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在关中的时候,王甫父子虽然逃了出来,但是被裴俭带人追杀了好几天,河东军带去关中的兵马,只会来了一半左右,可以说是元气大伤。
如今三年时间过去,河东军的人数虽然已经恢复到了五万人,但是总体战力却没有恢复,再加上王甫回到太原之后就开始生病,河东军这三年时间,差不多是停滞不前的。
这并不是说他们不想发展。
河东节度使治下,只有三个州以及一个太原府,这么大的地方,在没有朝廷供养的情况下,养五万兵马已经非常非常吃力了。
而王甫在被赶出关中之后,已经失去了朝廷的官职,而且他涉嫌谋刺天子,朝廷自然不会再给他供给钱粮,而以河东军现在的这些地盘,养五万河东军都是不够的。
从弘道二年年尾开始,一部分河东军就开始欠饷了。
毕竟王甫又不像林昭那样,麾下足有二十多个州郡不说,还有两个大型的商号以及两个商业中心城市供养平卢军。
现在的河东军,可以说是江河日下。
王络把老爹扶进了屋里,看着已经脸色难看到极点的老爹,这位河东军少将军叹了口气,开口道:“父亲,三年前咱们就是被齐师道赶出来的,这个时候去向他求援,他如何肯相帮?”
“他一定会来。”
王甫在儿子的搀扶下,重新躺回了床上,老头睁着眼睛,语气很是笃定:“唇亡齿寒的道理,齐师道比谁都清楚,林三…林三那厮,明面上在跟契丹人打仗,实际上却想要偷袭太原,如果太原也落入林贼之手,整个大周的东北,便统统要跟他姓林,到时候……”
“不管是朝廷还是朔方军,亦或是其他节度使,都拿林三全无办法了。”
王甫病了许久,但是这会儿却出奇的清醒,他喘了口气之后,继续说道:“只要你通知齐师道,他即便不会跟林三死磕,也会居中调停……”
说到这里,王大将军咬牙道:“坏就坏在,当年老夫一时糊涂,听信了李炎那小子的话,如果先帝还在,林三断不敢这样犯我太原!”
林昭敢直接打太原,是因为王甫父子,乃是大周的弃臣。
如果不是朝廷特别需要河东军来镇守太原,看住突厥人,再加上朝廷那个时候无力平灭太原,王甫父子是一定会被捉起来,押到东市街斩首的。
不仅他们父子要死,王家要被朝廷夷灭三族!
弑君,乃是天大的罪过!
因为他们父子弑君,因此林昭可以不经过朝廷允许,直接出兵太原,到时候打下太原城,把王甫父子捉了丢到长安去,朝廷不仅不能多说什么,多半还要给他林某人加官进爵,大大的封赏一番。
因此,朝廷这个时候,是没有立场来救弑君之人的。
此时,能够帮助河东军的,只有齐师道。
因为齐师道,不会愿意看到林昭的势力,大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听到了老爹的分析之后,王络低眉,吐出了一口浊气,苦笑道:“父亲,只怕…咱们未必能够坚持到齐大将军赶来。”
河东军前几年本就元气大伤,这三年时间非但没有恢复元气,反而因为朝廷不再供给钱粮,比从前还要孱弱一些。
“收缩全部兵力,固守太原…”
王甫剧烈的咳嗽了一声,嘴角沁出血丝。
“把家里的人,先送出去…你留在太原固守,林三人在幽州应付契丹人,来犯太原的平卢军,不会太多,你…尽力守就是。”
少将军情绪有些低落。
“父亲,这个时候就算把他们送出去,又能送到哪里去呢?”
“送去突厥。”
王甫闭上眼睛,再一次咳嗽。
“突厥人近几年,屡败于契丹,他们需要会打仗的人才,实在不行,就把河东军在边疆的布防图给他们。”
王大将军的声音,越来越低。
“无论如何…保住咱们家的血嗣香火…”
王络闻言,神情有些复杂。
一步错,步步错。
如果他们当初没有动手杀皇帝李洵,那么长安城的局势很有可能会延续至今,王甫依旧是大周三大异姓王之一的代王,河东军也依旧是风光无两的河东军。
但是很可惜,在长安权力斗争失败之后,河东军就注定了会败亡,只是当初齐师道,人为的把河东军败亡的时间延后了而已。
王大将军躺在床上,最后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大郎,这个重担,便都托付在你身上了…”
说完这句话,王甫闭上眼睛,似乎是睡了过去。
一旁的王络发现了不对,立刻上前,跪在了老爹床前,声音颤抖。
“父亲?”
王大将军依旧紧闭双眼,一言不发。
这位曾经爵封代王的王大将军,撒手人寰。
太原城里,尽起缟素。
…………
三日之后,太原城被的阳曲破城。
至此,裴俭的三路大军,连破太原府三座县城,然后三路大军一起进发,将太原府团团围住。
在这个时候,平卢军兵围太原的消息,已经遍传天下。
长安城里,以宗室之身任兵部尚书的宋王李煦,正在兵部衙门里翻看文书。
他原先是朝廷的禁军大将军,弘道二年长安的新禁军成型之后,天子便把他调离了禁军,让他到兵部任了尚书。
这是近百年来,大周唯一一个宗室尚书。
宋王爷处理完了兵部文书之后,正准备下班回家,大太监周振亲自来到了兵部,对着李煦低头行礼:“宋王爷,陛下请您去甘露殿议事。”
李煦面色平静,点头道:“本王知道了。”
周振看了看李煦,苦笑道:“王爷,陛下交代了,事情紧急,让您直接进宫去,奴婢的轿子已经给您备好了。”
李煦深深地看了周振一眼。
“那走罢。”
很快,李煦就上了司宫台的轿子。
上轿子之前,他看了看周振,问道:“周公公,本王想问你,梁王何罪?因何被宗府除爵?”
梁王,是中宗皇帝的儿子之一,早早的被封出了长安,到梁州为梁王。
上个月,司宫台查出梁王有不轨之心,并且查出梁王在梁州,横行乡里,为非作歹,于是天子便下令宗府,废黜了梁王的爵位,贬为庶民。
这个梁王,与李煦年纪差不太多,而且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听说梁王被除爵,李煦心里自然有些不太舒服。
周振苦笑道:“宋王爷,梁王殿下的卷宗,回头奴婢给您送到宋王府去,现在还是先面见陛下为好。”
李煦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没过多久,轿子在甘露殿门口停下。
甘露殿里,一个穿着寻常袍子的帝王,看到李煦进来之后,连忙招手。
“宋王叔可算来了。”
李煦整理了一番情绪,上前躬身行礼:“臣,拜见陛下。”
“不必客气。”
皇帝陛下看向李煦,微微叹了口气:“王叔,出大事了。”
“朕刚收到消息。”
皇帝低声道:“平卢军,兵围了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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