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公主传奇

第四回 天皇血诏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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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儿自己反而记不太清楚了,许多细节都是别人演绎出来的,只要有机会,总有人在她面前从头到尾完整地演绎一遍。一次,演绎的人是一个5、6岁的孩子,玉儿大吃一惊。原来,尉迟先生已经成了传奇,而传奇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的,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更加精彩。
    “那是一个冬日,非常寒冷的冬日,可以说滴水成冰,整个长安城都被冻住了。天空中当然没有鸟,因为连风都躲了起来。”所有的人都会这样开头。
    其实那一日并没有那么冷。正是小年日,府门前的奴仆躲在号房里扎堆儿取暖,窗是敞开的,可以清楚地看到朝门前的一切。门前一直空空荡荡,没有人来往,也没有鸟。风孤独地徜徉,卷起一小撮雪尘,像一柄凌空挥舞的扫帚。
    一个年长的奴仆正望着这柄具有魔力的扫帚发呆,突然间发现雪地里站着一个清癯的道长,腮上一部虬髯,手里提根拂尘,腰间挎一柄宝剑,器宇轩昂,自是不同。
    赵王素喜道士,年长的奴仆便爬起来,走出府门稽首,邀他进府喝杯热茶。道长倒也爽快,道:“如此甚好!”便随着奴仆进府。
    走过一、两进院子,进到一处厢房。厢房不大,倒也洁净。生着一炉炭火,摆着几盆兰草,一条几案上陈着文房四宝,榻上扔着一圈儿锦垫。奴仆从火炉上提下一把铁壶,倒了一杯茶水,请道长自便,自己进内府禀告主母去来。道士一个人在厢房里喝茶,甚觉无聊,见一面墙上挂着一个锦囊,看形状大小,似是一架古琴。取下来一看,正是一架古琴,却有百十年历史。小心捧出来,安在几上,轻抚了抚,音色尚可,只是久没用了,弦音不准。道士调校了一番,音便准了。一时起了兴致,抚了一首曲儿,是有名的《高山流水》。才抚了一半,奴仆回来了,见道长正在抚琴,便垂手站在一边。抚完了,道长道:“想是你家主母打发某回去。”
    奴仆道:“道长说笑!主母听说有昆仑山远来的道长,仙风道骨,十分高兴,特意着我延请道长进去哩!”
    道长到:“你家主人喜爱音律吗?此琴虽不是极品,却也是有些年头的佳作,为何挂在墙上,落满尘埃?”
    奴仆道:“道长不知,这琴原是我家小主人用的,现在没人用了,便随意搁置在此。”
    道长道:“原来如此!想是心存一线希望,又怕睹物伤情,故弃在此处。”
    奴仆道:“道长果然有些法力!主公主母虽然绝口不提此事,私下里却敬神拜佛,做了许多功德,自是期盼奇迹出现,小郡主平安归来。”
    奴仆在前,道士跟在后面。穿过重重庭院,直到内府,在一处殿堂前停下。隐隐听到木鱼声声,闻到檀香袅袅。门外黑脸的昆仑奴正在等候,责怪小奴去得太久,主母已经催促了几次。便推开殿门,请道长进去。
    道长举目打量,殿堂四壁挂着王羲之、王献之、顾恺之,卫协、卫恒、卫夫人等人的书画作品,屋子中间摆着一张香案,后面高桌上供着太上老君与如来佛祖的神像。
    听到一个温茹的声音问道:“是道长吗?这些奴仆是不省事的,也不知怠慢道长没有?”一个妇人跪在当地,徐徐站起,原来是个美丽端庄的夫人,才20多岁年纪,穿得朴素,轻描了红唇,不施脂粉,一见道长,赞道:“好个仙道!不知仙道住在昆仑山何座仙山何处仙观,却又哪般模样?”
    道长道:“贫道原住在昆仑山玉女峰左近,说不得的峰峦叠嶂,白雪皑皑,罕有人迹,贫道也有十数年没有回去了。”
    主母道:“听说昆仑山乃神仙居地,不知道长见过神仙吗?”
    道长道:“神仙倒没见过,仙道倒有不少,算起来贫道还当不起‘仙道’二字。”
    主母道:“道长不必自谦。道长气质凛然,想必仗剑行侠,悬壶济世,在人间做了不少功德?”
    道长道:“贫道闲云野鹤般的性格,却不喜与人来往。”
    主母道:“原来如此。道长如果要炼丹修仙,我安排个僻静去处与你,尽可常驻。我吩咐全府上下回避,自没人扰你清静。”
    道长道:“不知贵府中有这么个去处吗?满池莲藕,一树秋风;虹桥初渡,鱼跃龙门。却又两个大湖,有水道相通,夜夜涛声,无边景色。”
    主母道:“道长说的这个地方府中也是有的,有个名字叫‘荷风院’,与柳湖相通,另有水道与1000顷昆明池相连,倒是个僻静去处。只是荒废经年,须重新整治方可住人。”说着,泪眼婆娑,悲自心生。
    道长道:“这么个好地方,夫人舍不得那也是自然的。”
    主母道:“仙道不要猜疑。不瞒仙道,那荷风院原是小女的住处,所以说到此院,我便没来由地悲伤,还请仙道体谅。”
    道长道:“原来夫人还有个女儿,想是有不测之事,夫人尽管道来。”
    主母道:“3年前走失了,杳无音信。”
    道长道:“却生得怎样?是不是总个角儿,做顽童打扮?”
    主母道:“是的,是的,她天性顽皮,不喜女红,只爱刀枪,故做此打扮。”
    道长道:“脚底还有3颗红痣,两足便是6颗。”
    主母道:“是的是的,仙道为何知道?是听奴仆们讲的,还是掐指算出来的?”
    道长道:“你看,那不是你家女儿吗?”
    主母惊道:“哪里?道长莫不是诳我?”
    却见门外走进一个小道,依稀是小郡主模样,只是长大了许多,面皮白净,模样儿俊俏,挺机灵的样子,倒也有几分斯文。再看,却不是长大了的小郡主还能是谁?主母扑过去,抱住小道,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果真是玉儿吗?想杀你小妈也!”放声大哭。
    哭罢,主母破涕为笑,朝道长施礼,便要在长安城中盖一座道观,请皇帝赐一块匾额,也好让天下人都知道道长的法行。
    道长道:“与别的道家不同,贫道是不住道观不敬三清的。玉儿与贫道有缘,我也不忍心就此别去,府中有什么荒废的偏屋,我讨一间住着,有些武艺、道法,我慢慢儿地教给玉儿。”
    主母道:“那怎么使得?你喜欢荷风院,玉儿自当让出来给你。”
    道长道:“不必!夫人依我之言,我便住个2年、3年;不依我之言,一天也不能住了。”
    主母道:“演武场边有座房子还空着,很是清静,就请仙道暂时住到那里如何?等明年开春了,再按照仙道的要求盖一个院子。”
    道长道:“夫人还是要赶我走?”
    主母笑道:“仙道莫恼,一切尽依仙道便是。”便要玉儿行拜师之礼。
    道长推辞道:“拜师便要当道士!夫人难道舍得如花似玉的一个女儿?”
    主母含泪道:“我虽是她小妈,却也是她亲姨,自然把她当做自己女儿看待。这几年,我也不知哭过多少回了,日日盼着她从大门口走进来。如今,我要好好看着她,再也不让她离我须臾!”说完,又哭了起来。
    玉儿抱住主母道:“母亲,我是你的孩儿,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她离家出走,除了想念死去的娘亲,便是怨恨这位亲姨抢了她的父亲。这不仅是对她母亲的不敬,更是对她的鞭挞和伤害。直到此时她才明白,原来姨像娘一般痛她,更多了一份娇宠和溺爱。自此后,宇文玉儿对姨的话无不听从。练武修道之余,也做些女红,学些诗文;换了道袍,梳了辫子,变作女儿模样。尉迟先生既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的授业恩师。
    宇文玉儿一路走一路想,便觉得心中温暖,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微笑。
    “玉儿。”
    突然听到有人轻呼她的名字,玉儿抬起头来看,街角站着一个汉子,抱住手,微笑着看着他。
    “先生!”玉儿叫道:“我正想你,你就出现了,你真的会读心呀!”她甚至想扑到先生怀里,捶打他的肩膀。很小很小的时候,她曾经这样在父亲怀里嬉闹,这是父亲留给她最清晰、最温情的片段了。她简直不敢相信,那是她曾经的父亲,与现在的父亲判若两人。
    “玉儿,原来你也会伤心,我还以为你根本就不会流泪。”尉迟先生道,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玉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擦掉眼角的泪水:“先生去了哪里?去了那么久,也不托雕儿带个信给我,敢情是把我这个没有出息的学生忘记了。”
    尉迟先生正要说话,一个人从他身后闪出来,拍着手道:“原来姊姊流泪是这么个样子!想某人时不流泪,想先生时倒一肚子的泪水!”正是美姬。
    玉儿生气道:“你就会说风凉话,还会干什么?也不知道姊姊经历了什么!”
    美姬道:“咋不知道呢?今日你救了天后,还救了杨家大小百十口!好了不起!姊姊是英雄!”
    玉儿奇道:“你竟然知道?皇宫里的才发生的事情!”
    美姬道:“我不知道,难道先生也不知道吗?先生如果不知道哪还是先生吗?”
    玉儿道:“大逆不道的小妮子,竟然敢妄议先生的长短!如果我是皇帝,先斩了你祭旗!”
    美姬嘟起了嘴唇:“原来你比皇帝还霸道!果然是一家人!”
    尉迟先生道:“就不要打嘴仗了。玉儿不容易,伴君如伴虎,难怪她那么孱弱。”
    已经到了王府门前,值班的家将莫娄儿一看是玉儿和尉迟先生,显得特别的麻利和恭敬,安排奴仆牵过3人的马,自己打着灯笼在前面引路。
    玉儿问:“有爹爹的书信吗?”
    莫娄儿回答:“有。慧娘才拿进去不久呐。”
    玉儿问:“甘、凉的局势还行吗?”
    莫娄儿答:“应该还行吧。我原来在的时候与吐谷浑天天都有摩擦,大仗不打,小仗不断。”
    玉儿道:“哪一天倒要向莫叔叔请教甘、凉的地理形势。”
    莫娄儿爽快地道:“行嘞,随时听公主和先生的差遣!公主还可以叫上昆仑老爷子,整个西域都在他脑海里装着哩。”
    走进荷风院,玉儿才问尉迟先生:“先生方才与萧叔叔在一起吗?”
    美姬抢着道:“自然与我和我爹爹在一起!我们特意赶来长安报警,哪知道先生已经擒获了北齐范阳王高绍义,一场天大的危机化为无形。”
    玉儿道:“原来先生去了漠北,单枪匹马干了这么一件大事,您给我们好好讲讲。”
    美姬又抢道:“先生一直关注着高绍义和高宝宁的动向,高绍义联合突厥和高宝宁南侵的想法还在肚子里,先生就知道了。高宝宁是北齐的营州刺史,镇守黄龙,在边疆还颇有威望,周武帝几次遣使招慰,不受敕书。北齐文宣皇帝第3子范阳王高绍义逃到突厥汗庭,是他率先上表劝进。高绍义当了名义上的皇帝后署高宝宁为丞相。这次联络突厥和契丹、苟高丽南侵,都是他的主意。这小子一肚子坏水,可惜,这次没有擒获他!”噼里啪啦说了许多。
    玉儿道:“还是请先生说说是怎么擒获高绍义的。”
    美姬道:“姊姊不要拦我。先生和我爹爹都表态了,以后擒获高绍义的故事都由我权威发布。故事得从很多年以前讲起……”
    很多年以前,那时突厥还只是柔然的“锻奴”,住在西域金山南麓。尉迟观游历西域,结识了突厥部落酋长阿史那土门。那时,柔然正与铁勒作战,双方互有胜败,战局进入僵持阶段。为了一举将柔然击溃,铁勒酋长联络分散在漠北草原的九姓铁勒,集结10万铁骑,长途奔袭柔然。尉迟观截获这个消息后,亲自率领突厥精兵埋伏在铁勒西征的必经之路,乘着夜黑风高,袭击铁勒增援骑兵的营地,火烧连营,许多铁勒骑兵来不及上马就死于非命,最后俘获了铁勒5万部众。取得这次作战的胜利后,突厥势力大张,酋长阿史那土门恃功向柔然阿那瑰可汗之女求婚,却被一口拒绝,并遭到辱骂。突厥群情汹涌,要与柔然开战。尉迟观制止了他们,亲自陪伴突厥大臣一起出使西魏,与权臣宇文泰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大统17年(公元551年),西魏将长乐公主嫁给土门为妻,突厥在草原上的名声高过了柔然,许多小的部落依附突厥。552年,土门派兵袭击柔然,阿那瑰兵败自杀。自此,突厥在草原上取得了霸主地位,土门自称“伊利大可汗”,建立了突厥汗国。尉迟观被土门奉为国师。后来,土门变得脾气暴躁、残忍嗜杀,尉迟观多次劝说无果,离开了突厥,但与突厥的许多王公大臣保持着密切的联系。阿史那弥尔出嫁给北周武帝时,木杆大可汗邀请尉迟观当突厥汗国的礼官;佗钵大可汗继位时,尉迟观参加了继位典礼,在突厥居住了一年,佗钵大可汗事事向他请教。
    这次得知高绍义的阴谋之后,尉迟观暗中请天元皇太后阿史那弥尔写了一封书信,带上金银宝物去见了佗钵可汗。
    尉迟观对佗钵可汗道:“北周新立的皇帝依然重视与突厥的传统友谊,尊奉阿史那弥尔为天元皇太后,排名在皇帝的生母之上,还有意为自己的儿子——小皇帝宇文阐娶一位突厥公主,特意命令我前来与可汗商量此事。最重要的是,北周吞并了北齐,统一了中国北方,沃野千里,战士百万,很快就可以平灭南陈,天下混一。与大周修好,突厥在漠北的地位就不可撼动;与大周为敌,那些觊觎突厥的势力就会趁虚而入。与大周的关系,关系到突厥的国运,这是先可汗早就得出了的结论。”
    佗钵可汗听了之后,深表赞成。其实他一直反对破坏与北周的友好关系,但他手下以摄图为首的大臣认为利用高绍义可以与大周讨价还价,获得更多的利益。他们的这个意见在部族会议上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佗钵可汗不得不做出让步,收容了高绍义,还出钱出力支持高绍义称帝。
    为捕获高绍义,尉迟观设下一计。
    数日后是突厥汗庭传统上围猎的日子,佗钵可汗找了一个借口将摄图等派到西域去与室点密的儿子达头可汗商谈东、西突厥统一号令的事情,待摄图远去之后邀请高绍义参加围猎,去了南方离汗庭很远的地方。尉迟观已暗中与北周的大将、建威候、熊州刺史贺若谊联络,请他带领精兵数百化妆成突厥武士埋伏在围猎之地的一个山谷中。在围猎进入高潮时节,尉迟观引诱高绍义追赶一头公鹿,远远离开队伍,一举将他擒获,连夜押解往长安。这一切干的神不知鬼不觉,待高绍义看到长安城门,才明白是被北周将士所擒。
    美姬添枝加叶,说得活灵活现,好像当时她就在现场。
    “姊姊出宫的那会儿,天元皇帝已经降下圣旨,封贺若谊为柱国大将军。但天元皇帝听信郑译的谗言,不但不杀高绍义,反而封他为蜀候,现已在前往蜀地的路上了。”美姬道。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哥哥怎么如此荒唐。”玉儿叹息道。
    “还有更荒唐的呐,天皇听说高绍义的妃子封氏貌美,竟然要高绍义写信给封氏速从突厥赶回长安,诸事听从天皇的安排。”美姬道。
    “哥哥只是觉得好玩,这倒无伤大雅。”玉儿知道这个解释很是牵强:“关键是要盯住高绍义。高家人很是疯狂,从来不计后果,将来惹出事来便是大事。”
    “我已经安排专人一路‘照看’高绍义,只要他图谋不轨,便斩了他的狗头。”尉迟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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