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树底下难乘凉(副小姐)

28.一耳朵的八卦(上)

    
    第二十二章·一耳朵的八卦
    次日,那依着拜帖上的时间最先到访的,是太太王氏的娘家外甥。
    老太太虽然不喜欢太太,倒也不会于这方面就得罪了亲戚,也就没有阻拦。因老爷也在家,便命那柏大爷也跟着一并作陪。于是乎,自二爷被救回来后,大爷林柏终于第一次得以进了二爷这院子。
    也亏得京城里无人不知道,这荣国府的二爷林析是个不开口的阴沉性情,所以,便是析斯亦自始至终都沉默坐着,王家表哥也是见怪不怪。在一脸关切地问候了析斯亦的身体后,他也就自顾自地跟柏大爷讨论起他将要于立冬那天所办的文会,以及那一天里谁已经说了肯定要来,谁还没有给予答复等等和探望二爷全不相干的事。
    而显然,王家表哥王泉鸣是把这一趟差事当个政治任务在完成着。等坐够了钟点,他便立马起身告辞了。临去前,又客气地邀请着析二爷于七日后去赴他的冬日文会。
    “知道你不爱这些,”王家表哥笑道,“我原也不想为难你,可姨父说了,你都已经这年纪了,再过两年也该可以入仕了,总不好还跟个孩子似的什么都不知道。是姨父特特嘱咐我要带你去文会上开一开眼界的,你可不能辜负了姨父对你的期望。”
    丢下这么一番话后,王家表哥便和那柏大爷有说有笑地离开了二爷这院子。
    而,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避嫌,自那位柏大爷进了二爷这院子后,他就没跟颜欢对过正眼。直到他和那王家大爷相携离开,颜欢依着金妈妈之命恭送二位少爷出去,那柏大爷才借着衣袖的遮掩,故意拿手指勾了勾颜欢的手背,却依旧还是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等两位少爷走后,颜欢便借口要吩咐小丫鬟什么事,绕到二爷正院后面的罩院里去走了一趟。
    照着析斯亦的新指令,他那院里不用人的时候,所有的丫鬟婆子都不许在他那正院里碍他的眼。所以,这会儿大家都在这里歇着。颜欢过去的时候,就只见那些暂时没有差事的丫鬟婆子们,都或站或坐地于廊下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聊着八卦。
    而颜欢此来的目的,便是要探听八卦的。
    见她过来,红豆忙殷勤地搬过张凳子,对她笑道:“姐姐辛苦了,快坐下歇歇吧。”
    颜欢便笑着坐了下来,一边道:“我还真是站累了。”又勾着那些丫鬟婆子们道:“王家表少爷说,立冬那天他家里又要开什么文会呢。我记得他几乎每个月都要开上一回文会,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的文章可写。”
    ——当然,这所谓“记得”,又是她现听现学来的。
    她这么说,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勾着院里的丫鬟婆子说一说那王家的事。红豆听了便果然上了勾,笑道:“要说起来,亲家大爷不过是不得不如此罢了。亲家大爷可不像我们二爷将来是要承爵的,他只能靠自个儿下场去搏个前程。可既然要走科场,事先总得要让那些考官知道他的才名,所以亲家大爷才不得不时不时举办个文会,不过是为了向各方推荐自己。”
    颜欢的眼一闪,故意冷笑道:“那是他的为难之处。可他明知道二爷不喜欢这些,偏偏总时不时拉上我们二爷。我倒觉得,他是想要借由我们二爷来显摆他的才学。”
    人总有一种这样的从众心理——原本是禁忌的话题,如果没人肯去做那出头的榫子,一个个还都知道要谨慎对待;可一旦有人先开了口,别人就像是觉得,便是他们随声附和了,那责任也在于先开口之人,自己最多只是个盲从之罪。甚至于,认为自己仅只是个“被蛊惑的无辜路人”的,也不在少数。
    所以,即便这院里才刚出过事,即便老太太和老爷都三令五申不许人闲话八卦,这些人在颜欢似有若无的鼓动下,依旧还是渐渐忘了谨慎,开始比着说起那位王家大爷是如何自恃文采,又如何地眼高于顶,如何明知道二爷不爱读书还总故意在老爷面前跟二爷比学问,以及他如何总在人前装作无意的模样给二爷出难题,落二爷的脸面等等等等恶行。
    有个丫鬟大概是实在想不起来王家大爷还有什么别人没说过的劣迹了,却是忽然想起那府里另一位爷的事迹,便挤进人堆里笑道:“你们谁还记得,亲家府上被送到乡下去养病的那个四爷?”
    有人道:“是呢,这都快有一年了吧,怎的病还没好吗?也没见那府里把人接回来。”
    那丫鬟掩嘴笑道:“接什么接呀!我看,只怕他是一辈子都再不可能回京城了。”
    不待众人追问,她便继续又道:“我听说,他之所以被送走,是因为他闯了个大祸!好像是他不知道在什么人家里喝酒喝多了,跟人说了些不应该的话。说是什么将来若是他高中了,他定然要在御前向康王府的九郡主求亲,还说什么便是看在这是一段千古佳话的份上,皇上肯定也能答应什么什么的。偏这些浑话叫人给传了出去,却又不知怎么栽赃到了表大爷的身上。那全京城的人谁不知道,康王府的老太妃一向把九郡主和六爷看得比眼珠子还珍贵,哪肯就这么让九郡主受了辱,当即就派人去王家问罪。表大爷自是赌咒发誓说他从没说过那样的混账话,后来经他们府里一排查,才知道闯祸的是那位庶出的四爷。亲家太太气得什么似的,发狠要把四爷交给康王府打死,可到底事关王家的体面,加上太太又请了老爷出面周旋,老太妃才没计较这件事。可这位四爷,却因此被送走了,一辈子都休想再回京城了。”
    颜欢听了,一双猫眼忍不住就一阵连连眨动。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人,她总觉得,这事儿未必就真是那位四爷做下的——虽说嫡长子犯事和庶四子犯事的性质是一样的,可在当今这个重嫡庶的时代里,仅只从家族利益出发,则也明显是庶子犯事的影响面要小得多,也更容易处理得多。所以,不管这事儿是谁做的,最终也只能是那位四爷认下了。
    旁边一个婆子却是忽地一合掌,叹道:“哎呦,我怎么竟忘了这事儿!我原还奇怪着,脾气一向和软的老太妃怎么会对亲家府上那么出言不逊,原来这中间还有这么一件事呢,也难怪那府里不肯把那个四爷接回来了。”
    又道,“你们可还有人记得,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我们太太原正打算牵线,说是要把亲家府上的一位表小姐说给平清郡王做续弦来着?听说这事儿原都已经商议得差不多了,偏老太妃跟太后说什么,亲家府上门户低配不上,怕人说了太后的是非什么的,直把我们太太气了个仰倒,偏还无处说理去。”
    便又有个积年的老婆子叹道:“我们太太娘家出身原也不差。先夫人还在的时候,别人提起王家,都只记得他们是我们先夫人的姨母家,却是都忘了,其实两家原都是一样的功勋世家,且也一样是爵位传承到了头。只是郑舅老爷府上一直就没断过仕途,如今舅老爷更是做到了镇守一方的大员。王家却因已经有好几代都没什么能人出仕,才叫京里那些眼高于顶的人家渐渐不认得罢了。”
    ——再没想到,那死去的郑夫人和这填房王太太,居然还是嫡亲的表姐妹!也难怪那和这府里没半点血缘关系的大爷林柏,跟那析二爷长得有点像了。
    颜欢眨了眨眼,一向阴暗的想像力瞬间铺展,在脑海里给老爷和两位太太勾勒出一台“姐妹争夫”的大戏来。
    *·*·*
    王家表少爷离开后不久,府里又来了一拨客人,却是一帮少年人。
    那金妈妈自从知道二爷是“真不记事”后,便于暗地里帮衬着析斯亦,告诉他说,这些都是府里世交故旧家的少爷们,和“他”原是称兄道弟一处长大的发小。
    来者一共七人,年纪从十四五岁到十七八岁不等。
    那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和析二爷差不多年纪的少年——金妈妈于背后提点着析斯亦,这位是开国四公八侯中安国公家的嫡长孙,名叫孙全。
    那孙全一进门,就不客气地把一张小胖脸凑到析斯亦的面前,盯着他的脸一阵瞅,然后一撇嘴,道:“可惜了,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掉下去,居然也没把你这张小白脸给划花了。”
    跟在孙全身后的,是一个略年长一点的高个少年——金妈妈介绍,这是平安侯家的大公子,名叫刘以宁。
    刘以宁一听孙全的话就笑了起来,回头对跟在身后的那几个少年道:“他这是还在记恨仲达在醉香楼上夺他所爱的事呢。”
    “仲达”是林析林二爷的表字。据说是去年大爷林柏十六岁生日时,老爷给大爷赐下“伯达”为表字后,便顺手也给二爷定了这“仲达”二字,以此来彰显林家兄弟间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的手足之情。
    (本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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