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二后脚刚打完酒回家,李大夫两夫妻前脚就踏进了江家的院子。
李奶奶拿了一个小包袱,一进来就塞给了江奶奶。
“这是老二家的刺绣剩下来的布头,你让大妞拿去纳鞋底,练练手,等明年春天再叫她来家里,跟老二家的学点功夫,年底才好嫁人。”
“你家老二媳妇的功夫细,别浪费她赚钱的时间,大妞手笨,会纳鞋会缝衣顶够了,咱们家又不是那镇上的小姐,哪里有那闲工夫刺绣。”
李奶奶知道江奶奶的脾气,知道她向来直话直说,也不多说什么,见桌上三菜一汤,两个青菜还有一道肉菜,又忍不住怪江奶奶浪费。
“你说你,怎么整得这么多菜,咱们不作亲戚要改作亲家了不成?”
“我倒是瞧得上你家,可你家可没有女儿能嫁过来。”
两人在这边说着话,那边李大夫却是自己端碗坐下,又叫江老二赶紧倒酒。
“你这老头子,来吃妹子的还当自己家呢!”
“妹子家不算我家是要算谁家啊?你们两别费口水了,快坐下来吃饭,贞娘这桌菜烧的比平日好,这鸡杂炒得特别香。”
李大夫捏着一截鸡爪,啃得直喳嘴。
“舅爷爷,你忘了二婶还在安胎呢!这桌菜全都是大姐烧的喔!”
江辛夷此话一出,李大夫和李奶奶都不可思议地望向江大妞。
因为江大嫂出名的不会烧菜,一出手不是烧糊了就是夹生的,嫁进来的第一年江奶奶还试图挽救一下。
但一家人实在承受不住江大嫂的肠胃攻击,江奶奶只得再把灶房活捡起来,然后快速地给江老二谈好亲事。
江大妞没有娘亲的良好传承,后头又有张氏嫁进来,江大妞就更没什么练煮饭的机会。
李大夫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江家吃饭,却从没吃过江大妞掌杓的饭菜。
“大妞长大了啊!饭菜烧得这么香,可以嫁人了。”
“那、那个是……”江大妞正想说都是江辛夷教她的,却在桌下被江辛夷踢了一脚,慌得她只好红着脸不做声,低头专心吃饭。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尤其是江大妞。
她本来乖顺地只扒粥配青菜,江辛夷却捞了满满一大碗的蛇羹放她旁边,她吓得马上说她不用没关系。
李大夫这才说出来,江辛夷为了江大妞去李家问药膳,这蛇也是为了江大妞抓的。
江大妞听了顿时双眼通红,感动到双手端着碗却在发颤。
“还是我家胖丫有心啊!事事为了家里人着想。”江奶奶事事不忘捧江辛夷。
“阿奶,蛇胆明目,蛇肉清血,你吃也补的,你和舅奶奶、舅爷爷都多吃点。”
“好好好,我家胖丫就是乖。”
“晚上咱们再杀一只蛇,炖一盅蛇肉粥,阿奶你明儿个还可以带去镇上送给老夫人。”江辛夷自己乖巧喝汤,半点肉都没吃。
“董府?”江奶奶没头绪。
“是啊!老夫人听说最近吃得不好,上次卖的那菜她很喜欢,还叫我们家再送过去。”江辛夷发现董府这个靠山可以努力一下,就算傍不上,能混个脸熟也不错。
“胖丫这主意正,蛇肉滋补,炖粥上佳。”李大夫一边吃一边点头,嘴上功夫半点没停。
听见李大夫称赞江辛夷,江奶奶更得意了,她的宝贝胖丫就是个福星、金疙瘩!
除了长辈,其他人也都分到一块肉一碗汤,因为是活剥的水蛇,肉质特别鲜嫩,味道有点像鸡肉却更富有弹性,大家吃得满口生香,都感觉比往年秋收后吃的蛇肉还好吃。
而且这蛇汤不只治面疮,乡下卫生习惯差,小孩手脚和头常常会长疮,喝蛇汤就会好很多,是农村里常见的清毒去火的汤方。
家里每个人都喝了蛇汤,连最小的江大豆和最不受重视的白芨都有,但张氏却没有,不说她怀相不好,蛇肉偏凉,就是她还在喝药,这药膳也是不能随便吃的。
见大家吃喝地如此高兴,张氏情绪忍不住就低落起来,想给自己相公递个眼神,却发现江老二和李大夫光顾着喝酒吃鸡杂、啃蛇肉,两人喝得满脸都红了,根本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气得张氏草草吃完饭就一声不吭地回房去了。
江奶奶看了只摇摇头也不言语。
“以前见你这二媳妇还算懂事,今儿个是怎么了?”李奶奶却是直接问了。
“骨子贱的东西,久了就压不住了,甭管她,倒是你家长斛的亲事可有着落?”
“还在寻摸呢!你见多识广,如果知道哪家的姑娘好,也跟我说说,只要性子好,其他的我不挑。”
“长斛那孩子生得一表人才,你家里又不差钱,这说亲的早该踏平你家门槛了,还用得着我出面吗?”江奶奶拿出了黄酒,给李奶奶也倒了一小碗。
“你瞧你酒没喝几口,人先醉得不清,你又不是不知道外头说长斛的八字不好,我这心里一口气啊!”李奶奶为这事又皱眉了。
原来李长斛因着前头服丧,后头又遇上未婚妻去世,被人传说他克妻,又说他眼界高,连镇上百草堂的大小姐都看不上,竟一时难以找对象了。
江奶奶好声好气地劝慰几句,答应了替李长斛多方看看。
眼看月亮都往天上爬了,李长斛刚好驾着马车来接自家爷奶,李大夫才意犹未竟地家去了。
**
为了隔天让江奶奶拿蛇粥去送给董老夫人,夜里江辛夷就特地跟江大妞吩咐好了,把那蛇肉一条条地从蛇骨上片下来,再把那蛇肉用盐、剁碎的紫苏叶子、一点蛋清腌起来,吊在井里冻着。
白米冷水先下锅,再用焯水后洗干净血水的蛇骨,并老母鸡煨了一整夜,凌晨再把蛇骨跟鸡肉捞起来,撇干净浮沫和油花,最后把蛇肉和小葱加进去,大火生滚几秒,立刻离火,用旧棉袄和稻草包起来保温。
江大妞现在简直是把自己小妹当成了小仙女,江辛夷怎么说她就怎么做,还鼓起勇气跟江奶奶提了,留一小碗蛇粥让江辛夷起床后吃。
“嗯,你这做人大姐的总算是有几分样子了,凡事就是要自己多思量,不要闷头傻干。”
看江奶奶难得对自己有几句好话,江大妞赶紧点头。
两人准备了一下,天还没亮就又搭着李长斛的马车去镇上。
到了红豆巷的巷子口,才下马车,就看到秦奶奶正跟着一个小婢女走出来,江奶奶唤了一声就迎上前去。
“老姐姐,这一大清早的,你是要赶去哪啊?”
“哎呀,你来的正好,这马车你租的吗?”秦奶奶看上去有些着急。
“这我娘家孙子呢!老姐姐有急用就上来吧!”江奶奶很能察言观色。
听了这话,秦奶奶也不推辞,在那小婢女的搀扶下爬上了马车,让李长斛送她们去城东的董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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