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笔裁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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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 唤醒许适的不是闹铃, 也不是梦想, 而是来自自己女神的亲切唤醒服务。
    许适耷拉着脑袋缩在被子中盘腿而坐, 一时间脑子还未清醒过来。
    周女神衣着整齐抱手倚在门边，“早上想吃什么？”
    许适抬下眼皮, 说话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几点了？”
    周亭筠看手腕间, “八点半。”
    “还早……今天是周末啊……”
    “你十点钟要选课你忘了？”周亭筠嘴边噙着笑意：“起来洗漱一下吃完早点后就去确认你要选的课, 到时候也不会手忙脚乱。”
    “才没有，我早就选好自己想要的课程了。”许适甩甩头, 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其实昨晚就像是寒假第一次来这里一样, 晚上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直到天蒙蒙亮时生理反应才叫她迷迷糊糊睡过去。
    周亭筠见她有起床的架势, 又问：“早餐想吃什么？”
    许适想都没想，下意识答：“都行啊。”说完尴尬地摸摸鼻子, 这才记起来用这句话做回答是非常没有主见的表现。
    “呃，牛奶和面包？”想了想昨晚亲手放进冰箱里的各种包装袋，“再抹点果酱。”
    周亭筠挑眉，显然没想到她这么好养活。许适给了她一个坚定不移的眼神, 后者点头, “可以。”
    周亭筠体贴地关了门, 许适慢吞吞穿衣服, 后脑勺还有点疼, 像是被人打了一棍子似的。
    起身叠被子时看见手机屏幕上闪烁的信息标, 果不其然是才回消息的顾笙，看了一眼，时间竟然是凌晨四点半。
    这个时间段中还回消息，要么是熬夜修仙到那时候，要么是醒地太早无所事事，总之无论哪一个都好不到哪里去。
    顾笙：昨天下午有事，我才看见
    顾笙：你现在在长亭家吗？
    顾笙：玩得开心。
    许适把这三句话看了两遍，隐约觉得不太对劲，这家伙知道自己在长亭家，竟然罕见地没有打趣自己？而且最后一句话竟然还加了句号以表示想说的话全部说完了。
    许适：你怎么四点多还没睡？
    发完后带着手机去洗漱，一直到吃过早饭跟周亭筠坐在电脑前，许适按亮屏幕看消息，对方没回。
    周亭筠问：“你打算选什么课？”
    许适打开笔记本电脑从桌面上调出一个word文件，里边写了课程名称、课程代码、教师姓名。
    周亭筠一个一个仔细看过去，“诗词格律与创作是什么？”
    “我之前不是说我想当词作吗，这个是为了系统学习一下。”
    “英国社会与文化和莎士比亚戏剧选读，这个是中文系的吧？”
    “写文用，文史不分家呀～”
    “那这个呢？”周亭筠神色复杂：“从爱因斯坦到霍金的宇宙？”
    她转头问许适：“你高中物理及格了没？”
    许适：“我高二分科前最后一次考物理考了70分！当然及格了！”
    周亭筠神色更加复杂，微表情里带着傻子都能看见的深深怀疑：“关于天体物理学你了解多少？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和狭义相对论是怎么回事？霍金的《时间简史》和《宇宙简史》看完了吗？”
    许适目瞪口呆：“这门课不是基础公选课吗？我要能看懂《时间简史》还在文学院待着干嘛，我不如直接去物理系拿国奖。”
    “所以说，你选这门课对你以后的专业一点用处都没有。”
    许适：“呃，可以拓展视野？”
    “选课要有目的地选，要选能让你受益颇多的课，而不是盲目乱选一气。”
    “可是我不是盲目乱选的，我对宇宙论很感兴趣的。”
    “感兴趣和能学懂是两码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有时候扬长避短也是聪明的选择。事先说明，在帛大只要挂一门课，以后的保研、奖学金、交换生项目等全都与你无关，基本上补考时会出超水平的试卷，所以……”周亭筠做个耸肩的动作，“重修欢迎你。”
    许适：“……”
    周亭筠：“现在离十点还有半个小时。”
    许适：“我不是因为会挂科才放弃的。”
    周亭筠：“你是因为有更感兴趣的学科。”
    许适：“所以还有别的推荐吗？”
    周亭筠挑眉，身子往后仰示意许适占控制电脑主动权，“你得学着自己独立。”
    许适：“……”
    总之一番折腾之后终于在十点零五分选完了所有课程，许适甩甩因太紧张用力过猛后感到僵硬发麻的右手，自嘲道：“我码字时要是有这个手速，时速早过六千了。”
    周亭筠：“这说明你对这些学科是真爱。”
    许适下意识摇头否决，摇了两圈后不知道想到什么，顿一下又点点头。
    周亭筠问：“想到什么了？”
    “我在犹豫，学业和写文到底哪个对我更重要一些。”许适似是在边说边想，语速放慢不说，连话尾的咬字都拖长了音：“写文时，有时候虽然因为卡文或剧情而压力山大，但是却又总是停不下来脑补一个又一个故事，我在代入主角时能暂且脱离许适这个躯壳，我可以在角色身上找到共勉，去切身体验她们的喜怒哀乐和同许适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周亭筠点头：“这很好啊，这说明你很有天赋。”
    许适不作答，在周亭筠说话时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佛是没听见对方的话一样。她自顾自继续道：“但是，学业也给了我很大压力，我现在说不清到底是真的发自肺腑地喜欢历史，还是因为只是得不到的疯狂执念让我产生一种我喜欢历史的错觉。”
    周亭筠不知道想起什么，神色微变，她深深地看许适一眼，后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注意到她。周亭筠蹙起眉问得郑重了些：“怎么说？”
    “就是……你看啊，大学之前我读了许多历史相关，我的书架上有一半以上都是严肃历史学，我那时候写了很多历史向小说，小人物在大背景之下的悲剧，我觉得我写了，有人看了，就会有多一个人想要了解历史。可是我真的喜欢历史吗？我现在真的学了历史学进了历史系，曾经想要的都得到了，但是从选课上来看，除了历史相关外，其余的都是为了写文增加更多知识而选。就连我自己的专业，我也能用利用专业的考据知识去更好的写文。”
    许适去看周亭筠，眼中是迷茫，“所以你看，我是真的喜欢历史吗？”
    周亭筠没答，脸上的表情在许适突然的注视下来不及收回去，许适将她的蹙眉看得清清楚楚：“你怎么了？”
    周亭筠若无其事地收了表情，摇头淡淡道：“没什么，只是在以心理学的角度来想你提出的问题。”
    许适：“诶你还对心理学有研究？！”
    “大学时的选修课，用来凑学分罢了。”
    许适看她的目光中带了崇拜：“果然学霸属性。”
    周亭筠笑了，“我看啊，你是看我自带了圣光。”
    气氛轻松起来，许适也恢复了从前的活泼跳脱，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活跃气息，仿佛先前那个苦大仇深思考人生的小老头不是她似的：“那你来猜猜是带了西斯廷圣母的光呢，还是带了长颈圣母的光？”
    周亭筠露出一个略微尴尬的表情，“对绘画没什么研究，文艺复兴的那段历史更是早就还给了初中老师。”
    许适露出一个嘚瑟的笑，“没想到我也有知道地比你多的一天！”
    周亭筠倒是没太大反应，她谦和地笑着，好像刚刚到尴尬表情也只是为了故作滑稽而作，“所以你看，我并不如你想得那么完美。”
    许适突然止了笑，笑意卡在脸上，她僵了一秒，脸上的表情终于接受到大脑早就发来的指令。
    许适收了笑，不赞同地摇头。
    中午本来打算在家吃，但是周亭筠接了电话临时有事要出门，她接电话时没有避开许适，此刻为难地看许适一眼，接着就收回视线要对电话那头说话。
    许适有预感她的话一定是拒接对方意思。她赶在周亭筠开口前，拉着对方的衣袖晃晃，周亭筠预开口又止住，给了许适一个疑惑的视线。
    “我等下要回学校，下午还有事，中饭我还是在学校吃吧，不然来不及。”许适小声道。
    周亭筠对那头道：“稍等。”接着低声问许适：“你下午什么事？我中午要做排骨，你吃完再走？”
    “不了，跟室友约好的要在食堂吃，然后要一起去浪。本来我刚刚就准备跟你说的，但是你……”她用下巴示意周亭筠手中的手机，“我总不能毁约吧？”
    周亭筠想想，看她态度坚决面不改色，“等下，我送你，你先去收拾。”接着跟电话里的人继续刚才的话。许适听见她说：“好的，我一会儿就过来。”
    周亭筠开车送的许适，本来许适是坚决拒绝的，但被对方一句“正好顺路”塞回来。她默默系上安全带，对于和对方突然多出来的独处时间感到高兴。
    周亭筠在帛大北门门口停下，许适道别后解开安全带要下车，跨出一只脚被周亭筠叫住。
    许适疑惑：“怎么了？”
    周亭筠说：“给你点忠告吧。”
    许适笑：“好啊。”
    对方道：“要学着把二次元和三次元分开，你在二次元所取得的成就，放在三次元就什么都不算了。你只有把界限划分得清清楚楚，你在三次元才不会为了一点小小的成就就沾沾自喜，才不会沽名钓誉，止步不前。二次元只是你人生中的一部分，你生命中更大的部分，在三次元里。所以，许适，让二次元远离你的现实生活，你会有更大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