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成灰

第二百六十六章 绞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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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苑中再无第三个人,慕帆瞧住慕绮的眼色变换不定,时而阴沉;时而恼怒;时而同情;时而惋惜。
    “二哥,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慕绮态度闲淡地道,手上拔了一朵红梅拿在了雪白的指尖上转悠着。
    “别人总说经一事长一智,你却是一次又一次地栽在同一个坑里。”慕帆沉下了脸,声音也带了几分的萧肃,看不得她这一副性情大变的样子。
    慕绮默不吭声,只是脸色愈发的冷漠,将手中的红梅一瓣一瓣地撕落,就像将自己的心扯随了般。
    慕帆见不得她这般死不悔改、自暴自弃下去,沉声道:“在父亲还没有发怒之前,你最好自己先想好去处,我和母亲都会帮着你求情的。你若再如此冥顽不灵,自以为那些微末伎俩可以左右这龙都城里的大事,届时叔伯们要惩戒于你,就是父亲也拦不住。”
    慕绮冷笑一声,隐隐有执拗之意。
    慕帆眼中恨怒益甚,声音更为冷厉道:“你如此一意孤行,只会拖累着慕家一起下地狱,伤不着你要报复的人什么。然,在慕家要下地狱之前,你真的就这么活得不耐烦了吗?”他语气中恨铁不成钢之意益甚,看了她围着面纱的脸一眼,又忍不住心中泛起了兄长对小妹的疼惜。
    “我早已身在地狱了,二哥。”慕绮语气蓦然一软,一双美丽的杏眼中微微含了泪意。梨花带泪依然美得惊心,声音哀哀,带着隐忍得哭腔道:“二哥,你的妹妹遭人如此欺负,你身为兄长不仅不相帮,还一味的责怪我,这就是你身为兄长的情谊吗?你我一母同胞,你可曾设身处地地想过我的感受?你可曾真正地为我设想过,而不仅仅是为了你自己,为了这个可以提供你繁华富贵的慕家?”
    慕帆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为何总想到自己受到的伤害,从不想想这其中的缘由呢?你爱慕顾析,顾析确实能令人刮目相看,但他对你毫无情意,你慕绮身为慕家的嫡女,如此家世高贵,容貌出众,少有才名,如此好的资质,为何就一心扑在一个不值得你为之留恋的人身上?你可以选择的名门子弟,皇家贵胄何其之多,若顾析也倾心于你也就罢了,不然为何要一直执着不放来为难自己,自贬身价,更与自己过不去?”
    慕绮眼色一黯,低语道:“你不懂得。”
    慕帆气极反笑,冷声道:“你这不是在追求所谓的幸福,而是在自毁前程。该放放不下,该舍舍不掉,如此气量心胸,如何能成就大事。慕绮你太高估了自己,也太高看了自己,在慕家你是嫡女,自小骄纵惯了,可是除了父母兄长,别人可没有必要骄纵你,顺从你的性情喜好。顾析,于你不过是人生漫漫长河中一个阻碍前行的挫折,就如此,你就过不去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妄图权势,意欲……”手掌乾坤,最后四个字,还是谨慎地隐了下去。
    慕绮对他瞠目以视,脸上神色惊疑不定,亦变换多端,而后又微微发白。
    慕帆冷眼旁观,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自己的行事、心思瞒得过别人,殊不知早已为人所察觉,甚至已遭了别人利用,才会引出这毁坏容颜之祸。你暗中与晏容折往来,一次一次受了他的算计而不自知,如今,你这容貌之损,也正是拜他所赐,你又可曾清醒了过来?”
    慕绮闻言,双目瞪圆,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帆,心中却暗暗震惊,声音微颤道:“他为何要坏我容颜?”
    “为了嫁祸给水家,好让我们慕家和水家成为仇人,互相攻讦。”慕帆冷静地道:“河蚌相争,总有渔翁得利。”
    “他想要得到什么?”慕绮半信半疑之际,心中又是暗自猜测。
    “他的身份早已流传于四国,你不可能不知道?他是慕国皇裔,自然是要九州越乱越好。”慕帆思忖着低语道,眉间带着一丝隐忧。
    “这些事情,你又是如何得知的?”慕绮微眯了眯眼,心有所感地盯住慕帆。
    慕帆面不改色,回道:“我自然有我的方法,你无需知晓。今日,我就是来给你提个醒,不要再作茧自缚,不要再深陷别人争斗的泥潭之中,更不要继续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或者利器。慕家,也不会准许你任性而为。也只有慕家才是你的后盾,才能保你平安,给你荣光,若离开了慕家的庇护,你无依无靠,只能沦为任人宰割的鱼肉。今日二哥所说的这些话,希望你能每日自省,三思而行。”
    “这些事,你就尽信了别人的所言?”慕绮气红了眼睛,朝着转身离开的慕帆不甘地用尽全力嘶吼道:“别人为何就可以得偿所愿,我却要委曲求全?”
    至此,风靖宁、秋明睿、杨晗、漠皇、眉淑妃,水家、慕家、孙家、程家、秋明挚,以及各大家族,后宫妃嫔,朝中各派官员皆被卷入了这一场无人可避免的皇储生死殊博的漩涡之中,各方的政党势力纷纷地陷入了互相绞杀的棋局之中,开始了他们血肉模糊、步步惊心的征程。
    此时时刻的漠国已宛如一叶渺小的扁舟,在九州动乱伊始的大潮中,载浮载沉,风雨飘摇。
    豫国。
    龙眷在顾析的精妙的修容术下,得以恢复了面容,顺利潜回帝都朝阳城后,在兰藏剑等人的襄助下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重掌了朝中的情形,处决了一批意欲乘机作乱,图谋皇位的乱党。
    后宫中人,莫怀珠与柳叶新早已失去了踪影,人去楼空,只余明月明。
    在查证之下,荣国公府以先是设计谋害了皇夫闵澔,后又与前朝余孽勾结,谋害女帝的罪名处予斩立决,并株连了九族。寒冬未过,朝阳城内已是血流成河,尸骨如山,让朝中的官员人人自危,心惊胆战。
    龙眷以雷霆手段,重整朝纲,却未来得及休整歇息,便有百里快马急报传来城池失守的消息。
    小国叛变,暗谍刺探之后,回禀乃莫怀珠率领的先锋军攻城略地,一路向朝阳城奔袭而来,无人可撄其锋,势不可挡。一时间因豫国内流传着女帝失踪的传闻,各地人心惶惶,将守不严,被他们攻其不备,一鼓作气,深入了腹地。
    此时此刻,蔚国,长公主府内。
    寝室中,顾析与云言徵正盘坐在仙人榻上,你来我往地下着一盘久未能分出胜负的棋。
    云言徵却心知肚明,他是在让着她,陪着她练手、观局、消磨时光。
    瞧着他随意地一伸手,闲闲地把棋子落下盘中,眼睛却是一直盯在她的脸上。云言徵就恨得牙痒痒,凭什么她的眼睛就从没有离开过棋局,他却是只需良久才用眼角余光一扫,就能将棋子落在最恰当的地方。
    仿佛只要看了开头,就早已摸清了她的思绪与棋路,无论她怎么折腾,怎么埋藏,都逃不出他的掌心去。
    他就只看着她玩,逗着她玩。
    云言徵额上微微出了一层细汗,不是热的,而是急的。她这个人很少冲动,但一旦在顾析的面前,就很容易肝火上升,难以如常地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她恶狠狠地瞪住他,心里却是泄气了。
    顾析很是自然而然地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额上的汗,又是十分细心体贴地斟了一盏清淡提神的香茗递到她的手边去,一脸清白无辜地望住她微笑。笑得那个叫温柔内敛、清隽出尘、纯白无瑕,其实谁还不知道他有着一肚子的坏水?
    云言徵气不过地接住了茶盏,恨恨地呷了一口。
    顾析忽然坏笑道:“不然我和阿言你换子,你继续下我这白子,换我下你的黑子?”
    面对着他的蛊惑,云言徵垂眸去观了一圈棋盘,心中不由一动,感觉此事大有客为。又不想他太过得意,便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闲闲地道:“既然舍之你想换,我就答应你罢。”
    见她露出了小孩儿般的欣然,顾析唇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地道,“阿言,你真好,总是让着我。”
    云言徵耳根微红,却是厚着脸皮道:“那是,谁叫我喜欢顾美人你呢?本宫一向都是很怜香惜玉的呀。”论调侃,她可不怕,在军中的时候,又不是没有调侃过,厚脸皮的事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以后就做得十分自然了。
    顾析低叹一声,道:“阿言一向都很会怜香惜玉,我是知道的。”
    两人说话之间,手下却没有停下,又是各自攻占城池。
    听得他所言,云言徵心中暗自惊了一惊。这话是什么意思,听着怎么有点泛酸味儿,难道又想要来翻旧账。
    她就这么一个忽神,耳边只听得“哗啦”一声,云言徵忙抬眼去瞧,就惊愣地看住顾析吃下了她好一大片的白子,他的手指向棋钵里一扫,噼里啪啦地阵亡了好大一圈。
    她方才怎么就没有想到,竟可以如此反败为胜?
    顾析抬首一笑,眼眸沉沉,声音清凌凌地说道:“瞧见了,兵不厌诈,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与事,将敌人置于死地。”
    云言徵回忆了一下方才的棋局,觉得他似有所示,心中的想法若隐若现,却抓不到实质。忽想起了近日传来豫国的战况,不由随口问道:“依你所见,莫怀珠能攻入朝阳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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