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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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璐订的是四季酒店的高级套房，打完折3000多一晚。70多平米，厚厚的地毯，轻盈的办公桌，充满现代感的白色长沙发，大电视，站在落地窗前，能望见城市的远远的高楼灯火。
    “太奢侈了。”方岩到处溜达，转来转去。
    “我领导嘱咐的。”冯璐的脸红了。她没见过这么好的旅馆房间，也很好奇。
    “成，帮我谢谢你领导。”
    SS电视台这钱花得不亏。方岩昨天在海选上弹了琴，当晚《华夏歌手》就推出了各种巫师的网络广告，APP的闪屏也变成了方岩微笑弹琴的照片。《Yellow Ledbetter》的视频点播第二天破了1亿次。
    一时间，巫师的照片满天飞，他的破旧难看的马丁吉他也引起了网友们的强烈关注。
    当晚在无名酒馆，老刘看着各种微信朋友圈、微博上的照片，怒气冲冲地说：“他们凭什么用方岩的照片，经过我们同意了吗？”
    “同意了的。”冯璐弱弱地回答。“报名表上都有写，选手参赛时的图像、视频等资料归《华夏歌手》全权使用……”
    “真不要脸！”老刘觉得，方岩的形象属于无名酒馆，不能被别人用。小木不同意，他说《华夏歌手》客观上也在帮无名酒馆宣传。
    ……
    袁媛跑进浴室，惊喜地叫：“浴缸好大，可以两个人一起泡澡！”
    冯璐听得满脸通红，低头说：“你们两个……玩吧。我先走了。明天我来找你们。”
    “你要去哪儿？”
    冯璐就订了一间套房。她级别太低，不能住五星级酒店，公司不负责她的费用。她订了附近的一家199一晚的快捷酒店，准备走过去。
    方岩听得一阵阵生气，抓住她的行李箱，说：“你就在这儿住，哪儿也不去。”
    “不能报销的。”
    袁媛跑过来，说：“可以让酒店再加一个床。”
    “加床？不加，让她自己再住一个房间。”方岩又对冯璐说道。“你去跟公司的人说，你要是不住，我也不住了。”
    “可是。”
    “我让你住的。”
    “……”
    方岩说：“还有，你替我骂你的领导。”
    几个人又回到酒店前台，冯璐终于有了一个自己的舒服的房间，和方岩同一层。方岩和袁媛走了，冯璐脱掉鞋子，静静躺在软软的床上，一身的疲惫都没有了。
    她心里暖暖的。
    要是能永远当助理就好了。在无名酒馆的2个月，是她最开心的日子。
    袁媛回到房间，哗哗地给浴缸放水，脱掉衣服，又把长发小心地盘起来，流畅地跳进浴缸里。
    “快进来。”袁媛向方岩招手。
    “我拿个可乐。”
    “太热了，明天咱们去买一把伞。”袁媛双手在水面上划，看着自己水面下白白的腿，说。“你看钱宁，她总穿短裤，腿都晒黑了。”
    方岩也进了浴缸，水溢出了一点点。
    浴室的墙上挂着一个小液晶电视，袁媛按了半天遥控器，终于找到了《华夏歌手》的海选，9点40分，离直播结束还差20分钟。
    两个人坐在浴缸里泡澡，看电视。水面上下波动，袁媛的小脸红扑扑的，紧靠在方岩怀里，抱着可口可乐的罐子，进入了看电视模式。
    这个姿势有点奇怪。
    电视里播放的是西北赛区，已经很晚了，评委们都很累，选手却一个个神采奕奕。到了10点，海选结束。
    方岩亲了亲袁媛的脖子后面雪白的皮肤，说：“我去弹琴了。”
    “你再抱我一会儿，还没抱够。”
    “5分钟……”
    “10分钟。”袁媛整个人瘫在水里，很认真地说。
    《华夏歌手》播了一段广告，接下来从22点到次日8点，会播出各种策划栏目，全无重复。最先播的是《每日精选特辑》，收集了当天海选一些好玩的、精彩的内容。
    “看不够啊看不够。”袁媛念叨。
    “进入7月12日，紧张的海选掀起了又一个高潮，来自燕京赛区的选手张锐文为我们带来了最大的惊喜。”电视里的女主播的语速极快，声音越来越兴奋。“下面请一起欣赏他的精彩表演吧。”
    画面切到了演播室的录像。一个头发剪得很短，长相英俊的男人微微鞠躬，唱歌。
    “想说却还没说的，还很多。攒着，是因为想写成歌……”
    张锐文唱的是李宗盛在2013年发行的《山丘》。李宗盛是华语歌坛巅峰级的人物，数十年屹立不倒。
    当年，他只是个扛煤气罐、在唱片公司打工的小李。1983年，写了《龙的传人》、《酒干倘卖无》的音乐人侯德健忽然脑子一抽，跑到了对岸，弄得台湾很尴尬。从此，李宗盛才上位做了制作人。
    1985年，李宗盛加入了滚石唱片。他不仅是一个出色的作者、歌手，也是一位金牌制作人，带出了众多成功的歌手。多年之后，“小李”变成了人人敬重的“大哥”，影响力无人能及。
    后来，大哥逐渐淡出歌坛，除了随“纵贯线”到处巡演，就是埋头做饭、做自己的吉他（Lee Guitars）品牌。2013年的《山丘》，是李宗盛创作的一个高峰。
    《山丘》打着李宗盛浓烈的个人印记。他老了，更纯粹，更简练。李宗盛擅长用大白话讲写细微的情绪，《山丘》是他作品的延续，却极为复杂，也很难唱。
    张锐文刚一开口，方岩马上被吸引住了。
    这也是个有绝对音感的人，没有伴奏，音高分毫不差。他的声音很明亮，带着金属的冰冷质感，声音的表面带着一层薄薄的毛刺，非常舒服。
    “真厉害。”方岩说。
    “是吗？”
    “这人唱得比我好。”
    更厉害的是张锐文唱歌的方式。李宗盛的唱法很有味道，能放能收，有一种老气横秋的深沉气质。但《山丘》到了张锐文的手里，带了一点燕京腔，半说半唱，咬字更加冷淡平静，没有什么感情，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
    “也许我们从未成熟，还没能晓得，就快要老了……”
    一个过渡的段落，严格的节奏展开，瞬间松弛下来。方岩觉得，一架火箭正在准备发射，果然，到了副歌，张锐文的歌声起飞了。
    “越过山丘，虽然已白了头……”
    “丘”字是一个高音3（mi）的音，带了一点颤音，比原版拖长了足足一个小节，一个无限宽广的新世界展开了，穿透了狭小的演播室，直抵每个观众的内心。到了高音，张锐文的声音更放松，更平淡。
    这是一个越过了山丘的人。
    他很年轻，看起来和方岩差不多大，却拥有恐怖的实力。其实唱歌这件事，和年龄、阅历的关系不大，还是看技术。
    不沧桑，木有呐喊，只有控制。
    4分钟，一首《山丘》唱完，两个评委听得潸然泪下，另一个也目瞪口呆，久久不语。
    “……”
    张锐文客气地微微鞠躬，一句话也没说，走了。一个转场，女主持人说：“据网友爆料，张锐文是番茄酱唱片公司CEO、华语乐坛教父级的人物曹未然的弟子。不知道他和神秘的巫师同台对决会是什么结果呢？不过两人不在同一赛区，恐怕要等到……”
    “我都快听哭了。”袁媛呆呆地说。
    “嗯，我也快哭了。”方岩叹息。这个人实力太强，甚至没用全力。他又说。“我去练琴，一天都没弹了。”
    “不许走。”袁媛拿手机在网上搜“张锐文”。
    短短半天时间，他引起了强烈的地震，借助《华夏歌手》的强大平台，吸引了无数粉丝。同时，媒体的相关报道更是铺天盖地。张锐文大学期间做乐队的视频，也被挖出了好多。
    一鸣惊人。
    从各方面看，他都是一个完美的明星。
    袁媛正在逛贴吧，忽然电话响了，是老刘打来的。他嘶哑着嗓子，声音有点儿严肃：“小妹妹，你男朋友呢？”
    “他在洗澡。”
    “哦，我打他电话没接。你让他给我回个电话，有事儿。”
    “不用，我也在洗澡。”
    方岩接过电话，费力地迈出浴缸往外走，水哗哗乱响，问道：“怎么了老刘？”
    “……”老刘呆了呆，说。“有人踢馆。”
    “啊？”
    “踢馆。”
    “……”说得太邪乎了。无名酒馆又不是武馆，怎么会有人踢馆。
    老刘咳嗽了两声，解释道：“刚才有个小伙子来了，非要在我这儿唱歌，我没让他唱。他还一直问你在哪儿，问个没完，我也没说。”
    “嗯。”
    “然后咱们就完了。”
    “什么完了？”
    “生意没有了。那个人跑到旁边郑胖子的酒吧唱歌，把客人全招过去了，咱们没剩多少人。好家伙，隔壁围了一大群，跟你第一次唱歌时候差不多。”
    好诡异。现在无名酒馆的人气很高，方岩就算不在，也总是客满。真难以想象。
    老刘问：“这是有人跟咱们过不去啊。你什么时候回来？”
    “周末？票还没定。”
    “哦。”
    “你别着急啊老刘，生意会有的。”
    “哪儿冒出来这么一个怪物……唱歌确实好听。”老刘继续唠叨。“好像是什么《华夏歌手》的人，从燕京来的，刚参加完海选。”
    “额……”方岩乐了，问：“他是不是叫张锐文？”
    “我管他叫什么。他喵的。”老刘气呼呼地说。
    挂了电话，方岩看见自己的手机有两个未接电话，都是季珊珊。刚10点多，他拨了回去。季珊珊那边很吵闹，她乐呵呵地问：“你见着他了没？”
    “谁？”
    “张锐文啊，我们公司的歌手。他去江东找你了。”
    “大姐，我现在在燕京……”
    季珊珊无语了。
    张锐文一直在强行忍耐。他在《华夏歌手》的海选唱完歌，当天中午就坐飞机去了江东，要去无名酒馆挑战方岩。自从看了巫师的视频，他就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愤怒情绪。
    但曹未然的意志不能违背。在海选之前，张锐文不能公开露面。他忍了2年，又忍了快3个月，才终于获得了自由。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无名酒馆。
    结果巫师没在。
    张锐文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个结果。他在郑胖子的酒吧里一首接一首地唱歌，迎接观众们的欢呼，心中却无比的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