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的宝贝祭夫

    
    沈清霖眨眨眼睛, 眼泪把视线模糊的什么都看不真切，连带着耳朵好像也不够使了。
    他抽噎两声, 不太确定的问唐总：“你说什么？”
    唐总不厌其烦的给他擦着眼泪，眼神愈发的温柔：“我说，你会有这种让你难受的感觉，或许是因为, 你喜欢上你的那位夫君了。”
    沈清霖这下听清楚了，却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猛地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
    “你，你胡说什么呢！我, 我怎么可能喜欢上那样一个, 那样一个……”
    那样一个怪物，沈清霖用力摇着头, 极尽的否认他说的话。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你胡说……”
    唐总收回手，声音里也没有了刚才的温柔：“到底是我胡说还是你自己不愿意承认, 清霖, 你从那个地方逃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治病吗, 还是只是单纯的想要离开你的那个夫君而已。”
    沈清霖抽了一下鼻子，抬手抹掉模糊他视线的眼泪, 他似乎从来都没看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到底是为什么从山神洞跑了出来, 是怕死吗, 还是不想打从心底拒绝和一个怪物生活在一起。
    从小先生就告诉他的家人，说他命数短，活不过三十，要尽所能的在他为期不长的日子里好好善待他。
    从那以后即使他们家家境本就不好，实在困窘的时候连锅都揭不开的情况下，他的爹娘却仍然倾尽所有的对他好，给他最好的衣服，吃最新鲜的窝头，他们可以一个月不开荤，可每隔三天就一定会让自己吃上一顿大鱼大肉。
    甚至为了能让他过得更好一点，不惜把他的弟弟清羽也送到了外地的书院，清羽小小年纪，却要因为他背井离乡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自生自灭。
    沈清霖的性子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变得别扭桀骜起来，或许是他对自己的自暴自弃，也或许是对他爹娘这种做法的无声反抗。
    总之他恨这个不公的世界，恨父母的绝情，更恨的，还是自己这条没用的贱命。
    既然他本就活不长，留在这里又平白成了家人的累赘，那他活着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所以在他成年的那一天，他自己跑到了族长那里，说要自荐去做那一年山神洞的祭品，他要主动献祭。
    族长垂垂老矣，透过摇晃的烛火看着他年纪轻轻，却绽放出决绝光芒的那双眼睛，叹着气说了声“造孽”。
    他似乎接受了命运的不公，在主动提出了要去献祭后，整个人的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变得爱去河里洗澡，即使以往的十几年里因为身体的原因，爹娘从来都不让他碰到一点寒气，更不用说去终年清凉的山泉里洗澡了。
    他也爱爬山了，常常一出去就是几天，他爹娘看他一直不回来，吓得满山头的寻他，有时候看到山脚的几块碎骨，吓得半条命都快没了。
    他会跑到族里的学堂偷听那些孩子们读书，边听边想，清羽在远方的学院里是不是也会这样拿着书本摇头晃脑呢。
    他的这些变化族里人都看在眼里，说他是没几年活头了，又要去给山神当祭品，可不得趁着最后几年赶紧把以前没做的都给享受一遍吗，说来也怪可怜的。
    沈清霖像是听不到这些声音一样，照样把自己的日子过得越来越肆意舒坦，只是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晚上，他却又整夜难眠，即使睡着了也仍然会在无穷无尽的梦魇中受尽折磨。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遇到了陆白，这个外来人像是一道光，照进了他一团糟的生活，也让他看到了一丝生的希望，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除了被动的接受死亡和不公的命运之外，他还有别的选择。
    所以在他踏入山神洞的那一刻，他就没有想过自己会有留在那的可能，即使山神怪物出乎意料的不是一个坏神，即使他温柔可亲，待自己比从前的任何人都要好上一百倍。
    他和陆白一起密谋着要从山神洞逃离，一天又一天的等待，几乎磨灭了他的希望，也让他对那个山神从一开始的恐惧和抗拒慢慢生出了依恋。
    他开始为自己这样的心态转变感到了害怕，怕自己会真的慢慢沉迷于山神对他的好而不肯离开，也怕自己会在这样的日子里慢慢耗尽自己的生命，走到尽头。
    他就这样一边承受着心里的折磨和煎熬一边迎来了陆白的告诉他可以离开的消息。
    现在想起来，当时他跟着陆白一起离开的时候是不是真的没有一点犹豫呢，还是说，对未来和未知世界的那种希冀和向往让他把这一切全然都抛到了脑后。
    如果当时他没有跟陆白一起离开，那么跟山神一起相处的这段时间，他真的会像唐总说的，会慢慢爱上那个怪物吗。
    “清霖。”唐总的声音把他的思绪又拉了回来，他回过神，脸上还挂着没有干的泪痕。
    看他这可怜样唐总也实在是狠不下心来，站起身看着他说：“算了，你不想承认，我再怎么逼你也没有用，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沈清霖看他要走，下意识抬手拉住他的衣袖，唐总回头看着他：“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语气里已然多了分不耐烦的意味。
    沈清霖手一抖，又想到了之前他对自己发火的事，忍不住害怕的把手又缩了回来。
    “我只是想问你，你为什么对我和我那个夫君的事态度这么积极，你不是说你也，你也喜欢我吗，那如果我是真的喜欢上了他，你怎么办，你不会觉得受伤吗。”
    唐总看着眼前的瘦弱的身体，对他来说太过纤细脆弱了，仿佛不用他动手，略微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折一样。
    偏偏这样一个弱小的人类却一次又一次这样煽动他的心情，让他愈陷愈深，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这样不能自拔的地步。
    唐总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逊，又有些可怜，语气沉重的叹了口气，抬手在他的小脑袋上按了两下。
    “先别说我，你呢，察觉到你喜欢他之后你要怎么做，回去找他吗，可是你刚才说他已经不要你了，连找你都懒得找，我觉得比起我，现在你可比我还要可怜凄惨一百倍。”
    这些话刚好戳中了沈清霖心里的痛处，他抿着嘴巴，本来已经干掉的眼泪似乎又要开始泛滥了。
    “我，我不会……”
    “不会怎么样，不会去找他吗。”
    唐总冷哼一声：“既然如此那就别再提你可能喜欢他的事，老老实实的待在我这里，我为了捧你砸了这么多钱，可不是为了让你在人我的床上，心里却想着别的男人的。”
    唐总的这些话算是彻底给沈清霖刚刚出土还未萌芽的感情无情地画上了一个休止符，也把他那为数不多一丁点的自尊心也全都狠狠的践踏在地上。
    沈清霖一个人窝在书房里，像是没有灵魂的尸体，什么时候睡着的他都不知道。
    唐总半夜里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靠在书架前，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白惨惨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让人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心酸。
    唐总叹了口气，走过去把人轻轻抱了起来。
    因为这件事的原因，沈清霖和唐总的关系又重新回到了一开始的冰点状态。
    他照常每天去片场拍戏，虽然偶尔还是会因为达不到导演的要求被臭骂一顿，但能让他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里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这么一点小委屈他还是受得了的。
    白衍每天跟他接触的时间最多，也发现了这段时间他身上的变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和自己跟他说的那些话有关。
    虽然都是他看不下去自己那个山神老弟为了一个凡人这么大费周章，还吃力不讨好的份上才说的那些大实话，但现在看来对这个小美人的影响还挺大的，每天这么精神恍惚，六神无主的模样也让他有那么一点于心不忍了。
    于是趁着自己杀青时间空下来的时候，特意约他出去吃饭。
    其实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沈清霖对这个神兽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恐惧了，相反和他拍对手戏的时候还屡屡被他精湛的演技和气场所震撼。
    抛去他的真实身份不说，他在现世作为白衍时，真的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对他产生好感，并最终被他的实力和人品圈粉的好明星。
    只是在面对他的邀约时，沈清霖却显得有些犹疑和不安，吃饭的途中也是时不时就要看一眼手机，坐立不安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有些在意。
    白衍放下手里的刀叉，撑着下巴笑着看他：“我看你一直在看手机，怎么，着急回去”
    沈清霖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口中的牛排也有些难以下咽了。
    “唐总说，不要让我随便和别的男人外出，如果被他知道他会不开心的。”
    白衍倒是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瞅着沈清霖眼下的乌青，叹口气问道：“这个唐总就是传闻中包养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