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就婚了

    
    周柏灿将车子停在许文强的私房菜馆前，将她带到三楼的包间里。
    许文强那时在房里打牌，招呼各路老板，忽然听说周柏灿来了，嘴角抽抽，就说这小子肯定会无聊，早上约他来，他还假惺惺装忙。
    包间里没有服务员，桌上也没有碗筷，与豪华的装修风格相比，这间房更像是用来休闲玩乐的，有非常大的电视屏幕，一应俱全的音响设备，天花板还挂着射灯，靠阳台的地方放着几张舒服的沙发，角落叠放着几张麻将台，另一边则设置了一列酒柜，阳台非常大，像个小平台，挂着七彩灯饰，地面设置了灯槽，把价格不菲的盆栽烘托得意境悠远。只稍看一眼，就知道主人公对装修颇费心思。
    温亮亮将视线一转，从阳台转移到房里，周柏灿将钥匙和手机放在桌面上，钥匙触碰打磨得十分光滑的桌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这是一张可容纳二十人的大圆桌，他与她之间隔着一条直径的距离，他沉着脸，似乎还未从今天的闹剧里回过神来。
    白炽灯打在他脸上，投射出疲惫的眼圈，他的喉结动了动，问：“为什么是你？”
    温亮亮也想知道，为什么回国后第一单生意就是设计他的婚房？为什么在她完成任务即将离开时，他妈妈要留住她？几十亿的人里，为什么就自己成了挡劫化灾的假结婚对象？再多的纠缠，几年前也结束了。
    但是，很多行为都是无意义的，很多事都可以没有理由依靠，如果非要安个理由，倒也不难编，她轻轻开口：“我们老板认识你老婆，而我负责你们婚房的设计，第一次入户踩点是周阿姨给我开门，周阿姨开出极具诱惑力的条件，我考虑过后就答应了。但是……”
    “我不知道是你。要不是领证当天遇到你，我也不知道周阿姨的儿子是你。”总觉得嗓子干渴，她从手提袋里拿出小水瓶，润了几口，继续说：“假结婚协议上有一条约束条件，如果我的身份被你发现了，合作就要马上中止，我任何好处都捞不到。”
    “还有半年，我希望你能保持沉默，假装不知道，可以吗？”她拎着手提袋，等他颔首。
    忽然有人开门，穿着休闲服的男人，捧着用木箱子装着的红酒，嬉皮笑脸地走到周柏灿面前，一屁股坐在桌子上，便开始一轮嘴儿说个不停。
    “你老婆搞死我啊，让我找这么偏门的红酒，花了我多少人脉费用啊？下次还是别偷她的酒来喝……你早上没来聚会，你知道你错过多少个精彩的瞬间吗？老程带了现在热播的清宫片女三过来，那张脸老到不行。去越南创业的老赵昨晚回来，带了个好漂亮的越南小妹妹回来，还跟大家约定年尾一起去越南玩。方世淇过几天出国，在这里搞送别会，把加班排开，别缺席啊！最搞笑的是丁海……”
    周柏灿面色不善，不苟言笑，许文强往后瞅了眼，像撞鬼似的，身子颤了颤，差点就仰倒过去，狠狠地摔在地上。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还是五年前的事情，但是他们时不时会说起当年婚礼上发生的事，大家都很小心地跳过这个女人，她的外号只能在各自心里掂一掂。
    许文强脸色讪讪，小心翼翼地打了声招呼：“Hi！这么快就毕业回国啦？”
    方世淇的兄弟里，除了周柏灿，温亮亮对他的印象最深，当年要不是他推了自己一把，她也不会跟周柏灿有这么深的纠缠。
    温亮亮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看了一眼默不出声的周柏灿，转身走出包间下楼去。
    许文强瞪直了眼，拍了拍周柏灿的肩膀，“你脑子出毛病了吗？方世淇吃回头草，大家都能谅解，他老婆是个体贴入微的好女人。丁海对回头草念念不忘，大家都能体谅，毕竟曾经怀过孩子。但是，你这棵回头草才养了十天，不仅辣死人，还毒害你几年，如果你回头，怎么样都说不过去！”
    许文强让人拿了瓶红酒来，陪周柏灿在包间里就着小菜喝闷酒。想起从前的事，不无感慨，“五年前，她走了之后，你还跑去澳洲找她。虽然不知道你在那里跟她发生过什么，大家看你回来过得清心寡欲，也不忍心落井下石挖苦你。你用了三年时间才走出来，要不是遇到王宁宁，你就成了岳不群了。这个女人，害人不浅，真的是孽缘。”
    周柏灿灌了口红酒，许文强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说：“好兄弟，偶尔被诱惑到，是很正常的事。男人要都能抵挡住诱惑，就不叫下半身动物了。但是，抵挡诱惑的法子很多，我劝你，别跟王宁宁闹别扭，赶紧生个孩子，把回头路给封死了，自然就不会想乱七八糟的。”
    温亮亮没有听到周柏灿的答案，抱着忐忑的心，回到糖糖的公寓。一打开门，就傻眼了，整个家像被掳掠了一轮，廖大师姐又偷拿她的衣服来穿，还随处乱扔，沙发上、桌子脚、茶几上、电视机前，就连鱼缸上也挂了一件，乍眼看去，她还以为是哪里找来的大抹布。
    廖大师姐擦着头发，从冲凉房走出来，神清气爽地说了声：“怎么这么晚？哦，明天我要面试，借你的正装穿穿。别瞥着我，等我吹干头发，就把衣服捡起来。”而后，一脸无事地从温亮亮眼前走过。
    温亮亮气得眼冒金星，再一次觉得，要赶紧买房，早日搬出去。她眯了眯眼，坚定不移地给周老太发了条信息。而后，疲惫地翻开手提电脑，屏幕一亮，就是周柏灿的婚纱照。
    她暗暗叹息，这个设计任务本来已经转给可爱可亲的小黄同事，可是昨天半夜小黄急性肠胃炎进医院，现在还躺在医院吊盐水，转了一圈，烫手热芋头又轮到她手上。而更倒霉的是，小黄电脑在他家，明天就要交设计稿，今晚她只能熬通宵憋一个稿子出来。
    闹铃突突地响起，阳光扑倒在窗台上，将趴在书桌上睡着的人，照得皮白肉嫩。廖大师姐轻手轻脚打开房门，悄悄走进温亮亮的房间，靠近在书桌，拎起墨绿色的复古手提袋，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随手放在桌子上，正待撤退，被温亮亮抓住了痛脚，前几天她在美术班摔了个大跤，贴了好几天膏药了。
    温亮亮是被浓重的膏药味刺激醒来的，廖大师姐见她没睁开眼，被抓痛了，硬是忍着不释放出来，但是也扯不开腿。温亮亮皱了皱眉，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廖大师姐脸皮厚，要事事都跟她计较，累死的只有自己。谁让她是大龄剩女，就让让她吧。于是，仿若不知，松开了手。
    温亮亮踩着钟点回到公司，连早餐都还没翻开，就打开手提电脑里的设计初稿，细细地检查过，才把初稿导出来，发给老板。邮件刚发出没多久，老板就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催告，温亮亮暗暗窃喜，还好昨晚无论如何都憋出来了。
    老板看过初稿之后，大力称赞一番，让她把稿子打印出来，“亮亮，你也知道这单任务很急。昨天王小姐就回G城了，向我表达很想看设计初稿。她刚刚又发信息催我，要不这样，她在太古汇，距离我们不远，你现在就把稿子送过去，把你的设计观念跟她说一下，协商怎样修改，这两三天定稿，好不好？”
    昨晚睡不够，老板说的话，在她耳边嗡嗡作响。上洗手间洗了把脸，温亮亮疲惫地抱起背包，马不停蹄赶地铁去。她以为时间还算宽松，等赶到太古汇，王宁宁已经转了个地点。她又得坐地铁到另一个商场。
    王宁宁在五楼一家奢华的西班牙餐厅吃饭。由于餐厅还没开市，光线很暗，服务员引路，把温亮亮带到餐厅最面里的环形卡座。温亮亮还没看清状况，就被身型圆得像南瓜的男人拦住。
    艳红色的真皮卡座上坐着两个浓妆艳抹的漂亮女人，桌子中间架着一台手提电脑，她们正在做网络直播。一个做模特，另一个上妆，一边讲解技巧，一边互相调侃。
    温亮亮被晾在一边，大半个小时过去，等得黄瓜菜都凉的时候，涂了淡紫色眼影的女人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温亮亮？”
    温亮亮应了声：“是！”连忙捧着资料走过去。看过婚纱照，她早就认出来，这个女人是王宁宁。
    王宁宁让胖子经纪人上菜，热乎乎地招待温亮亮，温亮亮抓紧时间介绍设计方案，王宁宁翻了翻效果图，便把资料推一边去，开始称赞温亮亮长得年轻漂亮，还摸了摸她的皮肤，说她皮肤底子好，另一位叫小瑾的漂亮女人也不禁好奇，三人便开始聊皮肤保养的话题。
    王宁宁没说不满意，温亮亮暗自窃喜，感觉她不像想象中不好交往。温亮亮借意上厕所，打电话给老板报告情况，老板觉得她真实诚，于是告诉她：“王宁宁是我多年的老朋友，不会为难我们，你陪她玩玩，不用急着回公司。”老板说得轻松，也不问问她愿不愿意。
    回来之后，卡座上传来肆无忌惮的欢笑声，小瑾从皮夹包里抽出一张名片，“我姨妈她老公的亲弟弟她老婆的亲妯娌极力推荐的医生，人送外号起死回生送肾专家，这次如果还不成功，好姐妹我劝你赶紧踹了，找别的男人去吧！”
    王宁宁瞟到温亮亮已经回来了，将名片塞到包包里，扯别的话题去。
    这世界上最辛苦的事就是做三陪，陪逛街，陪下午茶，还陪聊。午饭之后，胖子经纪人开车，载三个女人转了个地儿逛街。温亮亮本来推辞不去，王宁宁和小瑾偏要拉她一起。逛街逛累了，四人在甜品店歇脚。
    小瑾刚才在更衣间就跟王宁宁交头接耳说悄悄话，此时两人似乎出现意见分歧，小瑾从购物袋里翻出两件性感睡衣，让温亮亮评评理，“你觉得哪件更有诱惑力？”
    温亮亮瞥了眼王宁宁，又将视线移到两件睡衣上。一件是明黄色的肚兜吊带裙，一件是幽蓝色的比基尼加透明蕾丝外罩，程度都相当火辣，很难说谁更性感。温亮亮随便指了一件。
    王宁宁仍在纠结，小瑾说：“就不能把他喊出来，让他顺便付款吗？”
    王宁宁说，他工作忙，小瑾说，当领导最大的特权就是偶尔偷鸡嘛。王宁宁磨不过小瑾，拨打了电话，王宁宁的声音一出来，温亮亮便打了个寒颤。
    不是一点点的娇柔造作，满满都是撒娇的口吻，“柏哥哥，你多久没给我买衣服了？有过来付款吗？然后，婚房的装修方案出来了，设计师就在我旁边，要不要给你过目？”
    温亮亮如坐针毡，王宁宁还善意地告诉她：“等会儿我老公来，你别怕，他虽然比较挑剔，但是大方向由我做主。我喜欢你的设计方案，一定给你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