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珝缓了一口气,语气依旧平淡,但眼底却像被岩浆侵染,血红一片。
“短短一日,我就家破人亡,一无所有。我发誓要杀光蛮人,要血债血偿!
“我装成胆小的哑巴,被蛮人抓去营地做了马奴。每日忍饥挨饿,被鞭打脚踢,就为了找到机会报仇。但我手无缚鸡之力,别说报仇,自己都要搭上性命了。
“幸好,侯爷带兵从江南杀了过来。我拼死找到侯爷,然后做了内应,几经生死,总算配合侯爷,杀光了那几千蛮人,给我父母族人,还有全城的乡亲报了仇。”
佳音听出他声音里的哽咽,犹豫了一下,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劝了一句,“都过去了,一切都好起来了。”
穆珝点头,努力挺起胸膛,好似不想被沉重的往事压垮肩膀。
“我们家只是千百个破碎家庭之一,可以说江北处处都被百姓的鲜血染透了。
“我还有机会报仇雪恨,而其余更多人的仇恨,只有等侯爷,等北征军为他们洗雪!
“侯爷看过太多悲惨,家国仇恨担在肩头,背负的太多,如今这一战更是多年筹谋得来,绝对不可能放弃。
“天武可以不要江北的土地,但不能让几十万冤魂日夜哭嚎,无所慰藉!”
穆珝望向远方,那里的大船已经陆续渡江,奔向注定血火洗礼的战场,义无反顾。
佳音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心里滋味复杂之极,“抱歉,我没有经历过这些,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我只是不想我的亲人去冒险,不想他们受伤受苦,不想某一日听到他们……的噩耗。”
“我懂。”穆珝摆手,叹气道,“事情分公私,相处有远近,这是正常的。
“有时候,我也想,若是背叛全天下,我父母就能活过来,我也肯定义无反顾去做。可惜,我没这个机会了,只能做个好人了!"
说罢,他跳下树,然后伸出手,小心翼翼把佳音接下来。
两人默契的改了话头儿。
穆珝说道,“左右也出来了,要不要去铺子里看看?”
“好啊,古力走了,再没人替我打理周全了,只能我自己费心了。”佳音想寻个好管事,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
许是也因为古力做的太出色,珠玉在前,自然后来者都要黯然失色。
两人下山,找到马车,汇合了水灵和水云就进了城。
第一站当然是白云间,不想居然在这里遇到了家仁和卢综、贾旭,还有礼哥儿、猫哥儿、郭文浩,以及智敏和修杰兄弟俩。
他们乌泱泱坐了一包厢,各个都是风华正茂,惹得隔壁几个包厢的富家小姐们,不时派小丫鬟们到门前转悠。
水灵和水云守了门口,佳音和穆珝就进了包厢。
众人见了佳音都是高兴,纷纷招呼出声。
“妹妹,我还以为你回碎金滩了呢。你嫂子知道你进城了吗?”家仁给妹妹倒了一杯温茶,惦记自家媳妇找不到小姑子要着急。
佳音赶紧点头,应道,“我同嫂子说过了,她知道我中午不回去。”
卢综隔着桌子,把自己面前的一碟子蛋挞推到佳音面前,说道,“这是新出炉的蛋挞,彭掌柜亲自送来的,妹妹垫垫肚子。”
“谢谢卢大哥。”佳音随手拿了一个,一边小口吃着,一边问道,“你们今日不忙吗,怎么都聚在这里?”
贾旭摇着扇子,应道,“再有半个月就要派官了,到时候我们说不得就要各奔他乡,今日趁着人多,聚一起说说话。”
“那我要恭喜哥哥们马上就要得偿所愿,鹏程万里了。”佳音叼着蛋挞,拱手给众人行礼,头上的步摇垂着玉珠,响声清脆。
她如此调皮的模样,惹得众人都是笑。
家仁拍了妹妹一下,掏出帕子要给她擦去身上的蛋挞碎屑,不想郭文浩也递了帕子过来,一时就碰到了一起。
郭文浩赶紧收了回去,耳根微微有些红。
佳音没看到,就顺口问道,“文浩哥,我听我哥说,你那个庄子上有两棵刺玫花树开的很好,还想着找你讨一棵呢。我那个暖房周边的木墙光秃秃,我打算装点一下。”
郭文浩眼里爆出惊喜,赶紧应道,“我也不懂花,养着也不过是玩耍。你若是喜欢,就都挖走好了。”
“好啊,那我不客气了。等过几日,我让人去给你搭一个葡萄棚子好了,还你几十颗葡萄秧,秋日时候,你就能边吃葡萄边读书了。”佳音大方回赠,惹得智敏和修杰立刻抗议。
智敏嚷道,“妹妹,我们在小镇的院子也是光秃秃。既然要送葡萄棚子,也不能把我们落下啊。”
修杰也是笑嘻嘻,应道,“是啊,是啊,我最喜欢吃葡萄了。坐在葡萄架下吃葡萄读书,想想都高兴。”
佳音自然不会小气,也是答应下来。
穆珝坐在猫哥儿旁边,同他闲话儿几句,拿了一块沙琪玛慢慢吃着,半点儿没在意众人的忽视。
他反而暗中把众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口中的沙琪玛都不甜了,只觉得形势异常严峻啊……
这时候,彭掌柜听到消息,端了点心过来说话。
佳音简单问问生意,见得无事之后,就想去果蔬铺子和火锅铺子看看。
结果不等出门,已经有小太监找了过来。
原来是皇上传召,要家仁、贾旭和卢综进宫。
家仁等人赶紧拾掇了衣衫,整理干净,就匆忙进宫了。
礼哥儿忍不住闲话儿说道,“也不知道皇上要把大哥他们派到哪里去做官,这隔三差五就传召,惹得旁人嫉妒之极,背后不知道说了多少酸话儿。”
猫哥儿甩了甩手里把玩的玉佩,笑的贼兮兮,“我倒是觉得,大哥和贾大哥都是陪客,卢世子才是皇上真正想见的那个。”
“这话怎么说?”众人都是好奇,纷纷问出口。
猫哥儿就道,“上次,大哥他们进宫,我一时闲着无事,坐车去接人。结果看见三公主和卢大哥并肩走在一起,三公主脸都红了。”
“你是说……卢大哥要做驸马!”修杰惊讶的嚷出声,却被智敏一把捂住了嘴,“你少嚷嚷,左右包厢不少人呢,小心祸从口出。”
佳音也觉得背后议论这事不好,更何况三公主是女子,万一传扬出去,总是好说不好听。
于是,她赶紧岔开话头儿,“四哥和五哥呢,又去了外事司吗?我还想和她们商量一下,过几日准备个赏花宴,介绍四嫂给大伙儿认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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