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海寂向空尽

    
    【北漠】
    戈梅发誓，在他的一生里都难以预见那般恐怖刺骨的时刻。
    她冷漠的声音顺着他的背脊一道而上，似乎要冰封了他身体里翻腾的血液。她有着柔美的手指，指甲被血液染得鲜红，像苍白的藤蔓上盛开的花朵。
    戈梅没有见过别的花——在炙热干旱的沙漠里，他只见过嫣红细小的依米花。那些花就像天上的繁星，熠熠烁烁的堆叠在一起，在某一个季节里，散发如银河一般曼妙的光芒。
    可她要比依米花还美，却也比遥远的银河更加寒冷。
    她从流满鲜血的尸体底下爬起来，身上的衣襟被劈成两半，毫不遮掩的露出她一片光滑的肌肤。那是洁白的，细腻的肌肤，如同雪花一般堆砌，如同寒冰一般雕琢。而在她雪白的身体上，一道蜿蜒的刀伤刺目如美玉间的致命瑕疵。深可入骨的伤痕里鲜血汩汩，转瞬湿润了她大半个身体，就好像美丽的依米花即将淹没了这个女人。
    戈梅瞪大了眼睛望着这个女人，或因惊恐难以自持。他口中喘着粗重的气息，又或为身受重伤，难以支撑。但这一切却令他看起来更像一个痴迷的男子。他目不转睛地深深望她，就连那双冰凉的手移动着将他扼住了咽喉也毫不知觉。
    “你叫什么？戈梅？”
    语气轻屑里，与她眸底的冷漠相对。
    “啊……是……”戈梅开口，应答，声音干涩。因为方才笑得太过放肆，这会竟令他竟无法发出一个可听的音调来。原本沙哑的喉咙，更是如同用坏了的石磨。
    “你方才，想杀我？”
    “是……”戈梅努力的回答，已是颤声。
    那女人步步紧逼，追问：“你刚才还说，我的眼睛是红色的？是吗？”
    “呜……是……”那双扼住戈梅咽喉的忽然手掌紧了一紧，紧得令这个身体粗壮的男子无法呼吸，更没有一点儿办法反抗。戈梅深深地陷入了她带来的恐惧，如同活人见到了地狱里归来的罗刹。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手中握着的是一把锋利的大刀。他只记得自己得唯唯诺诺地又艰涩无比地回答她，“是……是的。你的眼睛……赤红！”
    “哈？”女罗刹笑了一下，笑容如同末日乍开的繁花，她又问道：“你们还说要刺瞎我？是不是？”
    “那是因为、因为……”戈梅张口，想要解释，可话到嘴边他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理由可解释。
    “嗯……”不屑听下去，女人将头歪了歪，细细想了一道，一把推开了戈梅。
    戈梅一屁股摔在地上，他感觉自己肚子里的一切都在已经被她从那个伤口里震了出来。只不过他心中大惧并无暇理会这些，倒将注意力倒都放在了这个女人怪异的举动与骇人的话语上。她竟然由衷地赞叹道：“啊！那真是一个绝妙的主意啊！我的眼睛很美是不是？如果摘下来，或许还能做成沼夜的明珠挂在你们首领的大帐前照明！”
    女子抬起手，被鲜血染得鲜红的手指欲要扎向自己的眼睛。
    戈梅吓得瑟瑟发抖。
    ——啊！疯了！疯了！这个女人疯了吧！
    只是她的动作做到了一半，却又忽然停止了，“嗯……不过，”她仄头，扭过脸看看他，一双赤红的眸子如盛满了鲜血的沉沦落日，颜色漂亮却很是茫然。她低声问他：“你难道没有看出来，我本来……就是个瞎子吗？”
    戈梅的脑子里“嗡！”地一声，轰然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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