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剑意

    
    眼看日近西山，二人站在高台之上，所有人都在瞩目着他们。二人却一直以极低的声音谈论着什么，迟迟没有动手。/p
    “哼哼，你不要在惺惺作态了，一副假好人的样子。我平日最恨的便是你这种伪善之人。”齐云话音未落，便持剑冲了过来，剑势凶猛，更甚于从前。/p
    陈砥瞬间在周身形成一道气屏，齐云的剑锋击在屏障之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前压去。眼看气屏将要破碎，陈砥突然飞身而退，抽出无为剑左右使出两道剑气，斩向齐云，以免他再次欺身而来。此时的二人杀气浓烈，坐在观礼台上的诸位长老都已察觉到事态有些不对，但只是面面相觑，谁也不愿意轻易出手阻止？/p
    齐长老面无表情，冷冷道：“对决比试，难免会起杀伐之心？静观其变便是，何必惊慌。”众位长老闻言，只得继续观战。/p
    陈砥知道齐云剑势凶猛，自然不愿近身力敌，远远站在那里看着齐云，敌不动我不动。齐云冷笑一声，独步青云飞速窜出，陈砥乘势后退拉开距离，摆明了架势不和你硬拼。陈砥的轻功亦是不若，尤其配合上御风神行的身法，躲开齐云自然是不在话下。/p
    二人来来回回，交锋了数十个回合，陈砥凭借着轻功身法躲躲闪闪的避而不战，二人始终不见真刀真剑的比试，场下弟子都有些倦意了。陈砥有着自己的打算，齐云经过了三场比试，必然已经消耗了打量的精炁，而自己的月照诀却可以源源不断的吸纳灵气，就算耗也能耗死他。更重要的是，他在等在这一个人。/p
    齐云又一次猛冲过来，陈砥依旧习惯的侧身飞出，刚准备落地的一刹那，齐云却将中正剑飞掷而出，以炁驭剑，自古有之。剑锋凌厉，剑身快如流光，直冲陈砥而去，陈砥还未站稳身形，此时根本躲闪不及。中正剑即将插进陈砥的胸膛，陈砥腾出右手，猛地夹住剑身，剑尖入肉半寸便停了下来。齐云冷笑一声，催动剑诀，广场之上连风都静止了，山中的傍晚本就寒凉，而此时从齐云的指尖却传出一股更大的凉意。剑气从齐云的指尖发出，尽数融于进中正剑柄之上，剑身越发白亮，竟结出冰来。/p
    “冰心剑。”陈砥咬紧牙关，狠狠道。/p
    一股凉彻身心的寒意已经覆盖全身，猛地一口鲜血吐出，瞬间也化作寒冰。陈砥双手夹住剑身，寒凉彻骨。这时突然天空飘出一张黄色的符纸，恍恍惚惚，慢慢悠悠的贴在剑身之上，陈砥轻轻一笑，一股巨大的热浪瞬间笼罩全场。陈砥身上的寒意也尽数驱散，周身衣物尽皆破碎不堪。一条巨大的火龙凭空形成，呼啸着奔向齐云。齐云此时毫无防备，只得招手将中正剑撤回，齐云握住剑柄的一刹那，剑身突然传来一阵闪电之力，瞬间将齐云的发髻打散，迎风飘飞起来。/p
    陈砥在黄四郎离开之后，将场中的神火符纸搜集了起来，想要带回去研究一番。适才借机发出圣火之力，虽然只是一瞬间，却已足够抵挡一时。此时，场上二人，一个披头散发，一个衣衫破碎，齐云突然大笑起来，“好好好，碧云天光剑竟然被你如此使出。”说罢，恶狠狠的看着陈砥，一跃而出，腾空飞在天上。/p
    齐云双手张开，中正剑飞在身前，霎时间，天昏地暗起来，滚滚剑气扰动着风云突变，形成了巨大的压力封锁住陈砥的行动。/p
    “是剑压！”欧阳宗惊叹道。/p
    陈砥正在剑压中心，被万钧之力压在身上，不堪重负得跪倒在地，无法动弹半分。齐云身前的中正剑突然射出一道剑气，带着磅礴之力射向陈砥。陈砥此时却已经无法躲闪，抬起头望向齐云，咬紧牙关，搞喊道：“波澜不惊。”/p
    波澜不惊是星海宗引炁为盾的防御招式，金丹之中精炁瞬间激发出来，由体表散出，形成一个巨大的气盾，挡住齐云的剑气。这时，广场中一阵骚动，王诚带着几名弟子急匆匆的穿过人群，直奔观礼台而去。/p
    陈砥嘴角上扬，用尽最后的力气道：“你输了。”/p
    “是你输了。”齐云怒吼道，剑压消散，陈砥的气盾瞬间化为乌有，精炁耗尽，齐云手握中正剑凌空跃下，像陈砥劈去。剑身上裹着奔腾的闪电，犹如势不可挡的雄鹰飞落。/p
    正在这时一道剑光飞出，恰好击中中正剑，竟然将剑身斩成两段。齐云在剑光之下，跌落在地，手中握着半截中正剑，震惊不已。/p
    “齐云，你疯了么？竟对同门下此狠手。”出手的竟然是齐长老，只见他站在观礼台怒气冲冲道。/p
    这时，王诚顾不上礼节冲上观礼台，气喘吁吁的道：“禀告掌门，师父，弟子与执法弟子们在后山禁地发现十二具女尸，具已腐臭不堪。恳请掌门定夺。”/p
    “后山禁地？青云之麓？”掌门吃惊的看着齐长老，又道：“那里常有大蛇出没，你们是如何进去的，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么？”/p
    王诚禀告道：“今日，弟子们接到消息说，后山有异常，便带人前往查看，正在禁地之中发现十二具女尸，但是并为遇到任何危险。”/p
    掌门点点头道：“嗯嗯，那里之所以是禁地，尽是因为有巨蛇出没伤人，怕是那些女子皆是蛇妖所害，先去封锁后山，日后再前往剿灭蛇妖。”说罢，望向齐长老道：“师兄，以为如何呀？”/p
    齐长老默不作声，突然望向王诚道：“可还有什么发现？”/p
    “有。”王诚站起身来，身旁一名弟子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多言。王诚不做理会，继续说道：“弟子在后山山脚，发现一处石洞，想必是宗内弟子集会之处，洞内有一密道，密道之内想必便是魔教之人的巢穴。密道直通后山禁地，弟子恐怕这些女子是被魔教之人所害。况且那些女子死相惨不忍睹，不像是被大蛇所害。”/p
    徐长老突然一拍桌子，怒道：“一派胡言，青云宗乃圣洁之地，岂会有魔教在此为孽？”话未说完，似乎想起了往事，便不再言语，重重的坐在椅子上。/p
    这时，陈砥挣扎着站了起来，仰天大笑道：“生死有命，胜败无常，但邪永远不能胜正。”说着，望向齐云，大笑道：“我输了，你也输了。哈哈哈。你也输了。”/p
    这时所有人都望向齐云，齐云仍旧批头散发的跪在那里，口中不停喃喃道：“这是，爹爹赐的剑，就这么断了，断了，对不起，对不起。”/p
    齐长老心中一痛，他掌管法司院，对齐浩、齐云创立磐石之事早有耳闻，只是未尝加以约束，任其发展。没想到竟然在磐石的集会之处会出现这种事情，齐浩齐云二人绝对不可能不知晓。/p
    齐长老缓缓道：“那条赤练盘踞在后山，就是为了守护云泽之墓，诸位师弟估计我的颜面，便将那里列作了禁地。”说着，缓缓走向高台，“十二具尸体，出现在后山禁地之中，绝非赤练所为。”齐长老狠狠的看向齐云，“那条赤练唯独不会伤害的便是你，整个宗门也只有你能够自由出入禁地。”说吧便抽出长剑。/p
    当年，齐梦天杀了云泽之后，教尊命人赐予齐梦天两柄剑，便是中正与不阿。中正剑剑长三尺，笔直挺立，不阿剑身凹凸错落，深藏其锋。齐云十五岁那年，齐长老便将中正剑赐予他，留下不阿自己佩带。/p
    “爹爹，爹爹。”齐云眼含泪水望向齐梦天，悲痛欲绝道：“中正剑断了，断了。”/p
    “是不是你杀害了她们？”齐梦天强忍心痛问道：“你一直与魔教有勾结？”/p
    齐云闻言一怔，喃喃道：“勾结？魔教？”齐云虽然在宗门之中备受尊崇，其实一些知道他身世的弟子对他只是阳奉阴违，十分鄙夷，暗地里都称他是魔种。/p
    齐云缓缓站起身来，疯癫一般的大笑道：“我本就是魔教的种，我就是魔。哈哈哈。”齐云扫望台下一众弟子，所有人惊恐的后退一步。/p
    “是，是我杀了她们。那又能如何？”齐云狂笑道。/p
    问仙台上突然飘起了细细的雨，齐云的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听说当年也是在这里，也下着同样的雨。”/p
    “都是谁告诉你这些的。”齐长老怒道，他一直对齐云严格约束，从来不允许任何人告诉他关于他娘亲的事情。/p
    “你以为能瞒得住我，我早就知道了。”齐云狂笑道，“来啊，你来杀我啊。就像当年杀了我娘亲一样。”/p
    齐长老震惊的后退半步，举起了手中的不阿，“你这孽子，你这孽子。”/p
    齐云突然一跃而起，手中断剑施展起碧云天光剑，在断痕之处，集聚了无数电光划过长空。齐长老看着飞身而来的齐云，心中痛如刀绞，轻声喃喃道：“是我对不起云泽。”说着，闭上了眼睛。齐梦天感到疲惫了，他不知道当年的选择对不对，他想要放弃，或许放弃才是最好的选择。/p
    下一刻，齐云竟然一下扑倒在不阿剑上，手中的断剑跌落在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爹爹，对不起。”齐云一直活在齐梦天的期许之下，中正为人，所有的一切都在渴望得到父亲的认可，他的确做到了，成为宗门最杰出的弟子。他不敢看到齐梦天失望的眼神，因此他选择了死亡，最终倒在了血泊之中。/p
    其实，只有活着的人才最痛苦。陈砥拖着虚弱的身体离开了问仙台，正与匆匆赶来的齐浩擦肩而过。/p
    齐浩看道躺在血泊中的弟弟，大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他愤怒的看着齐梦天，咆哮道：“当年你亲手杀了云姨，现在有杀了弟弟，你的心究竟是有多狠。”/p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迷滢。青云之麓依旧是禁地，并修建了一堵高高的围墙。磐石组织的弟子全部被唤去审问了个遍，齐云身边最核心的成员尽数关押进了法司院。对于齐浩，这个磐石组织最初的发起者，虽然对齐云的所作所为并不知悉，但同样难辞其咎，第二日便被发配至清河城担任主教。/p
    四月初夏，满山翠绿，陈砥站在会心亭塔间，迎风而立，感受着天地山川之气。从远处蹑手蹑脚走来一人，正是陈玉。陈玉虽然提着脚步，小心翼翼，可还是逃不过陈砥的感知力。还未等陈玉靠近，陈砥便问道。/p
    “就你一个人？”/p
    “不然呢？”陈玉笑嘻嘻的道：“你是不是在等我师姐？”陈砥纵身一跃而下，落在陈玉身边，问道：“采薇还好么？”/p
    “噗。”陈玉忍俊不禁，“采薇也是你喊的么？她老人家很好，可没有这么牵挂你。”/p
    陈砥惊奇的看着陈玉，“我，我听说，采薇她。。。。。。”/p
    陈玉摆摆手道：“那是我说的，师姐她不喜欢齐浩师兄，总要有个人做挡箭牌吧。”/p
    陈砥无语。/p
    “你当真喜欢师姐？”陈玉好奇的问。/p
    “不然呢。”陈砥淡淡道，“总要敢爱敢恨任性一把。”/p
    陈玉顿了一顿，没有想到陈砥竟然这么直接，轻轻道：“那你当面向师姐说呀。看你怂的样子，师姐会喜欢你才怪。”说着便往山下走去。/p
    陈砥慌忙追了上去，递上了一个食盒，道：“这是给你师姐和你的？”/p
    “我看只是给我师姐的吧。”陈玉笑道：“放心，有我在，师姐我帮你看的稳稳地。”/p
    静淑院，辛采薇的闺阁之内，陈玉安静的坐在那里看着食盒发呆。/p
    “玉儿，你又不务正业的瞎跑。”辛采薇走进屋内：“再这样，师父就生气了。”/p
    “不是有师姐护着我么？”陈玉笑道：“我是真的那个来了。”/p
    “哪个？我怎么不知道。”辛采薇微微一笑，“还有你不要老是不声不响的躲在房里。”/p
    “师姐，我是来送东西的。”说着，陈玉将食盒推到辛采薇面前。/p
    “这又是什么？”辛采薇冷冷的道，她不会不认得陈砥的食盒。/p
    “应该是非常，非常好吃的点心。”陈玉手舞足蹈的比划着，说罢，将食盒打开。洁白的糕点还冒着热气，“真的是晶莹剔透，这个陈砥还真是喜欢鼓弄这些东西，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陈玉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些点心。/p
    辛采薇的注意力完全被盒盖内的一行隽秀小楷吸引住了。/p
    “只见旧时景，/p
    不见旧时人，/p
    花落春溪处，/p
    采撷乞相闻。”/p
    陈玉也注目过去，看到那首诗，立刻从腰包里取出一张纸来，正是那年七夕纸船上取下的纸张，字体丝毫不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