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石头的边上是松树林,但是白芨所指之处,刚好是个缺口,可以眺望山下,本来夜深,即使一望无际也是一片漆黑。
但今日月圆,月光敞亮,如同在黑夜里往山谷里撒下金粉。
山谷底下的山茱萸正是结果时节,墨绿的叶片累累如重云,胭脂色的果实恍如红玛瑙,点缀在夜色深浓的山谷中,在夜里如地上繁星,隐隐有光。
江辛夷看呆了去,松树林的呛鼻味道混合大石头上苔藓湿润的气味,身边的白芨靠着她,单手揽着她的肩膀,似乎怕她不小心摔下去。
此间种种让江辛夷好像遗世独立,本是孤孤单单来到这世间,如今,至少还有白芨陪她。
“给你。”白芨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包。
江辛夷打开那个还微带体温的布包,里面躺着一圈细细的银镯子,银镯子是水草纹的,巧妙之处在于上头还雕了两条小金鱼,金鱼口里各衔着一颗小珍珠。
珍珠很小,银镯的雕工也不细致,价钱应该是不贵,但是整体看上去特别清雅可爱,江辛夷一见就很欢喜。
“怎么有这个!真可爱!”
“喜欢吗?”白芨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送人礼物。
“喜欢。”江辛夷喜孜孜地翻看着镯子。
她手小,镯子虽是小孩尺寸,还是有些偏大,但她就喜欢这样。
江辛夷把镯子举起来对着月亮看,银环箍住了天上的满月,那小小的珍珠就像两颗小小的星星伴在月旁,把她的心里也填得满满的。
“你若喜欢,以后每年我们都一起来赏月。”白芨直接上手帮她把镯子戴上。
这镯子太细,太便宜,他明年定要想办法买更好看的给江辛夷。
“好啊。”江辛夷开心答应,但下一秒她却迟疑了。
她真能年年都和白芨赏月?
看向白芨,白芨此时正看着天上的月,不知是害羞还是怎的,原本白嫩的脸颊有些粉红。
江辛夷当初选择绑定白芨到二十岁,但她也跟雪糕确认过,她不用真的跟白芨一直形影不离,只要系统认定她对白芨的成长有贡献,积分会自己蹭蹭上涨,到白芨满二十岁,还会自动结算养成积分。
照原书剧情,不到五年,白芨就要离开桃花村了。
如今白芨身上的余毒尽解,他是不是会提早离开?
“月圆人团圆,白芨,你想家吗?”
“不想,我家早没了。”白芨的声音变得冷硬。他不喜欢江辛夷提起他家,也不敢和江辛夷提起他的身世。
他怕江辛夷会赶他走,会怕他,会……
看着白芨的冷淡,江辛夷也知道白芨讨厌王府的一切,但这世上还是有很多对白芨好的人,像白芨的师父,在书里为白芨而死,像女主角赵芊悦,她和白芨强强联手,颠覆朝廷。
江辛夷沉默,今夜太美好,她不想破坏,但,是不是该加速白芨离开桃花村的速度了?堂堂王府世子,怎么能一直待在乡下?
白芨越是对她好,她越是承受不起,她只想当个藏镜人,安安稳稳地在这桃花村里生活。
等雪糕回来,白芨的养成得提上日程了,书里的白芨有个本领通天的师傅,本来三年后才会出现,如果她早点帮白芨找到他师父,那白芨的功夫就能练得更好,更能对付后娘和亲爹。
绑定白芨时多有无奈,但今天江辛夷相信自己看到了这孩子的真心。
月夜下,她的心柔软如水,彷佛回到现世一样的放松。
古诗云,此心安处是吾乡,当初念书对此名句嗤之以鼻,如今她可是信了,可惜,这样的情不能长久,她的命运到底不能压在一个孩子身上。
冷静下来后,江辛夷便觉得肩膀发凉了,夜里的秋山,还是太冷了。
“白芨,天冷了,我们回去吧!”
“好。”白芨伸出手,想搀着江辛夷从大石头上下来。
江辛夷却一把扑过去,抱上白芨的背,撞得白芨险些跌倒。
“别胡闹!”
“累了,你背我回去。”
白芨浅浅地叹了口气,还是出力把江辛夷背稳了,直接就跳下大石,脚步迅速地往家里赶。
“白芨,今天谢谢你。”趴在白芨身上,江辛夷真心真意地说道。
白芨脚步一顿,又继续往下走。
他才应该谢谢江辛夷的救命之恩,但白芨就是说不出口,他总有种隐约的直觉,好像不能和江辛夷划分的太清楚,不然他会后悔。
美好的时光如梦易逝,回到家的时候才刚过午夜,江辛夷觉得没有玩够,但身体却已经累得直打呵欠。
这小身子果然不能太操劳,小孩子还是得早睡早起身体好,明天还要秋收呢!不知道白芨会不会爬不起来?
这还想不到三秒,江辛夷果断睡死。
隔天江辛夷果然直接睡到中午才醒,连林氏都看不下去,一边打谷一边对她碎念:
“胖丫,你也睡太久了,这骨头是越睡越懒,还不去洗把脸,等会吃午饭了。”
“嗯嗯,晓得了,白芨呢?阿奶呢?”江辛夷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白芨跟你大哥、二叔,天没亮就去收稻子了,你阿奶和大妞儿去镇上送菜还没回来,连大米和小豆子都去田里捡稻穗了,我怎么就生你这么个懒女儿。”林氏嘴上碎念,却刻意挡着风,不让那些谷灰稻渣喷到江辛夷身上。
“娘~~我是懒,可是我会来钱啊!”江辛夷很不雅地蹲坐在大厅门口,发现今天的院子特别干净,想来是为了晒谷子特意收拾了。
“阿对对对,你敢说我还不敢听呢!姑娘家矜持点,学学大妞儿,别把自个的名声都给说没了。”
“娘~~午饭煮好了吗?”眼看这再说下去,可能要扯到天边去了,江辛夷赶紧给她娘打住。
“早煮好了,我等会要送去田里,你自在家里和你爹吃,别捣乱这些谷子。”林氏把打好的稻谷往地上倒,再拿个大耙子铺平。
秋收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自家院子打稻谷晒稻谷,这可不是什么轻省的活,林氏满头满脸都是谷渣和草屑,衣服也遭殃,更别提那稻壳轻,即使扎紧袖口和领口,还是会窜进衣服里,让人痒得苦不堪言。
“知道,阿爹人呢?”放眼望去不见阿爹人影,江辛夷心里不安。
“奇怪?刚还在这帮我晒谷子,这会怎么不见人?我去找找。”林氏随手抓起绑在腰上的布巾擦脸,吩咐了江辛夷不要靠近稻谷,便四下找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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