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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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蔺十二年，春。
    祁湫都城，邺城。
    一场连绵春雨足足下了七日，青瓦上的尘埃随着屋檐雨水落下，格外翠绿。街上渐多了行人，江畔茅屋家也有小童结伴，四处捡拾茅草。
    邺城二十里处，廖桑城外。
    部队驻扎在此休整，等待命令。
    烨昃手握剑柄走出营帐，当他要登上将士们临时搭建的高台时，忽然停下脚步，抬头仰望雨后澄澈的蓝天，没有杂质。而不远处，便是久违的国都。
    “将士们！”他的目光从在场每一位士兵的脸上扫过，将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的疲惫，可又止不住的兴奋喜悦尽收眼底。
    “晋王军令，后日启程进京！”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将士们，我烨昃今日也卖弄一句。这一场仗，大伙打了两年，是无数士兵用自己的身躯换来了祁湫今日和平。我知道，这其中有很多人再也不能回家孝敬老母。可是！他们个个都是好样的！这一份情，邺城的百姓也永远不会忘记。后日，我们便要回家了！”
    沐谨昨走出军营还未远，烨昃一番鼓舞人心的话，不甚清晰的传入他耳朵。
    半个时辰前，廖桑城薛守将副将来请晋王进城一聚，不管是为了拉拢，还是单单卖给薛将军一个面子，于情于理，他都要走这一趟。
    “恭迎晋王殿下。”
    年前听闻薛守将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上任短短几年，虽是一名武将，却也辅助的廖桑蒸蒸日上，父皇多次夸赞。
    只是……人云这薛平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却是不善与人交往，若真是如此，区区守将，倒也屈才。
    “辛苦。”沐谨昨说话的功夫，上前拍了拍他肩膀。
    “晋王殿下征战四方，保都城无忧，才是真的辛苦。与殿下相比，薛某区区守将所受之苦，又怎得一提。”
    天色迟暮，城中灯火亮起，酒楼一旁，仍有贩子活动，行人踪迹不绝，隐隐争吵入耳。薛平一拍手，四处箜篌声起，琴声有无宛若细丝，门外，是美人踏着曼妙的身姿，踏着音乐开始飞旋。
    非也是娇柔媚态的舞，细看柔中有刚，多一分别样的美感。眼前是不同的景，案上酒樽所盛亦是琼浆。
    “薛将军此言差矣，若是只有谨昨一人，敌军早已长驱直入，今日你我哪还能在此饮酒？”沐谨昨端起酒杯，回敬薛平。
    薛平：“边境能如此安宁，是晋王殿下领军有方。薛某等人，不过是借了殿下的鸿运，才能有今日地位。”
    沐谨昨一笑，不可置否从远处收回视线。
    外头旁生的树枝互相交错，借着月影斑驳，相错的影投在地面。酒中亦是澄澈的色，细细一观，看见的却是自己的眼。
    “属下听闻，此次大获全胜，敌寇愿修两国百年之好，只是…却要求与祁湫联姻。为此，还有两名使臣随殿下一同归京。”
    “薛将军所驻廖桑虽离边境万里，可这消息，却一点都不闭塞。不错，确有此事。”沐谨昨含笑，起身带起衣袍。他一步步走上不甚高的阶梯，右手放在薛平肩上，稍用了力道。稍一弯腰，压低了音：“依薛将军看，本王该如何做？”
    薛平寒噤，挣扎就要起身，上头的人却不让他动。头上起了密密的汗珠，仍是气愤回道：“区区小国，却妄想娶得公主，未免是痴心。依属下看，小小敌寇又如何能与泱泱大国谈条件。殿下定要禀明了圣上，回了他们才是。”
    “薛将军此番见解，本王了然。”沐谨昨一弯唇角，移开了肩上的手，负于前身。
    “天色不早，殿下不如屈尊在府下就寝。”薛平试探道。
    “将军好意，只是城外已有副将在等本王，恐怕要拂了将军的意。”
    “殿下，怎么样了？”烨昃一进营帐，就问。
    “什么？”半边烛火映了沐谨昨右脸，埋在书卷上的头渐渐抬起，慵懒倚了后背，漫不经心回答。
    “自然是薛平怎样，殿下此次去，定然存了试探的心思。”
    “一介庸才，何必理会。”沐谨昨好笑看着坐在一旁心急火燎的烨昃。
    “怎会，传言这薛平可是不可多得人才，就连圣上也多次夸赞。”
    “怎就不会？本王讲他庸才，原因有三。诚然如本王今日所见，廖桑城内是一片繁荣。可待到迟暮，诸多百姓仍在街上活动，尚不知归家。上令不严，则下民不达。一方守城，切忌夜晚活动诸多，若是如此也罢，可秩序混乱，一片嘈杂，足见此人庸处，此为一。本王问他，于两国联姻之事有何看法，本王又该如何？以泱泱大国自居，自认无所不能，何须委屈和亲，目光短浅，轻视敌方，此人骄傲自大足见，此为二。其三，此人妄揣上意，肆意谈论、支配王爷作为，不知深浅不懂礼数。上三点，足见庸才。”
    烨昃起了正色，“如此看来，传言却也不真。本是存了为我所用的意思，趁早舍弃了好。”
    沐谨昨戏谑道，“烨将军早上一番鼓舞人心的话，可是昨夜熬了三更想出来的？”
    烨昃诧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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