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古力却扭头冲向家仁行了一礼,小声说道:“大少爷,我也读了几年书,不见得就会输!
“您若是信得过我,就让我比一场吧。”
他没有自称小人,说到“我”字的时候,眼里有团光像暗夜里的星火,刺得家仁心头一颤。
这一瞬,他突然发觉,这个沉默寡言的管事,有些陌生……
王胜生怕李家不肯比试,越发叫嚣起来。
“不是说李家人品行极好吗?又是忠心朝廷,又是搭救赈济署,又是献高产粮食,恐怕就是虚有其表吧!
“白纸黑字写的文书,居然都要赖掉,这就是一家子无赖、胆小鬼啊!”
猫哥儿窜起来,就要去撕了他的嘴,却被卢综和贾旭极力拦了下来。
礼哥儿脸色冷得挂了霜,手臂微微抬起,却被家仁压了下来。
家仁望向古力,半晌才说道:“你既然想试试,那就试试。即便输了,家里也不会怪你。
“因为,是我们方才被胜利冲昏头脑,过于轻敌,才被对方钻了空子!
“但若是你赢了,我做主给你五百两银子,所以,请全力以赴!”
古力却笑着摇头说道:“大少爷,若是我赢了,我不要银子。只要有朝一日,大少爷答应我一件事就好。
“当然这件事不会损害李家任何利益。”
家仁微微眯起眼睛,对古力的身份越发怀疑。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能否力挽狂澜,只能赌在这个管事身上了!
他正色点点头,“好,我应了!”
古力笑了,扭身同亭子中老先生们说道:“各位先生,小人身为奴仆,先前只做过几年书童,自认比不得任何人。
“但如今有恶犬猖狂,辱及主家,小人即便力有不逮,也愿意手执棍棒,为主家奋勇而战。
“还请先生出题!”
墨梅先生等人都是听得点头,很是喜欢古力的这份忠心和勇气。
但赌注太大,不容有失,他们还是望向李家仁。
家仁高声说道:“是我们兄弟眼拙,没有看出小人在文书上做的手脚,技不如人,没什么多说的。
“即便今日我们家里的管事输了,我们李家也会如数兑现赌注。
“也请先生们和各位到会的兄台们,认清小人嘴脸,以后遇到类似之事一定谨慎,不可上当。”
众人都是听得叹气,李家这相当于独自出学费,却带着大伙儿都学了一课。
众人心里警醒的同时,再望向王胜和刘奎,就是满满的鄙夷和不耻。
有人甚至冲着他们泼茶水!
王胜脸色不好,但想起即将到手的胜利又得意起来,催促道:“先生赶紧出题吧,我还着急去收酒楼呢!”
墨梅先生等人无法,聚在一起商量了几句,就出了一题。
德行!
在他们看来,王胜,小人也!
小人心胸狭窄,着眼于眼前利益,谈不上什么胸怀气魄,品德高尚。
王胜必定做不出什么好诗!
果然,王胜皱了眉头,但还是迅速构思起来。
再看古力,一手撩起袖子,一手慢慢磨起了墨。
这次题目很难,所以,给了两炷香的功夫。
众人抻着脖子望向场地中间比试的两人,不时窃窃私语。
结果,一炷香不到,古力就交两张纸。
这许是出乎了王胜的意料,他下笔就有些慌张,不久也交了作品。
墨梅先生等几位先生凑在一起,不一会儿就兴奋的拍了桌子。
“好文,难道一见的好文!”
“今日真是没有白来,居然见证了这样优秀作品的诞生!”
“我要抄录一份,快给我抄录一份!”
“这字也写的不错,实在是出乎意料。”
亭子外的众人,急得探头翘脚儿。
若是扣个壳子,恐怕他们立刻就能化身成老鳖!
就是家仁等人也是好奇。
他们心里隐约有个猜测,却又不敢相信!
王胜却是无比自负,高声催促着,“先生们,还是赶紧公布结果吧!”
墨梅先生扫了他一眼,眼底满满的幸灾乐祸,高声说道:“我宣布,李家管事获胜!”
众人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转而却不可置信的疯狂鼓掌!
“居然赢了,赢了?!”
“哎呀,赢了,李家赢了!”
众人都是欢呼起来,李家众人更是欢喜疯了。
猫哥儿直接窜出去,抱了古力,又蹦又跳。
“哈哈,古力,你赢了,你太厉害了!”
家仁和礼哥儿也是上前,无比欢喜的拍拍古力的肩膀。
古力笑了,露出了一口白牙,没有弯腰谦恭行礼,挺直了脊背……
王胜猛然掀翻了面前的茶桌儿,高声喊道:“我不相信,你们作弊!
“我怎么可能比不过一个奴才?!”
凉亭内外因为他的粗暴无礼,立刻静了下来。
虽然众人都是瞧不起王胜,但不得不说,他这句话也问出了众人心里的疑惑。
墨梅先生冷哼一声,高声说道:“你就是不这么无礼,老夫也会诵读你们的作品,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说罢,他就拿起了王胜的那篇词读了起来。
王胜依旧沿袭了他华丽的风格,通篇的志得意满,意气风发。
但却好像一个金罐子,内里空洞!
众人都是皱眉,纷纷摇头,小声评价着。
“王家有金矿吗,写字都镶金子的?这真是通篇金闪闪,半点儿有用东西都没有啊!”
“他原本就没有什么德行,根本不会写啊,只能炫耀了。”
王胜听得不服气,催促墨梅先生诵读古力的作品—《君子篇》。
墨梅先生擦了手,又喝了茶润喉,这才极郑重的拿起那两页文稿。
从第一句读出来,所有人就都亮了眼睛……
园子里,好似北风都悄悄停下了调皮穿梭,无数花苞带着欣喜,瞬间绽放!
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好半晌无人说话。
“好一个君子当外圆内方!”
不知道谁嚷了出来,打破了这份平静,也惹得所有人蜂拥奔向亭子,都想亲眼看看这份文稿。
墨梅先生高高举着文稿,同众人展示。
其余几个先生也是笑着吆喝,“不要挤,不要挤!我们也是难得见到如此好文,一会儿允许你们抄录一份带回去!”
王胜眼见亭子里的热闹,傻呆呆站在原地,已经不知如何是好了。
输了?
就这么输了!
他还想说什么,刘奎却已经红着眼睛扯了他,“快走!趁着他们没要彩头儿,咱们快走!”
可惜,李家众人高兴之余,早就盯着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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