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严发现,所有身陷顶天立地局中的同事,脚上都穿着一双布鞋。再看了眼自己脚上的布鞋,赶紧脱了换双拖鞋。/p
他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现在什么年代了,穿布鞋的人很少,纳布鞋的人更少。/p
所有同事都穿着布鞋,哪儿来的,为啥要穿?布鞋跟顶天立地局有什么关系?/p
一个个谜团接踵而来。张小严感觉事情并没有完,搞不好这只是一个开端。/p
实在太困,张小严躺床上很快就睡着了。/p
闹钟一响,他就起来了。紧跟着听到外面大叫大嚷,有人喊:“哪个缺德带冒烟儿的踹我宿舍门,都踹烂了。”/p
张小严走出去,林吉吉盯了他一眼,没说话。/p
有人跑来跟他汇报,张小严装模作样去看了看,道:“你们都看看自己的东西财物,看看有没有丢。我问哈保安,是不是遭贼了。”/p
张小严还没打电话,保安倒先打电话了,道:“大门不知道啥子时候开了,估计是闹贼了。”/p
张小严去保安室调监控,和中控室一样,监控录像功能被取消,啥也没录下来。宿舍区因为隐私问题,是没安装监控摄像头的。/p
所有人人心惶惶,张小严安抚众人,道:“我马上给领导汇报,报警喊警察过来。”这件事才算是糊弄过去。他回到宿舍,见自己房门也被踹烂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杰作。/p
张小严现在已经分不清幻觉和现实了。他精神恍惚,想:“现在的一切,搞不好也是我的幻觉。”/p
林吉吉在一边问:“你龟儿想啥呢?”/p
林吉吉年纪五十多岁,听他说本来名字叫林?吹模?罄椿Э诼既氲缒韵低车氖焙颍?Ь?换嵝创?凑飧鲎郑?谑蔷筒鹂?矗?涑闪肆旨??D歉瞿甏??幕?潭绕毡椴桓撸?夂苷?!?p
他是川人,一口川普已经很难懂了,在鄂西这些年,两地口音混杂,更加难懂。见人喜欢喊你龟儿,都成了口头禅。/p
张小严道:“你昨晚给我穿的布鞋哪儿来的?”/p
林吉吉道:“买的撒,你龟儿以为我哪儿来的?难不成还是我纳的嗦。”/p
张小严肯定不信他买来的,按他说法,那是双阳鞋,有通知阴世人的功能。买来的布鞋,有这个能耐?林吉吉不愿说,张小严自然不好多问。/p
上班的时候,所有人都讲全身酸痛,困得要死。/p
张小严心想:“你们昨晚折腾半夜,又在中庭地上睡了半夜,不疼才怪。”/p
他没有给家里打电话问爷爷的事情,昨晚的事情太诡异了。就算问,也会被他爸骂神经病。/p
张爸爸是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一代,无神论已经根深蒂固。当然张小严也是无神论者,但这两天的事情,已经把他的世界观打击的稀碎。/p
这个世界,没有我们认知的那么简单。/p
集水井门口的血手印,没有任何征兆,凭空消失了。/p
站长到站,张小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他讲了,当然球阀层鬼打墙,生活区顶天立地局,是没有说的。那些东西说出来他也不信,再说张小严总觉得,不说反而更好。/p
他收拾收拾,和林吉吉一起,去大坝了。/p
大坝上面不远,就是小江村。昨晚的顶天立地局,所有人都是朝着小江村方向跪拜的。至于是不是真的在跪拜小江村,用林吉吉的话说,我晓得个卵子。反正大方向是朝那边的,那个方向可能的地方,有无数种可能。/p
今天是七月半,借着这个机会,张小严去乡上街道买了点香、纸,在野外烧给外婆。林吉吉在旁边冷眼旁观,道:“你啷个烧,你家外婆能收到,那才出鬼。”/p
张小严问:“那要啷个烧?”/p
林吉吉道:“要用钱戳子打钱印,跟到起打好包袱(我们那把白纸包在打好钱印的黄纸外面,上面写东西称之为包袱。),啷个烧,你家外婆才收的到”。/p
张小严道:“这哈儿,我上哪儿找人写包袱去。”/p
林吉吉撇了撇嘴,道:“就是个形式,随你了。反正你外婆收不到钱,托梦骂的又不是我,关我锤子事。”/p
他就是这种嘴臭的德行,但真有事情了,他比谁都勤快。工作上这样,昨晚也是这样。/p
张小严问:“昨晚你是啷个把那个设局的人打跑的?”/p
林吉吉秀二头肌,道:“几十年的麒麟臂,不是白练的。”/p
张小严白了他一眼,道:“老子信了你的邪。”/p
烧完从树林子里出来,远远看到一个人背着一背篼东西,往乡里走。/p
张小严一眼就瞧见那人脚上穿着一双布鞋。他现在对穿布鞋的人,很敏感,道:“老林你看,那个人穿的布鞋。”/p
林吉吉道:“布鞋又啷个嘛。”/p
张小严急了,道:“昨晚上,顶天立地局中的同事,全部穿的布鞋啊,你莫讲你没看到。”/p
林吉吉道:“看到哒,又啷个嘛。”/p
张小严道:“都穿着布鞋,啷个就说明布鞋跟顶天立地局有关撒。”/p
林吉吉骂:“你一天到晚扯求卵蛋,穿个布鞋都扯得到卵子局上克(方言:去)。你这几天是不是被黑傻哒。”/p
张小严道:“这几天是被吓的不轻,看啥子都觉得不正常。”/p
林吉吉道:“你该下山休息哈哈儿,莫把高血压搞起来哒。”/p
张小严目视着那个背背篼的老人,好一会儿道:“不行,我还是觉得要去看哈的。”/p
林吉吉道:“你要气你自己气,我懒得陪你。”/p
张小严道:“好,你等我,我看哈就回来,快得很。”/p
他跟在那个人身后,不一会儿就到了村子。/p
唯一一条乡村公路,就从小江村中间穿过。/p
老人背着一背篼东西进了一座院子,张小严自然不能跟着就去,就沿着公路慢悠悠往前走。走了一段,又转身回来,朝院子里望去。院子里空荡荡的,啥也没得。/p
张小严心想:“难不成真是我神经过敏,那就是个穿布鞋的普通老人?”/p
他像个神经病在街上走来走去,自然很快就惹得别人注意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走过来,问:“喂,你搞么子?是不是想偷东西?”/p
张小严道:“不是啊,我想问问,这附近有没有卖布鞋的地方,我想买几双布鞋。”/p
壮汉满脸不信,道:“买布鞋不去城里,跑我们村子来搞么子?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没听说过有卖布鞋的地方。”/p
张小严哦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开。背背篼的老人走了出来,道:“你要买布鞋?现在的年轻人都兴穿名牌,你买布鞋搞么子?”/p
张小严有点无语,道:“买布鞋肯定是穿撒,布鞋比买的孩穿着舒服,不磨脚。”/p
老人道:“那还真是。布鞋不像那些,蹬起就穿,撇脱(方便)的很。”/p
张小严道:“是呀,老人家您家晓不晓得哪儿有卖的?”/p
老人道:“卖我们村是没的人卖的,但我晓得有家人是纳布鞋的,专门给城里面供货。你可以去看哈。”/p
张小严忙问:“在么子地方,您家给我指指路喃。”/p
老人把背篼镰刀放在屋檐下,道:“彭老头脾气怪的很,我带你去。”/p
老人讲的地方比较偏僻,离开公路沿小路走了好一会儿才到。/p
那是一栋板壁屋,破破烂烂,院子里、该檐(屋檐)下,长满了杂草。/p
堂屋门大敞八开,地面是土巴,除了一张八仙桌,两条板凳,就只有墙角一架风斗(吹麦子、玉米中杂质的东西)了。/p
正中神龛上,挂着一张发黄的主席像,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产物。/p
这个时代,还有这么赤贫的人家,实在不多见。/p
老人扯起嗓子喊:“彭老头,彭老头,在屋头没得?”/p
连喊了好几声,才从厢房走出来一个颤颤巍巍,头发花白的老人。老人驼着背,却拼命想要直起身子。即便这样,也只到张小严胸口。/p
彭老头道:“老倔头,我耳朵又不隆,你扯啷个大声搞么子。”/p
他斜眼瞧了张小严一眼,张小严见他两眼浑浊,一只眼睛尽是眼白,看来?得慌。/p
他道:“这个细娃儿是哪个?你带他来搞么子。”/p
老倔头道:“这个细娃儿想买几双布鞋,我带他来。”/p
张小严道:“老人家,我买几双布鞋,价格您家随便开。”/p
彭老头左手拄着拐杖,右手在空中挥舞,道:“走走走,没的布鞋,没的布鞋。老倔头,莫有事没事,领些不相干的人往我屋头。再搞,你也莫来咯。”/p
老倔头气的胡子直发抖,指着彭老头,道:“你以为哪个愿意到你屋头。还不是看你造业(辛苦,可怜的意思),喊给你送几个钱来,你啷个态度,我真是瞎了这双狗眼了。”/p
一听到瞎这个字,彭老头气不打一处来,扬起手里的拐杖劈头盖脸就打过来。/p
张小严直往后退,老倔头骂骂咧咧退到梨树下,指着彭老头就骂。/p
彭老头低头摸起块石头,砸了过来。/p
老倔头害怕他真把自己打到,转身就走。/p
他气呼呼边走边骂,什么背时三,喝忘魂汤,死砍脑壳的……骂的很难听。/p
张小严跟在老倔头身后,不敢说话。/p
下了山,老倔头指着岔路口,道:“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一哈儿就上公路了。”/p
张小严道:“您家莫生气,都是我惹起的。”/p
老倔头道:“和你没关系,彭老头从小就和我不对付,要不是看他造业,我车身(转身)给他就是一坨子(拳)。”/p
他絮絮叨叨朝另一个方向而去,张小严也沿着老倔头指的方向朝公路走去。/p
走了一阵,张小严发现不对劲。/p
这条路他刚才走了一遍,按道理说,走了这么久,早就上公路了,啷个还没到?/p
他四周看,周围到处都是一人高的茅草,挡住了视线,看不到远处。不过从周围山势看,应该没走多远。/p
不对,除非他在走小碎步,否则不应该只走这点远。/p
这时候是下午四点左右,不至于会出现鬼打墙之类的诡异事情,那是啥子情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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