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手村中一千年

    
    “呐，这里就是俺们牛家村，村西头河边的房子便是俺家的，以后俺也用不上了，你就先住在那里吧。
    外头危险，你一个人走不了多远的，还是等救援的人来了，跟他们一起走吧。”
    跟着少年阿牛一路走了几公里山路，稳当被带到了一个隔绝的小山村中。
    站在村口的山头上，阿牛用质朴的微笑向稳当指点着他家的位置。
    顺着阿牛手指的方向，稳当认真的辨认了一下，很快便发现了阿牛家所在的方向。
    在少年那质朴的微笑下，稳当并没有说什么感谢的话，只是认真地看了阿牛一眼后，点了点头，独自向着少年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稳当知道，这个时候无论他说什么，都是无法影响到阿牛的决定的。
    所以与其白白浪费口舌，倒不如先顺着少年的意思行动，等到少年打算再次外出报仇的时候再跟上去。
    上山的路上，稳当也是从阿牛的口中得知了一些牛家村的具体情况。
    同时也正是因为阿牛的这个介绍，才坚定了稳当要出手帮牛家村解决掉那只“吃人怪物”的想法。
    牛家村，是一个只有老人和妇女儿童的留守村庄。
    村中所有的青壮年劳力，几乎全都前往燕京这样的大城市中打工去了，留在村中的男性，就没有一个超过18岁的。
    在巨变发生之时，十分不凑巧的是，阿牛的父母刚好因为要为阿牛办理去市里上学的手续而回到了牛家村中。
    然后，身为村中唯二的壮劳力，阿牛的父亲牛阿强，便带着同样在工地从事体力劳动的妻子一起，组成了开辟下山道路的先锋队。
    朴实的牛家村人坚信着想要让村子繁荣起来，只有凭借自己的劳动和双手。所以无论是阿牛的父母，还是村子中的其他人都没有接受来自澄龙村的帮助。
    自然而然的，也就没人知道刚刚的巨变究竟意味着什么。
    甚至就在阿牛的父母出发之前，村子中的所有人还都以为，那只是一场较大的地震而已。
    但当人们在山林中碰到了那比猫狗还大的怪老鼠之时，人们才明白了过来。
    地球，恐怕发生了什么。
    当时，老村长的建议是让阿牛的父母不要冒险，静待救援。
    但想来急性子的牛阿强哪里等得了？
    在妻子一句“如果全世界都变了，哪里有人还会想得起山沟沟里的咱们？”后，牛阿强便拿起了一把柴刀，带着妻子向山下冲去了。
    只不过，两人还没走出村口十分钟，两道让阿牛瞬间失神的惨叫，便是从远处传来。
    等到瘸着腿的老村长带人赶到现场的时候，阿牛只发现了一地的鲜血，和……
    家中的那把柴刀。
    向来团结的牛家村并没有被怪物的强大而吓退，反而是在老村长的带领下，组织起了复仇的小分队。
    以留守的妇女们和腿脚还算便利的老人们为首，年纪稍大的孩童们为辅，一行几十人，接连在山上搜寻了一天一夜。
    除了一些山齿兽和从未见过的蝶虫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现。
    直到众人已经被疲惫折磨的完全放下了警惕之时，那只体型堪比大象的怪物才是突然出现在了人们的身后。
    一个冲刺之中，牛家村的复仇小队便死伤大半。
    两个冲锋之后，牛家村的复仇小队已经再无一人能够保持站立。
    三次冲锋之后，阿牛和老村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怪物将村民们的尸体一个个拖走，只留下一滩滩血迹。
    而阿牛和老村长之所以能活下来，只是因为怪物已经得到了足够的口粮而已。
    自那以后，老村长便以“山神”来称呼那只怪物，严谨任何人私自出村。
    只有阿牛每日都操着家中的菜刀，不断在山上游荡着。
    老村长想要阻拦，但实在是无力阻拦。
    然后，便是阿牛与稳当的相遇了。
    ……
    顺着阿牛的指点，稳当很快便来到了阿牛的家中。
    这是一间有些简陋的红砖房，木质的屋顶。
    墙上刷了些大白，但已经有些发黄开裂了。
    屋顶扑了层瓦，已经有些漏风，也很难挡住雨水了。
    “这里就是厨房，圈里有柴，缸里有水，但米不多了，应该只够你两三天吃了。”
    善良的阿牛本想直接离去，但又有些担心稳当找不到生活所用的物资，这才亲自带着稳当回到了家里，将所有可能用到的东西都一一指给了稳当。
    听着少年那质朴的声音，看着少年那简陋的“家”稳当的心中不禁猛的一颤。
    自小生活在燕京，稳当家中虽然从来都不算特别有钱，却也可以称得上是衣食无忧了。
    这样的生活让稳当曾经以为自己知道贫穷这两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当看到了阿牛的家后，稳当才终于明白，自己以前其实什么都不懂。
    更让稳当感到感动的是，自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的阿牛，竟然还能有着如此善良的内心。
    心中怀揣着巨大的仇恨，却会先一步担心自己这个陌生人能不能躲过怪物的袭击，能不能……找到食物的所在。
    再想想少年悲惨的境遇，稳当不禁沉默了。
    这回，不再是为了不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而是稳当真的不知道该跟这位少年说些什么。
    但发现稳当不说话，阿牛却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歉声道：“俺以为俺再也回不来了，所以家里的肉俺前些天都吃了，你要是实在接受不了的话……俺再去村长家给你要要看？”
    “不用了。”看着阿牛转身要走，稳当赶忙叫住了他，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有米，就很好了。”
    阿牛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头，似乎是从稳当的衣着上看出了什么，依旧歉声道：“村子里不比你们大城市，的确是困难了点，不过现在这情况……你还是再忍忍吧，等到救援队来了，就好了。”
    稳当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解释些什么。
    因为稳当知道，如果他不是有着足够多的后手的话，的确会像阿牛所想得那样，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居住条件。
    不过，就在阿牛的话刚刚说完之时，屋外却是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喘息声：“阿牛，是不是你回来了阿牛？”
    啪嗒，啪嗒……
    拐杖敲击和地上的碎石发出了杂乱却有规律的脆响。
    稳当知道，来者应该就是阿牛所说的那位老村长了。
    “阿牛你这瓜娃子，说了不让出村，不让出村，你偏不听话，你再敢胡来，信不信阿公打断你的腿！”
    似乎是发现了门外的脚印，老村长还没走进屋内，他那中气十足的骂声便是先一步闯了进来。
    “阿牛你……诶？你是？”
    拖着断腿走进屋中后，老村长才是发现了稳当。
    “阿公，他在山下迷路了，我想让他在咱们村子里住两天，看看能不能等到救援队。”说着，阿牛又指了指稳当的衣服，小声道：
    “阿公，他是城里人，走不惯山路的，就算不遇上怪物……”
    “什么怪物！”老村长猛地一瞪眼道：“那是山神！”
    阿牛皱了皱眉，低下了头道：“就算是不碰上……他也很难走出去的，阿公您看您能不能……”
    “住就住呗，这也算个事儿？”
    老村长猛地抬起了拐杖，做出了一幅作势要打的样子，但在看到了阿牛没有任何闪躲的意思之后，却又是缓缓地放了下来，眼神悲切地转过了头，对着稳当微笑道：
    “城里来的娃娃，你就放心住下，管饱，等过几天救援队来了，你就可以回家了。”
    听着老村长安慰的话语，稳当笑得有些苦涩。
    老村长和阿牛的善良与质朴感动了稳当；
    稳家村的现状也着实让人心酸、沉默。
    但稳当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解释这个世界所发生的变化，更不知道该怎么让老村长明白……
    没有救援队了。
    稳当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有设法帮牛家村的人，解决掉这只所谓的“山神”了。
    ……
    稳当的沉默并没有让老村长感到奇怪，他只当稳当这是“城里人的腼腆”罢了。
    在给稳当准备好了被褥，又送来了两条风干的腊肉之后，老村长便是带着阿牛离开了房子，给稳当留下了属于城里人的“私人空间。”
    但就在两人刚刚离开后不久，老村长的叫骂声便是再度响了起来。
    阿牛还要出村，老村长不让。
    “你小子要再敢出村，你阿公我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阿公，村里还有孩子们，我如果不去，他们就都没有希望了。”
    “胡说八道，这事用你一个毛头小子出头吗？救援队自然会……”
    “阿公，万一救援队真如我阿爸阿妈所说的一样……”
    “住嘴！”
    ……
    半个小时后，老村长将稳当叫到了村子中央的学堂中。
    在这里稳当见到了牛家村仅剩的十七位年轻幸存者。
    5个男孩儿，12个女孩儿；
    最大的15岁，最小的只有5岁。
    老村长将所有的孩子全都聚集在了村子中央的学堂中，并收集了已经无人居住的房屋内的食物，打算带着他们坚持到救援队的到来。
    至于村子中幸存的其他老年人，则是大多都已经行动不便了，只能靠老村长和孩子们逐一前去照料了。
    没错，村子中能够走得动的老人，全都加入到了那次的复仇行动之中，并……再也没有回来。
    等稳当在老村长指定的座位上坐下了之后，阿牛已经端着热气腾腾的腊肉饭走了过来。
    孩子们有些好奇地看了看稳当，眼神之中并没有阿牛眼中的那种空洞。
    显然，老村长和阿牛并没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们。
    每人一碗腊肉饭，稳当碗中腊肉的片数最多，盖了满满的一层。
    这让稳当右手边一个竖着朝天揪的小丫头，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
    稳当微微一笑，将自己面前的腊肉饭和小丫头的换了过来。
    然而，令稳当有些意外的是，这位明明已经馋到流口水了的小丫头，却是猛地站了起来，义正言辞的说道：
    “大锅锅，阿爷说了，你是城里来的，吃不得苦的，俺应该礼让着大锅锅，你的饭圆圆不能要！”
    “噗嗤……”
    看着朝天揪一边死死地盯着自己碗里的腊肉，一边一本正经地说话的样子，稳当也是忍不住地乐了出来。
    眼珠一转，稳当笑着对朝天揪说道：“那圆圆能不能帮大锅锅一个忙呢？”
    朝天揪依旧盯着腊肉，咽着口水道：“什，什么忙？”
    稳当微微一乐道：“其实，大哥哥正在减肥，你看，腊肉上不是有很多的肥肉嘛，大哥哥是不能吃这些的，不如圆圆你帮大哥哥把这些腊肉吃掉吧。”
    小朝揪明显一愣，有些忍不住笑意的问道：“真的只要吃，吃掉肉肉就能帮到大锅锅吗？”
    “当然！”
    说着，稳当便是一片又一片地将碗里的腊肉都分给了小朝天揪。
    老村长满脸微笑地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多说什么。
    小朝天揪看着自己碗里满得都快溢出来了的腊肉，也是顾不得用筷子了，直接就是用手抓了一把吃了起来。
    红扑扑的小脸上流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但吃了没两口，小朝天揪却又是忽然愣住了，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是板起了小脸。
    “芳芳，团团，你们也吃！圆圆已经是大姐姐了，你们还在长身体，要多吃点！”
    “噗……”
    在一片愉悦的氛围中，稳当吃下了他自彗星天将以后吃过得最难吃，却是最值得回忆的一餐。
    ……
    吃过饭后，就在所有人都忙着收拾碗筷的时候，阿牛的身影却是悄悄地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紧跟着，等到老村长，精疲力尽地指挥着一群捣蛋鬼整理好了锅碗瓢盆之后，却是以外的发现，阿牛和稳当两人，全都不在了。
    对于阿牛的离开老村长倒是并没有太过意外，这是老村长早就预料到了的事情。
    但稳当为什么会离开，老村长就真的想不明白了啊。
    ……
    牛家村外，阿牛的眼神再度恢复到了稳当刚刚见到他时的样子。
    手中，依旧拿着那把破柴刀。
    在阿牛身后不远处，稳当十分罕见的拿出了一把斩月长刀，神情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