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归

    
    御书房内安静得很，没有丝毫声音传出。
    如若不是知道君王和袁将军在里头，还真以为没人。
    御书房内，袁凯俯着身子，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低垂着头。
    在二人独处的空间里，陈皇已收起了他刚刚表现在众人面前的怒意，一脸平静地凝视着下方的袁凯，但他眼睛里却暗含着几分狠厉。
    “袁凯，你是不是很疑惑，朕为何会唯独将你留下？”
    “陛下自有考量，臣不敢随意揣测圣意。”
    陈皇轻笑，但语气却沉了下去，“袁凯，你是不是在怀疑，这一切皆是朕的安排。”
    “请陛下明鉴，臣从未有过如此想法！”想都没想，袁凯此话迅速脱口而出。
    即使他有怀疑过，但在君王面前，又怎能轻易承认？
    但现在陛下跟他挑明了情况，是不是说明，他也知道了？
    他此话落下许久后，殿内又响起了珠子摩擦的声音，很细微却又有些刺耳，特别是在这安静的殿内，隐隐约约还有它的回音。
    这声音听久了，就很容易沉溺进去。
    袁凯察觉到自己有些心不在焉，迅速回过神来，指尖按了按掌心，强迫自己忽略掉那声音。
    陈皇看了他一眼，手中的动作停下，声音消失，殿内恢复平静。
    “袁凯，朕可以保你，但你私下里的手脚，可得藏好了。”陈皇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却让袁凯心里惊了一下。
    他，知道了？
    “陛下，臣对您忠心无二，绝无私心，请陛下明鉴。”他恭敬地行了个大礼，眼里闪过的慌乱被很好地掩盖住了。
    陈皇摆摆手，语气上有些不耐烦，“行了，退下吧，这半个月你就待着你的袁府，好好反思反思。”
    “是，臣遵旨！”
    他退出御书房后，那道明黄色的身影才从龙椅上缓缓起身，走到身后那面雕刻着五爪金龙金碧辉煌的墙壁上，掌心按了按墙上的某个地方。
    只听“吱——”的一声，那墙竟分开两半，像紧闭着的大门突然打开一样。
    而这时，一道人影从里头走了出来。
    “都听到了？”
    “自然，陈皇陛下倒是煞费苦心了啊！”
    陈皇转头看向他，他脸上的银白色蝙蝠面具格外显眼，没被面具挡住的下边脸上，嘴角轻勾出一抹若有似无的邪笑。
    “既然你听到了你想要的信息，那可以走了？”
    “陛下急什么？这不，我可还没见过名扬四海的骆柒将军。”
    陈皇眉头一皱，眼神带着警惕，冷声说道：“你还想如何？”
    面具人轻笑，慢慢走近陈皇，“何必如此提防我，我们可是盟友不是吗？”
    他边说着，右手边拿起陈皇方才放在桌上的珠子，学着陈皇惯有的动作，轻轻转着。
    他见陈皇眉眼间透着不喜，耸了耸肩，不在意地把珠子放回去，拍了拍双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罢了，陛下日理万机，我这还是别扰陛下了。”说完，他便一个闪身从窗外跃出，速度极快，也没引起外面守卫的任何注意。
    陈皇看着如今空无一人的御书房，眸光在一点一点地加深。
    早晚有一天，你们都得死在朕的手中……
    ……
    骆柒是在茶楼的楼阁上看见李总管带着人往她骆府方向去的，她见天色有些暗了，估摸着袁显应该也离开了，但以防万一，她还是在半路截下了李总管。
    李总管虽然疑惑这骆将军不知从哪冒出来截下的他，但他也没多说什么，反正他只是来宣她进宫的，少走一段路更好。
    骆柒跟着李总管入宫时，凑巧在宫门遇见了返程的袁凯，二人对视了一眼，寒暄了几句，算是打个招呼就分开了。
    李总管看着他们二人的相处，中规中矩，也没过多交流，因着他是低垂着头的，便也就没留意到二人方才在寒暄过程中，骆柒往袁凯手中塞了个东西。
    待骆柒走到御书房殿前时，天色已经暗沉了下去，宫中走动的宫女手中已拿着照明的宫灯。
    骆柒进去后，只见帝王负手身后，背对她站立着，殿内不知为何，并没有点上烛火，唯一的光源是殿外宫灯透过半开的窗户投射进来的。
    骆柒像是没察觉到这些，一如既往地朝殿内那道身影行了礼，声音也是如平常那般平静淡漠，“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陛下！”骆柒稍稍站直身子，眼前人始终未转过身，但她也不急。
    论耐性吗？即便是与一国之君相比，她的耐性也是丝毫不逊色的。
    这些年征战沙场，在观察敌军揣测他意上，耐性这一点她多得是。
    即使殿内气氛透着一股紧张和压抑，但骆柒脸上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浅笑，丝毫不受影响。
    良久，陈皇才转过身来，看向骆柒笑了起来。
    “还真是骆家人，处事不惊。骆将军就不好奇，朕找你来所为何事？”
    “臣方才在宫门见到了袁将军，想必是陛下召见他了，这一前一后的，是军中的事？”
    话落，鼓掌声随即响起，陈皇拍了拍手，眼里闪过一丝赞善，“真不愧是闻名天下的女将骆柒。”
    “陛下过誉了。”
    “朕找你有两件事，军中的事占其一。”他顿了一下，“朕决定将袁凯手中的一切事务交由你接手。”
    袁凯的事？那不就是裁军降费一事吗？
    如今让她接手，还真是打了个好算盘。
    君王都开口了，她做臣子的自然拒绝不得。
    尽管心里闪过各种想法，但她脸上神情依旧不变，“臣，遵旨！”
    陈皇盯着她看了半响，才渐渐走近她，“还有一事，骆柒你一直在查当年的浮萍之战？”
    他声音淡淡的，但对骆柒而言却如惊雷一般轰炸了她的脑子。
    她慢慢抬起头，对上距离她不过一尺远的那双眼睛。
    陈皇在不知何时已来到了她眼前，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脸上的神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陛下，您要与臣说的，是浮萍之战？”她没有回应自己一直在查这一事实，因为她知道，既然陈皇主动提了出来，那他必然也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