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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小文,肝出来的。《西风烈》

    
    “叮~”“叮~”
    “当~”
    偌大的演武场上,却只有两个素衣少年在上面手持兵器酣战,长戟与三尖枪不断的相交,擦碰出来的火花顺着二位少年的脸颊滑落,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气里传播。
    看台周围布满着军士,远方高台上面的几位红衣官员却是在上面笑语连连,举杯换盏,对下面的两位少年之间的生死相搏却毫不在意。一位官员还笑嘻嘻的对着旁边的人说到“也不知道是哪里跑出了的野小子,居然也能和廖家的小杂种打这么久。看来这大梁的武状元也不怎么样啊!”
    “嘿~管他哪里来的,像这种只能逞匹夫之勇的莽夫,就算是再练上几十年又有什么用!治国安邦,不还是得看我们文人!”说着,他的同伴就又笑着举杯与他对饮了一杯。
    “啊!~~杀!”下方的演武台上却突然出了变故,只见持戟的黑衣小子突然找到机会,凌空一个鹞子翻身,借助惯性狠狠的一戟劈了下来,白衣少年连忙举枪格挡,但是这一戟被黑衣少年蓄谋了已久,哪里这么好相与,只听见在戟枪交接之处传来一阵刺耳的摩擦声,随后白衣少年双唇一抿,丝丝血丝从唇角滴落,同时他的右膝一软,整个人都跪在了地上。
    “垮啦~!”伴随着白衣少年的这一跪,地上丈许范围之内的青石方砖尽数龟裂。
    台下所有印着武字的士卒都不由自主的大力的握住了手里的兵器,为白衣少年紧紧捏了一把冷汗。
    “嘿~你丢枪,某便饶你不死!”黑衣少年收戟,尽量掩饰住自己不断颤抖的右手,轻佻的对着白衣少年说着“你若认输,这天下第一的名头,我也不会抢你,谁叫你是师傅最疼爱的弟子,我这个当师兄的,总得让着点你啊!”
    白衣少年微微侧过来头,看着高台上一个蒙着面纱高坐在帝王旁边的少女,看着她紧紧交叉的十指和紧缩的眉头。
    “怎能叫你失望!”他低头轻声说到。
    “你说什么啊!”黑衣少年再次举戟奋力一劈“给我大点声!我听不见啊!”
    “桄榔~”这一戟却没有和以往一样与白衣少年的长枪相交,却是狠狠的劈在了地上,劈的砖石崩裂。
    而白衣少年却是倒提着长枪,躬着腰身飞速的往着演武台旁边跑去。
    “庶子!莫逃!”黑衣少年定眼一看,气的压根发痒,直接横戟大步流星就朝着白衣少年追去。
    演武台上,一黑一白,一追一逃。
    演武台下,士卒们瞪大着双眼,紧张的看着台上的二人。
    而看台上,却依旧是歌舞笙笙,唯有哪位女子,在面纱下轻咬着朱唇,双眼追逐着白衣少年的背影。
    “庶子哪里逃!吃你王爷爷一戟!”黑衣少年失去了耐心,把白衣少年好不容易逼到了一个角落就露出一丝狞笑,奋力一跃,手里的镔铁画戟高高举过头顶,好像势必要要用这一戟,把眼前的白衣少年劈成两半。
    看台上的少女看到这一幕,十指猛的一缩,整个人都僵在了座椅上!
    “受死吧!”黑衣少年的一戟眼看就要劈在了白衣少年的背影上,可这事却见白衣少年双膝盖猛的一软,双腿交叉坐在了地上腰身一发力,右手原本倒提着的长枪直接绕身一周回到了手中,而此时,他已经正面对着黑衣少年,直接他双手猛的一抖,枪尖被晃出一阵幻影,待停住时已经牢牢抵住了黑衣少年的咽喉,而他的长戟还离白衣少年的额头仅余四寸。
    “我也等这一刻!很久了!”白衣少年任由汗水从额头滑落,溜进了眼睛里,他喘着粗气,用着眼睛的余光看着高台上起身为她喝彩的少女,嘴角轻弯。
    看台周围印着武字的兵士们振臂高呼着白衣少年的名号。
    “廖凯!廖凯!廖凯!”
    一声~又一声,振的黑衣少年耳膜生痛,汗水顺着他鼻尖滚落。
    “叮当~”长戟被松开跌落在地上。
    “我输了~”黑衣少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动手吧~!”
    可过了好久,也没有感到喉间异动,黑衣少年睁开眼睛,却见着名叫廖凯的少年持枪而立,笑盈盈的看着他。
    “为何不杀我?”
    “你我虽素未谋面,却是师出同门,即是同门,便是兄弟手足,岂能手足相残!”
    黑衣少年跪倒在地,低头默默不语,良久抬头“若是我,绝不会留情!”
    “可我终究不是你~”廖凯递过来自己的右手“走吧,京城里可没有像你这般能打的人物,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走,王师兄~我请你吃酒!”
    顺着师兄的肩头,白衣少年看到了哪个站在高台上为着自己欢呼的少女。满目柔光。
    第二节
    “嘿~师兄!”廖凯从墙上一跃而下,随后一掌轻拍在了王师兄的肩头。
    持戟的少年惊喜的一回头,看见了廖凯狠狠的把他搂在了怀里。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肯定来送我!”
    “师兄~嘿嘿,我不仅一个人过来,我还带来了~~~”廖凯挤眉弄眼的说到。
    王师兄双眼翻起来期待的目光。
    “我还带来了城西刘家酒铺的桂花酿!还有德记的烤鸡!哈哈哈哈。”说着廖凯就像是变戏法似得从背后掏出来酒罐和烧鸡。
    “哈哈哈~果然这么多年~还是你最懂我!”
    嘴上这么说着,但是王师兄的眼中却充满着落寞。
    “来~师兄”廖凯摆上了酒碗,开了泥封,瞬间酒香就溢满了整个船舱。
    “干~”王师兄藏起来心中的落寞,痛快的拿起来一个酒碗一饮而尽“这一别,又不知何时能与你相见,今日当不醉不归!”
    “哈哈哈~”廖凯也是一样拿起一个酒碗“咕嘟~咕嘟~”的倒进了嘴里“师兄此去滇北,和京师遥隔万里,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肯陪小弟喝酒了!”
    “哈哈哈哈~”王师兄大力的拍着廖凯的肩膀“你廖凯之名,天下何人不知,这京师里面多少好汉想要与你一醉方休你还不知足?”
    “皆是跳梁小丑罢了!”廖凯提罐又给二人酒碗斟满“他们不过是为了贪图我廖家时代相传的武烈军的职位罢了,哪像师兄这般真英雄。”
    “将门贵子,也是不好当啊。”王师兄闻言叹息一声说到。
    “师兄,这么多年师弟一只有个疑问”
    王师兄端起来酒碗“但说无妨!”
    “这么多年,师弟我只知道师兄您姓王,至于名字却一无所知。”
    “哈哈哈,我哪有什么名字。”王师兄笑着拍了拍桌子“我当年是被师傅从林间捡到的弃婴,因为身上用墨笔写个王字所以就姓王,至于名字,这样吧,我喜欢吃包子,你不如就叫我王包子吧。”
    “哈哈哈,也就只有师兄你这么洒脱了,那我以后可就叫你包子师兄了。”廖凯大笑着又斟满了酒杯,二人笑着碰杯之后,一饮而尽。
    “可惜啊~离开了京城之后就再也没有师弟你这般懂我的人了。”
    “哪有何难!”廖凯猛的一摔酒碗“滇北乃是梁国蛮荒之地,师兄若是在哪里终老一生,岂不是浪费一身所学。倒不如随我留在京城,待我禀报家父,凭借师兄的身手,一个偏将还不是信手捏来!到时候你我师兄二人闲事比武,兴来饮酒。岂不是快活?”
    王师兄闻言嘴角苦涩一笑“那为何,不是师弟你随我走出这京城的牢笼呢?大梁重文轻武由来已久,你在这京城就算是继承你父亲武烈候之位,也是束手束脚,步步维艰,为何不随我走出这牢笼,见识下这天下的好汉?”
    “不可~不可~”廖凯摇了摇头“我家族世代金戈铁马,功垂千秋,历代廖家子孙皆以武烈军为荣,我怎可亲手毁了这一切。”
    “是啊~”王师兄嘴角的苦意更浓“你有你的坚守,我有我的抉择。此事,休要再提。”
    此后,二人避开了这个话题,虽然酒桌上依旧是笑语连连,可二人直接的凄凉感却越发的浓密。
    终于,廖凯在喝了大半罐白酒之后,不胜酒力醉倒在桌子上。
    只见他双手在身上摸摸索索,良久才拿出来一个红色的信袋。
    “包子师兄~”廖凯醉眼朦胧的说到“这是蕾儿师妹给你在皇庙里求的平安符,她身为大梁国的公主,出不了内城,特意嘱托我带给你,你此去滇北,凶险异常,若是在外有什么不开心的。记得~~”廖凯的声音越来越小“记得,回来找我,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王师兄酒意微醺,他轻轻扶起来醉倒的廖凯,一转身就看见一个身穿铁甲的老人在门口,只见老人熟络的接过来了廖凯,放在了马背上。
    “又得麻烦你了,陈叔~”
    “哪里的话~我不过是廖家的奴仆,这些都是老朽应该做的分内之事,倒是王公子,此行多多保重。”
    说完陈老反身上马,一拱手。
    王师兄也是一拱手,横礼相让。
    听着远去的马蹄声,王师兄叹息了一声,重回了船舱,拿起了自己的镔铁画戟,转身欲走,却又折返回来拿回了桌子上的平安福系在脖间。
    摸着脖子上的福禄,王师兄眼前浮现了蕾儿师妹娇艳的容颜。
    “诶~廖凯,师妹,我可就交给你了。”
    第三节
    “武王~”昏暗的烛灯在屋子里不断的跃动着,偶尔照亮着房间里兵士们身上的铠甲,折出来一道反光“现在梁国境内义军风起,国外异族窥探,正值风雨飘摇之际,必须得您上位方能化险为夷。”
    “是啊,武王!都说久病重医!现在我梁国已经像是病入膏肓的老人,要再不下猛药,我大梁三百年国运就要到头了啊!”
    “可他毕竟是我哥哥!”一个中年人缓缓从房间内唯一一张椅子上起身“我大梁国,从未有过因为皇位而手足相残的先例!就算当今皇上再无能,再昏庸,我也没有杀他的资格。”
    “可是武王!”房间里面的甲士们突然间冲出来一人,半跪在中年人的面前,带着哭声说到“那我大梁八百万黎民百姓又当如何?”
    猛然间又有一个甲士冲出来,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石砖上。
    “武王!你若不继位!那我大梁四十万官军的心就要被那些文人贼子寒透了!自召王继位以来,我大梁武臣的地位是一贬再贬,军费是一减再减,现在我东路军全军上下连件御冬的棉衣都没有!可你看这些文人,那家庭院里面没有阁楼水池,谁家不攥养几个歌姬舞姬?这些钱财又是出自何处?”
    “武王!这些文臣口口声声说着治国安邦,可你看看,他们都干了什么!”一位穿着红衣文官官服的老者咳簌着走上前来,递过来一个账本“这些酒囊饭袋,光顾着中饱私囊,全国各地的官粮兵饷都被他们贪墨,就连大梁的武备军械都被他们转手卖给了异族!若是照此法治国安邦!这大梁,何愁不亡!我李牧虽为一儒生!也为这些污泥腐瓦的所作所为而感到不耻!他们~!妄~读~圣~贤~书~啊~!”说着,李牧就拄着拐杖大力的敲打着地板,整个人气的脸色发白。
    武王连忙叫人抬来椅子,好生安抚着这个当今阁老,三代宰执的国之柱石坐在椅子上好生休息。
    等到武王翻阅了整个账本的最后一篇,整个人眼睛里早已经布满了血丝!脸部被气的犯青。
    他重重的把账本丢在了地上,而整个房间里所有人却鸦雀无声,没有人敢这时候出来触这个霉头,在场所有人,无不是双手高举,把头颅低下,等待着武王最后的抉择。
    “大哥~你糊涂啊~”武王青着脸,站在屋子中间良久,终究发出一声悲嗷,随后他转身“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大梁皇族的各位祖先啊!你们睁眼看看吧,逆子武世由把你们的江山糟蹋成什么样子了!把我们的黎民百姓祸害成什么样子了!我武世杰今日迫不得已!起兵造反,不是为了我个人,着实是为了我大梁江山,是为了我大梁百姓。列祖列宗,逆子武士杰在这里先给你们赔礼了!望你们能够保佑我,保佑我大梁国。”
    “望诸位先皇,佑我大梁!”武王身后的人们也分分跪下,齐声山呼!
    “李老~”在人群中间,一个将军偷偷的碰了下李牧“这大梁京师里的武烈军可咋办,那些御林军还好说,都是些样子货,真打起来不一定帮谁,但哪个姓廖可是当今的驸马爷,他可是跟那个昏君穿一条裤子的,必定效死!到时候有这些武烈军在,光靠我们东军,可不一定啃的下来这块硬骨头。”
    “哼哼~山人自有妙计!”李牧嘴角上扬,露出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四节
    “夫君~此番出征檄文着实奇怪,我问了宫里的好多人,幕后之人定时受应该是李牧指使!你要多加小心。恐当有变!”
    大梁国的蕾儿公主一边说着,一边细心的给廖凯系着甲带,却冷不丁被廖凯抓住了玉手。
    “蕾儿,你多虑了,李牧先生乃是三代宰执,当今阁老,国之柱石。更何况我与他素未谋面,他何必跟我一个小小的三等武烈候过不去?”
    “诶~因为你是驸马啊。”蕾儿轻轻叹了口气“武王谋反之心,路人皆知,唯我父皇还深信当年他们二人立下的绝不同室操戈的誓言。这几日接连有大臣上奏说武王攥养死士,私造兵甲。结果却有几人因为言辞犀利而被父王砍了脑袋。你身为内城御林军指挥使,又为武烈军大将军,若是李牧和武王一路,你此行定是凶险万分。”
    “哈哈哈~蕾儿~”廖凯低头轻轻吻住了她的额头,然后用手拂开她紧缩的绣眉“武王和当今圣上乃一母同胞的兄弟,怎么可能上演手足相残的戏码,定时那些文臣以讹传讹,搬弄是非。你切莫多虑,我这次领命率武烈军出征不过是守住要道,现在大梁国东路军已经在京西集结,等到时候我堵住了这些滇贵的贼寇,东路军再绕路从后掩杀过来,他们岂有不败之理?”
    “诶~”蕾儿没有回答,反而是重重叹了口气,把廖凯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反正,你要多加小心。我和孩子,都在这里等你回来呢!”
    廖凯的眼神慢慢露出来惊喜,看着蕾儿羞红的脸颊,随后猛的抱起来她原地转起来圈。
    “哦~我要当爸爸咯~哦~当爸爸咯。”
    而蕾儿却在他的肩膀上不断的敲打着。
    “快放我下来~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似得一样。”
    。。。。。
    天色还微亮,廖凯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跨出了京师的城门,身后鲜红的武字旗在他身后飘扬,成千上万的甲士正从城门阔步而出。
    他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一个红色信囊,微微一笑。
    这是他的妻子今天刚给他系上的平安符,他的拇指轻轻拂过上面,然后对着自己家的放心再深深忘了一眼随后双腿猛的一夹,战马吃痛。
    “唏律律~”
    快步的奔跑起来。
    第五节
    “将军~我们已经守城三个月了,那东路军到底何时才能来啊!”
    廖凯头盔上的燕尾早已经丢失,连日以来的酣战已经掏空他的身体。
    可面对着一个这样一个多日以来滴米未尽扔驻守在城头的武烈军兵士,廖凯看着他塌陷的双颊,内心不由得一痛。他嚅嗫着双唇,机械着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再坚持一下,援军明天就到!再坚持一下兄弟。”
    “明天嘛~”兵士木然的扛枪坐在了地上,低声嘟囔着“上次俺们百夫长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可他大前天就被一个滚石砸的脑浆都出来了。嗨~怎么天天过的都是今天,明天啥子时候能到啊。”
    走在前面的廖凯听到背后兵士的低语,心中猛的一紧。
    哪个百夫长他认识。是他的远方表亲,大小就喜欢沾在他的屁股后面,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长大以后,也要想我廖凯哥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少爷。”
    一身甲胃的陈叔在身后给他披上了披风。
    “没事~陈叔~廖家人或早或晚都会有这么一天的。”廖凯收起表情转过头递给了陈叔一个大大的笑脸“没什么可伤心的,那孩子现在完成了他的梦想,他已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了。”
    廖凯环视着周围,三个月的酣战,整个城头都被投石砸的破碎不堪,到处都是碎裂的砖瓦,残破的武字旗还在城头飘荡着,但是已经被烈火焚烧的旗帜却显得那么悲凉。而地上,不断有死尸散布在城头,仅剩的武烈军将士们就那样紧握着武器蜷缩在角落里。静静的看着袍泽或是敌人的尸体,不是他们不想收敛,而是实在太饿,太累了。就算是这些尸体真的引发瘟疫,那也是他们战死或者饿死之后的事情了。
    “少爷,京城急件!”
    陈叔轻声在廖凯耳边说到。
    “哦~”廖凯的反应却是无比冷淡。他看着地上的每一具红衣兵士的尸体,内心深处都在悲叹。
    “又是一道鎏金令牌。”说着陈老从腰间拿出来一个令牌递给了廖凯。
    “鎏金令,哈哈哈死战不退的号死令,谁接谁死的号死令。”廖凯苦笑着接过了这道鎏金令牌,看着上面笔锋苍劲有力的八个大字(大梁儿郎,死战不退。)
    “这京师从我廖凯来这里那一天起,未给我发过一粒米,发过一个兵,反倒是这别人终其一生难以见到的号死令,给我发了一十四道!!哈哈哈哈~”廖凯狂笑着走下了门楼,笑声里面说不出的落寞,他依稀回忆起自己的妻子蕾儿在临行前嘱咐他的话“此去一路诸多变数,凶险异常,你要多加小心,我和孩子在这里等你回来。”
    “抱歉了蕾儿,
    没有听你话啊!”
    “对不起了蕾儿,
    我可能,
    回不了家了。
    ”
    “叛军攻城了啊~叛军攻城了!!!”
    一声凄厉的嚎叫,打断了廖凯的思绪,他冲上了城楼,只见几处城墙已经被叛军夹起来云梯,不断的有穿着布衣的叛军死士从上面越下,而下面的攻城撸,也不知何时推到了城门处,正在重重的敲击着城门。
    “武烈军的儿郎们,随我杀啊~~”
    廖凯一手提着自己的三尖枪一手从尸体上拔出来一把长刀,直接冲向了叛军最多的地方,伴随着他的每一次挥舞兵戈,城头上都绽放出一道绮丽的血花,他麻木的挥舞着兵器,每一次挥砍,没一记戳刺,都有一名叛军哀嚎着跌落城墙。
    可叛军,依然是蜂蛹而上,毫无惧意。
    “崩~”耳尖的廖凯听见了一阵弓弦响动,随后他用眼睛的余光看见,一阵黑雾从叛军的兵阵腾起,正飞速的望着城头飘来。
    这是箭雨,已经密集到遮天避日的成度的箭雨。
    看着身边不顾伤亡和箭雨,依旧往上涌的叛军死士,廖凯终于明白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
    “廖将军!接盾!”
    廖凯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一转头发现刚才那个兵卒正手持一个盾牌丢了过来。
    他横扫一枪逼退了周围的死士,丢掉了手里的长剑,稳稳的接住了盾牌,可就在这时候,一个叛军死士却突然间从他身后冒出来举枪便要偷袭。
    “廖将军,危险!”
    等到廖凯回头,望见的却是刚才那个士卒抱住了死士从城头上一跃而下。
    恍惚间,廖凯仿佛有听见了他刚才对这位士卒所说的话语。
    “再坚持一下,援军明天就到!再坚持一下兄弟。”
    廖凯看清了刚才士卒在城头上跃下时嚅嗫的双唇。
    他说的是
    “抱歉!
    让您失望了,
    将军,
    我,
    坚持不到明天了。”
    恍然间,廖凯感觉自己胸腔一阵抽搐。
    “哆~哆~哆~”
    瞬息之间箭雨已至。
    密集的箭雨覆盖了整个城墙,死士们哀嚎着中箭从城头滚落。
    等到雨停,廖凯的盾牌已经被射的破烂,密密麻麻全是羽箭。
    他丢弃了盾牌,望着一片死寂的城头,刚才被箭雨惊起的乌鸦在上空盘旋着,不断的鸣叫着,久久不肯落地。
    尸体层层交叠,落在城头。廖凯就在尸堆里面,步履蹒跚的走着。
    那面曾经鲜艳的武字军旗,已经从城头上跌落,廖凯费力的把他从尸体堆里面抽了出来。
    “还有活着的人嘛!”廖凯的眼泪在眼眶中流动。
    “还有活着的嘛!”
    久久,无人应答。
    廖凯柱着军旗,艰难的在尸堆里面前行。
    “唏律律~”等下来城楼,一匹已经被鲜血染的鲜红的战马渡步走到了廖凯的身边。
    “老伙计!”廖凯抚摸着骏马的脸颊“还得麻烦你载我最后一程~麻烦你了。”
    说着,廖凯就扯过一段麻绳,把军旗牢牢的绑在了背上。牵过了缰绳向着城门走去。
    等到了城门口,看见破碎的大门上,一个年迈的尸体正拜拂在门栓上。
    看着熟悉的铠甲,廖凯叹口气,把长枪从尸体上拔出,然后轻轻把他放在地上。
    “陈叔~您累了一辈子,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残破的城门被廖凯推开,而后他费力的爬上了战马。
    一人一马,从城门缓缓走出。
    看着城门外云集的叛军,廖家用尽全身上下的力气,大声的喊到。
    “某家廖凯!廖武烈!何人敢与某家一战!!”
    最终节
    “庶子,修得猖狂!某与你会上一会!”一骑将打马从叛军兵阵里疾出,一边举枪刺向廖凯一边说到。
    “某乃青山。。。。”
    廖凯看也没看,两马交叉而过,廖凯直接一枪荡开了他的枪尖,随后错开之后手腕一转,反手廖凯的三尖枪就从骑将的胸腹透体而过。而他的话语也被憋在腹中,再不能言.
    坐在战马上!廖凯一甩枪尖,一道血迹便溅到了地上。望着兵阵,廖凯说出了第二句话。
    “还有何人!
    速来领死!”
    “黄口小儿,休得猖狂!!!”叛军兵阵里又出来一名老将,只见他手持一个马槊!招招笼罩着廖凯的周身要害。
    廖凯在一边紧咬着银牙,苦苦支撑,终于被他找到了老将一个破绽,在被他一槊锤在了肩膀之后,廖凯一枪把他挑落在马下。
    鲜血顺着破裂的铠甲缓缓流出,可廖凯一眼都未曾看去。
    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军旗在他的背后飘摇,他喘着粗气,对着军阵再次吼道。
    “再来!!!!”
    “呔~你这贼将,快来受死!”
    “莫要猖狂!!庶子纳命来!”
    “贼配军!吃你家程爷爷一斧!”
    军阵里,三个叛军将领猛的冲出来,三个人牢牢把廖凯围住。
    廖凯在酣战了一会儿之后,打马就走,在与一人交叉的时候,一个藏身躲过了三个人的合击,随后反手一枪,戳入了期中一人的腹部。
    猛然间,他感觉自己背部一痛,但是廖凯不敢回头,也来不及回头,他横枪一扫,敲断了旁边骑将的马腿。
    “唏律律~”马儿跪倒在地上,骑将被甩出老远。听着他颈部清脆的骨裂声,估计剩下的时日不长了。
    再回头,就剩下一个用着双剑的骑将,他看着浑身鲜血,面目狰狞犹如恶鬼的廖凯,怪叫一声,打马就要逃,可没跑几步,就被廖凯追上一枪戳死在马上。
    廖凯缓缓收枪,强忍着自己周身的疼痛,鲜血顺着甲叶留下,流过马鞍,流淌在马身上。
    “再!!
    来!!”
    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整个叛军军列都后退了丈许。
    等过了足足一刻钟之后,才有一骑将缓缓从军列里走出来。
    等到二人看清了面容,却见那骑将静默了良久方才出声。
    “好久不见,廖师弟。”
    “好久不见啊~包子师兄!”廖凯笑着对王师兄说道,可披散的头发,身上的鲜血,以及身后破碎的战旗却让这个笑容充满着说不出的嘲弄。
    “降了吧~你已经做的足够了!”王师兄看着廖凯淡淡的说到“三个月无兵无粮,你武烈军已成朝廷弃师。”
    “投降!哈哈哈哈!”廖凯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仰天狂笑了很久“我率三万武烈军从京师出来,奉王命死守谭阳,酣战三月,武烈军自我以下系数战死在这谭阳城里,你现在要我投降?那你问问我那在谭阳城里的三万多弟兄!你去问问他们答不答应!!”
    残破的武烈旗在廖凯的背后被风吹的四处飘荡。
    看着廖凯狰狞的面容,王师兄叹了一口气,从背后缓缓抽出了自己的镔铁画戟。
    “看来,咱们两个是谈不拢了!”
    “你是贼!我是兵!你我何曾谈拢过??”廖凯也紧紧握住了手里的三尖枪,一双虎目瞪圆了看着王师兄。
    “那就开杀吧!额啊啊啊~~”王师兄一催战马,像是一道黑风向这廖凯卷来。
    “杀~~!”廖凯挺枪而上。
    “叮~~”
    时隔多年,三尖枪在此与镔铁画戟撞在了一起,一声声肉眼可见的声波,笼罩着这片小小的修罗场,阵阵杀机弥漫期中,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第一次见面的演武场。
    (“为何不杀我?”
    “你我虽素未谋面,却是师出同门,即是同门,便是兄弟手足,岂能手足相残!”
    “是我便不会手下留情!”
    “可我终究不是你!”)
    “死~~~~”廖凯在马上一个转体,躲过了王师兄的横扫随即抓住机会反手一枪戳在了王师兄的肩部。
    “额啊啊啊啊啊~”王师兄忍着疼痛,一胳膊砸开了戳在身上的三尖枪随后下意识把镔铁画戟荡在了廖凯的身上。
    “噗嗤~”
    廖凯的腹部被勾出来一条巨大的伤痕。
    (关二爷在上!今日我廖凯(王包子)愿结为异姓金兰,结兄弟义,生死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扶,天地作证!山河为盟!)
    “贼子,纳命来!!”
    “去死吧!贼配军!”
    廖凯骑着战马一枪与王师兄嗑在了一处,二人胯下战马吃痛,一声悲鸣之后七窍流血缓缓跪倒在地上。
    而廖凯和王师兄二人也是跌落下马,滚入这滚滚黄沙之中。
    恍惚之间,二人好像都看见了各自系在腰间的平安符跌落在沙中。
    (“包子师兄!这是蕾儿师妹给你在皇庙里求的平安符,她身为大梁国的公主,出不了内城,特意嘱托我带给你,你此去滇北,凶险异常,若是在外有什么不开心的。记得~~”
    “记得,回来找我,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夫君,你此去滇北平乱着实颇为蹊跷,这个平安符你且系在腰间,你要记住,此行变数颇多,凶险异常,小心应对!”)
    在沙中,二人艰难的支撑起来身体,尽管他们二人身上的甲胃已经残破,兜鍪也滚落在这黄沙中再也找不见,飞散的长发底下是两张布满血污,筋疲力尽的脸,可两双眼睛里的战意却越发的浓烈,面目中的杀机越演越烈,他们各自在沙中抓起了兵器。
    廖凯突然感觉自己胸腔一痛,随后“噗~”的一声,一大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溅落在沙地里。
    当晨曦的日光扫到了王包子的眼眶,他终于遏制不住内心里深藏的东西。两行血泪顺着他的眼眶缓缓流下。
    可他们二人依旧握紧了手里冰冷的兵器,任由鲜血滚落脸颊,滴落在甲叶上,好像这样才能给各自冰冷的内心带来一丝温暖。
    当四目相对时,杀机,再也掩盖不下去。
    “某乃大梁征西军骁骑将三等武烈候廖凯!廖武烈!
    尔等贼子!
    速来受死!!!”
    “额啊啊啊~~~”
    番外节
    开元十七年八月九日,自武烈军出京师三个月以后,廖家在这日突然传出一阵悲鸣,震动京师。
    全城的人都听见是一女子悲呼着大梁武烈候的名字。
    “廖凯~廖凯~”声音悲嗷,从清晨直到日熄,声嘶力竭。
    庶日,大梁国蕾儿公主被发现吊死房中,留墨书一副
    公自成千古,吾犹恋一生。君臣原大节,儿女亦人情。折槛生前事,遗碑死后名。存亡虽异路,贞白本相成。可怜无定骨,犹是梦里人。
    墨书并无落款,仅在诗尾放着两个,从前线寄来的,两个染着鲜血的平安符。
    再三日,大梁东军夜袭皇宫,梁武王在皇座上一剑刺死了自己的兄长,京师震动。可武世杰在临死之前搂住了武世杰的臂膀,带着几丝笑意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到“外人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
    尔后武王继位,国号兴梁,开创大梁国六十年盛世,史称中兴盛世。
    兴梁二年,滇北巨寇王包子被围于沂蒙山。王包子在山头大声高呼。
    “当归!
    当归!
    当归!”
    三声之后,从崖山一跃而下,余部皆降。
    “后来呢!老头!后来怎么样了!那王包子到底死没死!”
    “王包子肯定没死!他武艺那么高,怎么能死!”
    一个小巷里,一群孩童围着一个老乞丐不停的吵闹。
    老乞丐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着“后来啊,那王包子的确没死,他改名王念,一生都在寻找回京师的路。”
    “啊~就这么结束了!你再讲一个,这个没意思,再讲一个!”孩童们吵闹着,拉着乞丐的衣袖。
    “诶~老乞丐我要走了!故事明天再听也是一样的!”
    乞丐不动声色的甩开了孩童们的手,背着夕阳,佝偻着身子一边走,一边哼着。
    “薄命的不只有红颜,还有忠良。
    难全的何止有忠孝,更有情义。
    这人世间的纷纷扰扰,
    谁是对?
    谁有是错?
    呵~千百年后皆做史书上的一段笑话罢了。”
    老乞丐抬头看了看夕阳,辨认着京师的方向,在脸颊上哪个念字纹身旁边,那双虎目,一如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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