一个大哈腰，狼狈地躲开。身子还没直起来，美女的脚丫子又快踹到脸上了。他只好狼狈地向后一滚，这才避免了鼻血横流的下场。
    还没从地上爬起来，美女又冲过来了。
    拳影翻飞，脚丫子乱踹，夹杂着呜呜的风声，劈面、插眼、锁喉、踹裆，都是不留余地的狠招。
    紫霞的动作极快，围观众人眼花缭乱，只见眼前一团红影把吴空密密实实地裹在了里面。拳影下的吴空惊险万状，他不断地拧身错步、低头哈腰，左支右拙，看上去万分狼狈。
    一分钟过去了，紫霞越打越急。
    眼前这家伙实在很滑溜，像一条泥鳅般钻来钻去，只是围着自己的拳头打转，始终也没挨到一下。
    心浮气躁的紫霞拳力越来越猛。发力过猛就会后劲不足，三分钟后她开始喘气，动作也慢下来。
    吴空反倒越来越精神，看紫霞越来越慢，他眼中闪过得意的狡猾神色。瞅得紫霞出拳太猛的一个空挡，吴空闪电般地伸手叼住了美女的手腕，一拉一送，紫霞就跌跌撞撞向前摔了出去。
    餐厅空间狭小。眼见紫霞就要摔出去撞到对面的几张桌子上了，吴空闪电般一个跨步赶上来，抢在她摔倒前勾住她的腰。
    紫霞收不住身形，跌跌撞撞地在吴空身上摔了个满怀。
    吴空得意洋洋，一脸痞笑地吹了个口哨。他右手勾住紫霞的腰，左手惬意地伸出去捏了捏文紫霞的脸蛋，赞叹一句，“妹子，皮肤弹性不错哦。”
    “呸！”紫霞被他勾住腰，身体还没站直，嘴里一口唾沫已经射了出来。
    距离实在太近。吴空正洋洋得意，猝不及防，额头上立刻多了一口浓浓白白的唾沫。
    他顿时呆住。
    紫霞趁机一把推开他，向后退了几步，站稳身形，再次拉开拳架，满脸警惕。
    额头上的唾沫十分显眼，吴空伸出手，似乎想抹一下，好像又有点恶心，手又缩了回去。
    围观群众发出一阵爆笑。
    众人的笑声让吴空有点脸红。恼羞成怒，他的三角眼几乎要瞪成长方形了。
    顶着一脑门唾沫的吴空朝文紫霞一步步地逼近过来。
    文紫霞警惕地扎好马步，摆好架势，心里有点紧张。
    这个小痞子的功夫，很让她很有点意外。
    文紫霞出自武术世家，从小就练功夫，招数扎实猛烈，绝非花拳绣腿。武术协会里被她揍到鼻青脸肿的男生远不至一两个。
    刚才对付吴空的招数，都是近身格斗里面最猛烈的攻击方法，擒拿、泰拳、咏春，各家的绝招都用了。换做一般人，早就被放倒十几次了。
    这个火鸡一样的小痞子，看不出是什么路数，但是身法迅捷滑溜，非常不好对付，比自己在武术协会里遇见的那些虚张声势的草包，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
    吴空越逼越近，紫霞也拉开架势。
    一步，又一步！
    双方的距离只有不到俩米了！
    围观群众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等着下一幕的好戏。
    “且慢！”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正义凌然、但中气略显不足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豆包昂首挺胸、迈着四方步走上前来。
    他一脸萧瑟肃杀的表情，肉乎乎的圆脸上肌肉绷紧，像一只雄企鹅一样雄赳赳地挡在了文紫霞前面。
    “吴空！有事冲我来!不要欺负女生！”豆包抬起胖乎乎的手指，义正词严地指住吴空。
    吴空眼中露出一丝诧异。明显是被意外到了。
    他斜着眼睛上下扫了扫豆包，然后指指旁边的空地，“你丫喝鸡蛋汤呛进脑子里了？滚一边去！”
    围观群众中发出一阵低沉的窃笑。
    豆包忽然出场，众人都有点意外。还有点不满。
    豆包你这是干啥，明显自不量力么。
    痞子吴空和格斗美女文紫霞的终极对决，这等好戏，万众期待中。豆包你一个白白胖胖的平民，起什么哄。
    剧本的节奏都被你打乱了。
    人群的窃笑声让豆包有点挂不住，脸色开始涨红。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句老套俗气的台词过后，豆包忽然一阵风似的扑向吴空，距离还有四五步时，豆包忽然飞身跃起，居然使出一记漂亮的腾空飞踹！
    刚刚还很滑溜的吴空，这次却显得有点呆滞，可能是巨大的意外惊伤了他的反应神经，他来不及躲闪，被豆包结结实实当胸踹中，好像一扇失去门轴的门板，向后“吧唧”一下，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吴空还来得及爬起来，豆包已经闪电般地扑上来，骑在吴空身上，劈头盖脸的老拳就砸下来。夹杂着呼呼的风声，拳头结结实实落在吴空的眼睛上、鼻子上、嘴巴上。
    拳头不停地挥舞，嘴里还在碎碎念，明显是在抒发积攒已久的怨气。
    “你他妈真以为自己很能打吗？！哥忍你很久了！很久了！很久了！”
    “借钱！借钱！借钱！天天就是借钱！哥是你爹吗？！要养你吗！你知不知道你借多少了！借多少了！借多少了！你还过吗！还过吗！还过吗！”
    “你居然敢掐紫霞的脸！”
    “你居然敢掐紫霞的脸！！”
    “你居然敢掐紫霞的脸！！！”……
    豆包足足打了有三分钟，然后才被闻讯赶来的学校保安从吴空身上拉开。
    吃奶的力气都打光了，豆包叉着腰气喘吁吁，胳膊酸的都抬不动了。
    地上的吴空，嘴唇黑紫，两眼乌青，鼻血四溢，像一摊烂泥一样瘫在那里。
    围观群众目瞪口呆。
    太意外了。
    众所周知，吴空这个小痞子，是能打几下的。
    这家伙是出了名的炼体狂魔，长跑、举重、拳击都是日常运动，身体素质绝对一流。
    他素来一副痞子相，打鸡骂狗、欺压群众、横的不行。有一次，几个看不惯他的体育系男生，故意在操场用篮球砸他，双方爆发激烈冲突。但结果是，七个体育系的猛男败下阵来，鼻青脸肿躺了一地，吴空虽然也受了点皮外伤，但还是站着的。这事儿全校都传遍了。
    豆包，大名张斗宝，这小胖子平时都是一副畏畏缩缩、胆小如鼠的样子，老被吴空欺负。但今日一战，其天外飞仙般的表现，实在是亮瞎了众人的双眼。
    就连他那丰满圆润的身形，此刻似乎都散发出一种孔武健美的耀眼光芒。
    豆包被保安拽着往外走，还是有点不解气，又冲回去，在倒地哼哼的吴空屁股上狠狠踢了几脚，再唾上一口，“小流氓！呸！”
    踹过了吴空，豆包转身走到紫霞面前，一脸温柔地捏起她的手掌，柔声问道，“紫霞同学，你没事吧？”
    众目睽睽之下，文紫霞脸一红，火烫般地抽回手，“哦，那个，我没事，谢谢。”
    旁观群众对这一幕报以热烈的掌声。
    现场版的英雄救美。
    虽然情节略显老套，但有鲜血、有红颜、而且结局大圆满，对得起大家宝贵的午饭休闲时光。
    群众很满意。
    豆包几乎要贴到紫霞脸上，一脸谄媚的说笑个不停。过于兴奋的情绪让他嘴角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吴空慢慢地挣扎着爬起来，恨恨地看了豆包一眼。扶着食堂的座椅，摇摇晃晃地走出食堂大门。
    文紫霞心不在焉地应付着豆包，看着吴空远去的背影，眼神里似乎有点疑惑。
    美女、大侠、恶霸，各得其所，热闹结束。围观众人鸟兽散去。
    太阳吭哧吭哧地向西面爬着，转眼已经到了晚上的十点多。
    学校西侧操场边是一片树林。路灯已灭，树林里黑黝黝的一片。
    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压着嗓子讨价还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