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瀛怪诞创造时

    
    唐泽真琴站在奈良公寓大楼外，黎都本部的警察拉起了封锁线，四周是黑漆漆的高楼大厦，隐约能够听见那些死里逃生的住户们喜极而泣的哭嚎声。
    作为见识过大场面的著名国民女星，生命中大大小小的坎坷唐泽真琴早就习以为常，但今晚仍旧让她不寒而栗。
    深吸一口气，她准备坐上自己的商务车，离开这个一生都不愿再想起的地方。
    这时，顾醒匆忙赶来。
    “我答应你的事，永远算数。”他的声音坚定有力。
    唐泽真琴半信半疑地盯着顾醒。她知道，这是一个与正常人类完全不同的调查员。
    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拯救了他们，但她也险些因为对他的信任而坠落深渊。
    “您是怎样做到的？”唐泽真琴问道。
    “在某次无序怪诞杀人事件当中，我与一个名为【碎木机藤野】的怪诞融为一体，机缘巧合获得了规则的力量。凭着这种规则力量，我可以主动选择一户人家，敲门推销贷款业务。当我敲门时，房间的主人会瞬移回来。”
    他的语气平淡，带着几分孤独和疲惫。
    唐泽真琴睁大了眼睛。
    “如果可以，”
    她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但是眼前这位调查员的特殊本领和经历还是让她感到新奇，“我很想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怎样故事。”
    “状况很惨烈，”
    顾醒说道：“以至于怪诞调查课已将那起事故列入了决不能外传的档案里。”
    “您现在还算是正常人类吗？”唐泽真琴问道。
    “除了时常会感觉到一台碎木机在脑袋里轰鸣之外，其他还算正常。”调查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自嘲。
    “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唐泽真琴说道，“您说过，只要您冲向那间神秘小屋，食人魔就会立刻赶回去。但事实上，他并没有这样做。”
    “这是我的错。我用上一次食人魔出现时的经验来推演这一次的结果，但他好像补全了规则。我诚恳向您道歉，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您尽可提出需求，我全力以赴兑现承诺。”顾醒的语气带着歉意。
    “是我过分苛责了。”唐泽真琴沉默了一会儿：“您本不必卷入这场恐怖事件当中，但为了解救我们，您还是毫不犹豫……”
    “关于承诺的内容，你想好了吗？”顾醒问道。
    “来日方长，我们慢慢兑现它，顾醒调查员。”唐泽真琴微笑着回答。
    商务车缓缓驶来，唐泽真琴转身上车。
    汽车发动，消失在夜色之中。
    车上，后排，唐泽真琴透过后视镜——
    顾醒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去。
    他一动不动站在黑夜里，像一个古怪而坚实的雕塑。
    ……
    “终于结束了。”
    唐泽真琴靠在椅背上，松了口气。恍惚中，她似乎感觉到顾醒坐在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不用再害怕了。”
    一旁，经纪人高梨树里的声音很轻，但却十分清晰，“我听那些警察说起今晚发生的事——那位顾醒调查员大概是上天派来拯救这栋公寓住户的英雄。”
    “我得依靠自己的力量。”
    唐泽真琴暗暗告诉自己。她不再害怕，她已经做好了决定。
    ……
    此时，附着在唐泽真琴身体上的观察者灵魂陷入了莫大的震惊当中。
    方才发生的一切，她以第一视角的形态全程经历了一遍。
    她万分肯定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得事情，不是幻境，不是恶作剧，但真真切切的，很多过程和细节都与曾经发生的食人魔事件完全不同。
    唯一行得通的解释是：这里真的是某个平行世界，她的灵魂被贺茂真纪牵引而来，以观察者的形态审视正在发生的事情，却绝无改变事情走向的能力。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她很好奇。
    ……
    食人魔事件之后，唐泽真琴邀请静安警察署刑事课全体警员到自家在世丰谷的别墅做客，感谢他们为了营救公寓住户而做出的努力。
    晚宴期间，乐队奏响了高昂又欢快的音乐声。
    宽敞的大厅，金碧辉煌的装饰，招待员微笑走过，托着银盘递给客人一道道美味佳肴。
    “万分感谢各位的帮助，”唐泽真琴拿起酒杯，看着眼前的警员们，“我将永远铭记在心！”
    在热烈的掌声中，她为他们准备了精美的礼品和由她亲笔起草的感谢信，并满足了他们索要签名的一切要求。
    在那之后，唐泽真琴装作不经意地靠近顾醒：
    “您对这场招待还满意吗？”唐泽真琴露出甜美的笑容。
    “不能更棒了——我尤其喜欢那盘樱桃鹅肝。”顾醒眼里闪过捉摸不定的光。
    唐泽真琴心中一喜，顺势问道：“看在我如此精心准备的份儿上，您能不能给我讲一讲您和碎木机藤野之间发生的事情？”
    顾醒目光及远，似乎在回想那段恐怖的经历：“你真的要听？很血腥的。”
    唐泽真琴用力点了点头。
    “碎木机藤野原本是一位高利贷老板，他设下陷阱给一个名叫千代的女孩儿放贷。”
    顾醒的声音低沉起来，
    “在那之后，他以还债为由，逼迫千代做他的情人。因为逼得太紧，又做了一些很过分的事情，藤野就被千代的男朋友隆一杀死了。
    他死的很惨——被塞进了一台大型碎木机里，再往后，他变成了吃人的怪物，有一天忽然出现在了奈良公寓地下室，我恰好负责那起案件的调查员……”
    唐泽真琴紧紧盯着顾醒的眼睛，听着他的叙述，感受他语气中难以平息的悲痛。
    “抱歉，打扰了，唐泽小姐，顾醒君，”
    这时，一个样貌可爱的女警察走了过来。
    她嘴巴肉嘟嘟的，脸蛋略有些婴儿肥，皮肤好得很，
    “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番，我叫圣子，是顾醒君的同事，也是他的好友。我能加入你们的聊天吗？抱歉，我真的非常喜欢唐泽真琴小姐……”
    唐泽真琴默默点头。
    她打量着圣子，从圣子身上感受到了浓厚的敌意。当然，她把敌意隐藏的很好。
    “她喜欢他。”唐泽真琴想到。
    之后一整晚，圣子都在唐泽真琴的视线里来回晃动。
    唐泽真琴只记得，晚宴结束之前，顾醒离场的时候，再次问她：“那个承诺，您想好了吗？”
    她在心里答复他：“想好了，但现在，我要再等一等。”
    但她嘴上什么都没说。
    ……
    晚宴之后，唐泽真琴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顾醒。
    她推掉了经纪人高梨树里安排的日程，窝在家里，努力抚平恐怖夜晚带给自己的冲击。
    那个晚上，她从一片血海中逃了出来，顾醒走出房门、潜入黑夜的画面，或许会成为她一生难忘的深刻回忆。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唐泽真琴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会出现顾醒的身影。
    唐泽真琴不认为自己对顾醒产生了兴趣。
    他的模样虽然不错，但放在男明星堆里不算特别出众。
    他穿着灰色大衣、嘴里叼着烟头思考的样子颇有魅力，但唐泽真琴拍摄的电影里类似的镜头和这样气质深沉的男角色多得快要烂大街。
    “我并不是很想见到他，我只是被那个食人魔吓着了。”
    唐泽真琴把自己对顾醒的回思归结为恐怖食人魔事件产生的吊桥效应——当心脏疯狂跳动时，人们总会误以为自己心动了。
    作为举国知名的天后级影星，唐泽真琴见识过太多各种各样的男士，权势擎天的政客，富可敌国的财阀，玉树临风的男明星……唐泽从未对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产生一星半点的感觉。
    她想，这次也一样。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唐泽真琴开始接戏、拍戏，投入忙碌而热烈的工作中，努力使自己的脑袋填满各种各样的事情和安排。
    可是，在那些夜深人静的难眠夜晚，唐泽真琴独自躺在床上，总会想起顾醒，想起他忧郁而正气的面孔，他的灰色大衣，烧了半截的烟头，和潜入恐怖黑夜中的背影。
    这使得唐泽真琴有些焦虑，她无法解释这种感觉。
    她曾试图告诉自己，这只是反应过激、实则简单的生理反应，是因为她之前遭受的刺激太过强烈，使得吊桥效应的效果也更加猛烈。
    可潜意识里，唐泽真琴知道这不是真相。隐藏在更深处的，或许是那个男人身上散发着的普通人无法理解的神秘气息。
    这些日子，唐泽真琴的心情像是被投进了狂风骤雨中，她既尝试努力忘记，又难免刻意回忆。在来回摇摆的矛盾和困惑中，她不断琢磨、探究，却依然无法找到答案。
    唐泽真琴一度试图展现出随性而为的洒脱，以此来面对忙碌的工作、媒体的追逐和生活的琐碎，可一旦有空闲，她就会想起那个男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唐泽真琴开始渴望再次见到顾醒，这种心情如野草般茁壮成长，日复一日，月复一月。但她全无理由与他相见。
    她舍不得用掉那个承诺，也无法鼓起勇气给他打电话。
    她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一个妙到值得拍手的借口，只好苦笑一声，默默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唐泽真琴时常会问自己一个问题，顾醒到底做了什么事，有何等壮举、何等魅力，才会让她念念不忘。但有些事情她摸不清，那是一种潜入内心的深层感受，是浸润在心底的微妙情绪。
    一度，唐泽真琴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了，总是折磨自己，不停想象着她和顾醒相见的各种各样的情节和场景。
    索性，唐泽真琴停止内耗，想尽各种办法打听到了一些关于顾醒的消息。
    比如，他解决了很多可怖的怪诞事件，好几次险些丧命其中。
    他在黎都警察本部人缘不错，很多女孩子明里暗里喜欢他。尤其是那个叫西井圣子的女孩子，她对他的追求勇敢而热烈。
    他的梦想是开一家像毛利小五郎那样的侦探事务所，但拯救更多人的责任感让他投身于调查员的事业。
    如果就这样下去，也许，唐泽真琴永远都不会再见到顾醒了。
    直到有一天，经纪人高梨树里面容严肃地找到唐泽真琴，告诉她：“唐泽，我们的别墅里藏着一只可怖的怪物！”
    “我认识一位非常优秀的调查员，”
    唐泽真琴也很意外自己没有产生任何慌张的情绪，她说道：
    “我们可以找他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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